第26章 吻
吻
林繡生眨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站在一旁,側頭看着秦越,只見秦越耳尖泛紅,神色焦急,再一次将孫顯明的嘴死死捂住。倒像是真的被戳穿心思了。
難不成秦越竟然有這種古怪的癖好?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旁邊張棟和周康康表情古怪,一副想笑又努力忍着的樣子,一會看天一會看地,就是不看秦越。周康康視線掃過林繡生,笑容又倏地僵住,兩只手背在身後,用力摳抓着。
不等林繡生說話,秦越便連忙否認:“真沒有!別聽他瞎說!”
耳尖的紅慢慢擴散開來,就連臉頰都帶上了微微的紅,讓原本偏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了起來,俊得人移不開眼。帽子在剛剛打架的時候就掉下來了,藏在裏面的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還有一撮翹了起來,看上去又多了一分可愛。
是的,可愛。
在林繡生心裏,不管是怎樣的秦越,都可愛。
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秦越翹起來的頭發,臉上笑意盈盈,瓷白的肌膚在這個陰雨連綿的天氣中顯得更加晃眼,漂亮得不像真人:“我相信你。還有,謝謝你們。”
後一句話他是對張棟和孫顯明說的,是現在略過周康康的時候,笑意加深,對他點了點頭。
周康康連忙撇過頭,臉上寫滿了抗拒。只是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
這個年紀的男生,骨子裏總有種莫名的中二勁兒,覺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突然被人誇,還是被年級第一誇,總是會有些自豪和不好意思,就連孫顯明都安靜了下來。
回過神後,秦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身形只頓了一秒,又走上前,認真地看着林繡生,将他鬓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指尖輕顫,又倏地縮回手,“沒事,不用在意,大家都是同學,應該互幫互助。”
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秦越下意識偏過了頭,總覺得被看穿了心思。
空氣靜默了兩秒。
張棟沉默着,拉着孫顯明就往前走,“我們先去點菜了,你快點來。”
這次孫顯明沒掙紮,皺着眉神思不屬。
周康康又看了眼林繡生,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指尖似乎還殘留着林繡生臉頰上的溫度,燙得人心跳不自覺加快,就連空氣都變得黏稠起來,仿佛有不知名的東西在暗中湧動。
秦越下意識拒絕這樣的氛圍,直接岔開話題:“對了,你為什麽會被肖揚他們盯上?”
他知道,在明知故問。
他甚至還知道接下來肖揚會因此認識姜卓,但他不能說。
林繡生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聳了聳肩,苦笑道:“大概,是因為陳遠懷他們吧?”
林繡生的苦難永遠都因為姜卓而起,他的存在好像只是為了突出姜卓,給姜卓制造困難,再……被他邁過去。
換宿舍的事情秦越提過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被林繡生給糊弄過去了,對此秦越也不會再多說,他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去改變一個人。
他只能盡自己所能去幫他。
他點點頭,沒說別的,像之前一樣對他說:“要是他們再欺負你……就直接打電話給我。”
其實他完全沒必要這麽幫林繡生,只需要做一個旁觀者,在混亂的劇情中尋找求生的方法。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幫助林繡生,參與,并改變故事的發展。
林繡生笑着對他點了點頭,一副特別乖巧的樣子,“好。”
說罷他又像是剛想起來什麽,看了眼手機,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對秦越道:“你們是不是要一起去吃飯啊?那快去吧,我也正好有事要忙。”
秦越沒多問,只深深地看了眼林繡生,“嗯,你也快去吧。”
看着林繡生越走越遠的背影,秦越雙手插兜,緩步朝着火鍋店的方向走。突然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對林繡生大喊:“我真不是變态!裙子是買給秦泠泠的!”
