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辛苦啦!辛苦啦!”
別看林瑜冷得像冰山一樣,林母卻熱情無比,光聽聲音就知道年輕的時候是一位甜美的南方美人兒。林母個頭小,往林瑜面前一站,小巧玲珑的,可是那氣勢卻不差,她打量了林瑜上下一眼,剛進門就開始嫌棄起來了。
“呦,怎麽這麽黑了。”
“我沒黑。”林瑜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任勞任怨地把車後排上的東西往下搬,他給闵霈一個眼神留在車裏不要上前,不料那玩意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時候,竟然直愣愣地主動湊到他老媽面前去了。林母難得看到林瑜帶朋友回來,還沒問這位朋友的身份呢,闵霈看到林瑜剛回家就被說了,他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沒,阿姨。林瑜那是上次陪我去西湖曬傷的,這還,還沒恢複呢……”
說完闵大少聲音就小了下去,下一秒漲紅了臉,悶着腦袋卷起袖子,什麽都不說,直接開始幫林瑜搬東西。林母眼角帶笑,笑意滿滿地看了不知所以的林瑜一眼。林瑜花了一點時間理解了他老媽的目光,再一次嘆了一口氣,用眼神回答了他老媽。
不是的。
自己生的肯定知道對方那眼神什麽意思,林母不過難得見到林瑜的朋友,立馬就到一旁幫闵霈去了。一來二去,這邊還沒把東西擺放好,那邊闵霈就和林母成了忘年交,闵霈自幼跟着外公喝茶,竟然在這一方面與林母的興趣愛好重疊了,他投其所好,還沒到林瑜他們樓底下,就已經許諾了明年要送不少好茶過來。
林瑜他爸正在家裏煮雞湯呢,這老頭兒前幾天剛和對門的老頭結了怨,他以家門口為界,竟然把自己給堵在自家門口裏了,這次聽說是有人可以幫着搬東西,林父他就是不出門,怎麽說都沒有用,他寧願在家守着這鍋湯也不願意挪身。林書宣也算是有脾氣的人,闵霈剛踏進他們家一步呢,他舉着湯勺從廚房裏蹭得一下就出來了。
“誰啊?林瑜他朋友啊?”
“我,對。”
林父微微低頭,通過眼鏡仔細打量了闵霈一眼,林父年輕的時候近視嚴重,年紀大了以後遠的東西又逐漸看不清了。他舉着勺子一步一步地走到緊張不已的闵霈跟前,闵霈差點連呼吸都給停掉,他看了闵霈抱着的東西一眼,又看了闵霈緊張的臉色一眼後,他點了點頭。
“得,你給我放客房去吧。”
闵霈當即如蒙大赦,飛快地就把東西拿了進去。林瑜和闵霈倆個人累得滿頭大汗,來來回回幾趟才把那點東西給搬回來,林母按着他們倆,要他們先去洗了把臉再來吃晚飯,客人優先,等林瑜從洗手間打理完了以後才發現闵霈已經和他爸喝上了。
“來來來,加了冰的黃酒,我跟你說小闵啊,這可是好東西。”林父舉着酒杯,飯還沒開桌就已經和闵霈喝了起來,難得有人陪他喝酒。他們這一家,林瑜随了他老婆,其實酒量并不怎麽好,而林瑜之前帶回家的米曉楠又不懂酒,只剩下他每次一個人喝悶酒。這一次來了外人,林父借口就把家裏塵封了好久的黃酒給開了。
“這酒啊,放在人家酒窖裏快二十年了呢,要不是我輾轉得了好幾壇,偷偷藏藏的,還不能存這麽久。你看那酒壇子下啊,都是泥。”
Advertisement
“那是,我聞着就覺得這酒不錯。”
闵霈也不落林父的面子,仰頭就是一大口,那黃酒滋味醇厚,香而不沖,入口柔和,回甘也極強。闵霈本是随便誇一誇,真嘗了以後覺得這酒确實不錯,他腆着老臉又要了一杯,這一下,着實入了林父的眼了。
林瑜的父親最喜歡的就是喝酒豪爽的人。
這倆玩意舉杯對撞,心心相惜,趁着能約束自己的人都不在,竟然在大菜還沒上之前就已經喝上了。林瑜站在他們倆身後看了一眼那酒杯,他管不了自家那位老頭,只能瞪了闵霈一眼。闵霈自己也覺得委屈,可是他現在的位置不同,今天的首要任務可不是哄林瑜啊!