也不知道林繡生有沒有聽到,也沒回頭,揚起手臂對秦越擺了擺。
秦越搖頭輕笑,重新戴上帽子,大步往火鍋店的方向走去。今天可得多吃點,難得有機會敲孫顯明一頓。
高三的生活總是很忙碌,當天氣開始變冷的時候,他們的體育課老師也“生病了”。這門課直接在課程表上被劃掉,有時候是英語,有時候是數學,有時候是語文。老師們總是你争我搶,誰能先一步到教室誰就能上這門課。
今天獲勝的是班主任李長平,當他抱着一堆試卷幾乎與下課鈴聲同步走進教室的時候,教室裏哀嚎一片,肉眼可見的失望。
當然,不管是哪門課的老師過來,大家都會失望。
李長平一過來就讓語文課代表發試卷,是前一天的課堂小測,都是一些古詩詞的默寫。林繡生不出意外地考了全班最高分,每一道題都寫對了,被大力誇獎。
林繡生寵辱不驚,轉頭看去,發現秦越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這段時間秦越似乎很累,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眼下總是挂着一圈青黑,一到上課的時候就趴在那睡覺。一開始林繡生還懷疑秦越是不是晚上熬夜打游戲了,可問了又說沒有,每天都睡得很早,卻還是沒精打采的,好像根本就睡不夠。
秦越又做夢了。
他這段時間總是在做夢,每天夜裏大腦運轉過載,睡了和沒睡一樣,困得要死,一到下午就頭疼。
他夢到自己好像死了,整個人都飄在天上,他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人們在周圍驚恐尖叫,慌不擇路地到處亂跑,卻沒有人願意過來看一看他是不是死透了。
他飄到屍體旁,手掌穿透身體,像是3D投影,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又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感覺有些好玩,在屍體裏穿來穿去。
大廳裏的人都跑了,像是在慶祝着什麽,酒杯餐具落了一地,桌上的蛋糕也被人撞倒了,潔白的奶油沾上了鞋底的髒灰,正在緩緩融化,滲進暗紅色的地毯裏。
和血一樣的顏色。
有人走了過來,穿着一身藍白色校服,深藍色的校徽上沾着黏糊糊的血液。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刀刃上滾動着血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滾。
走進了,是林繡生。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他看着林繡生走到自己的屍體面前,捧着他的臉,俯下身,虔誠地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
“秦越!!”
秦越猛地從夢中驚醒。
一睜眼就是李長平那張放大的胖臉。
“……”
李長平用教鞭狠狠拍在秦越的桌子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還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秦越你能不能長點心!是很不打算考大學,随便找個大專上嗎?!”
可這次秦越卻什麽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李長平氣得吹胡子瞪眼,又罵了幾句,恨恨地搖頭,也沒再說什麽了,轉身繼續講課。
見李長平走遠,林繡生才開口問道:“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做噩夢了嗎?”
他直覺秦越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只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秦越回過神來,把語文書翻到上課講的這一章,用筆勾勾畫畫。
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他。
林繡生抿了抿唇,沒有再問。
這個夢做得秦越頭昏腦脹,眉心一跳一跳地疼,指關節用力頂着眉心,只有強烈的酸痛感才能緩和這樣的脹痛。之前的夢他醒來後差不多就都忘了,只有這個夢,特別清晰,也特別真實,真實得不可思議,好像曾經真的發生過一樣。
他摸了摸唇,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冰涼柔軟的觸感。
明明在夢裏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可是當林繡生吻下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卻又無比真實,真實到他甚至能感受到上面幹燥的裂紋,還有那微不可察的輕顫。
他在害怕。
怕什麽呢?是怕他死嗎?
可是他已經死了。
林繡生……
他聽到林繡生喊他了,但是他這時候根本就不敢看林繡生。腦子裏一片混亂,唯有唇上的觸感在時刻提醒着他,自己被林繡生吻了。
雖然是在夢裏。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李長平簡單講了下課間發下來的試卷,着重提了下高考高頻詩詞。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李長平還沒說完,學生卻已經開始坐不住了,一個個都開始交頭接耳,躁動不安。李長平卻不為所動,按照自己的節奏講完最後一句話,這才讓大家休息,出去上廁所。
林繡生剛想問秦越要不要一起去打水,就看秦越直接站起來,往教室外走去。
心裏猛地一沉,一種難以言狀的慌亂和窒息感瞬間将他攫取其中。他看着秦越消失的方向,用力摳抓着掌心,指尖都陷進了肉裏。
秦越現在腦子有點亂,根本就不知道怎麽面對林繡生。
他知道林繡生現在很黏他,有事沒事都喜歡找他,晚上的時候也喜歡來他們宿舍一起學習,回去的時候總有些依依不舍。他也知道林繡生喜歡貼着他,喜歡牽着他的手,說冷,把冰涼的指尖塞進他掌心裏。
閉上眼,帶着寒意的秋風吹在臉上,将雜亂的思緒吹散。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