真正的對手在這裏呢!
正巧最後一道菜好了,林瑜看了一眼闵霈他們後無可奈何,又怕他老媽拿不動,親自去端。林家有一個傳統菜色,那就是炖雞。林瑜說是要帶朋友回來,可是家裏面原材料估計也一下子準備的不多,可是他伸手一端那鍋子,以林瑜的體力竟然還一下子沒拿動,他悄悄打開高壓鍋看了一眼。
不知道他老媽是哪根筋搭錯了,這分明是把闵霈當大客招待!
雞選的是鄉下尚在生蛋的土雞,下鍋的時候只是去掉爪子,整只雞肚子裏塞滿輔料,然後就這麽高壓鍋炖着幾個小時,也不加什麽其他佐料。一鍋湯,還有一整只雞的肉,就是林家的大菜。
闵霈是客人,林母親自為他乘了一碗湯,闵霈趕忙道受用不起。高冷如林瑜大人,也覺得這待遇超出規格了,他起身前往廚房找胡椒。林母回到餐桌上的時候,一看林瑜還在廚房裏忙活呢,林父就已經喝了起來,不由有點惱火。看到自己老婆的目光,林父哼了一聲,指着身前那杯酒,試圖點明情況。
“哎,可別說我招待客人沒招待好啊,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女兒紅,我原本打算林瑜結婚的那一天喝的!”
闵霈噗嗤一下就把嘴裏的那點酒給噴了出來,桌上其他兩人看着他,闵霈生怕林父林母嫌棄他,趕忙去廚房裏幫林瑜做事。林書宣身為父親,天生缺少那麽一根弦,林母瞪了他一眼也不好說什麽,就招呼廚房裏的那兩個人快點出來吃飯。
“你爸他……”闵霈竄到廚房來找抹布,小聲地提醒了林瑜一句。
“別聽他瞎講,那酒好是好,哪有那種說法,二十壇已經被喝了一半去了,誰來了都會上。”林瑜一邊想着這老兩口到底今天是抽了什麽風,一邊随口解釋了一句,他突然記起來什麽,停下手上的動作看了僵在一旁的闵霈一眼。
闵霈說過他沒有父親。
看樣子是怕了,林瑜心下了然:“你先過去吧,就把他當你們總經理劉浩那樣對付就行。”
闵霈看了蹲在櫃子前找東西的林瑜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家,對方的話變多了,寒意也沒有原先那麽重。闵霈遠遠地站在廚房裏,透過磨砂玻璃看着林父林母悄悄地在鬥嘴,不由愣在了那裏。他不是不敢上前,也不是因為某些事情敏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闵大少的感情經歷還是相當豐富的,就他還在錦城花天酒地的那段時間,他勾搭的那些小情人裏,還真有人就是盯上了他缺乏正常家庭溫暖,專門給他下籠子過的。
自己向往什麽,闵霈自己心裏也清楚地很,但是人一旦缺了什麽,就算再怎麽控制,還是止不住想要靠近的欲望。
闵霈站在那裏百感交集,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他蹲在林瑜身邊不挪窩,害的林美人只能停了手上的動作,再看了身旁這家夥一眼。
闵霈想說卻又不想在這個時間點說,他之前在錦城的那個小情人先是讓父母巧遇了自己,不小心出櫃後,又當着闵大少的面吵了起來,再上演了一出母子和好的戲碼。和好的那一次,他們請闵霈來家裏做飯,一家人其樂融融,小情人再端茶做飯行雲流水的一條線下來,那場面讓闵霈着實感動不已。那一家人專門攻心,從來不提錢的事情,但可是別看闵霈有的時候傻,該清醒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那小情人一家合着把闵大少當成傻白甜來騙,可是闵霈享受着那種溫暖,只是一直沒說破罷了。
林瑜在櫃子最深處找到了家裏最久以前用來碾軋胡椒的工具,剛擡起頭,只見闵霈還傻傻地蹲在自己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麽。林瑜站起身,自從知道闵霈那神奇的腦回路後,就怕這個心思敏感的大少爺又怎麽了。
“怎麽了?”
闵霈摸了摸鼻子,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一句:“我以前被人逼過婚你知道嗎?”
林瑜都快被今天這在場三人給逗笑了,兩個老的不清楚牌面,一個年輕的完全就不在狀态,林瑜拍了闵霈腦門一下。
“傻啊。”
緊接着起身就去了餐桌,闵霈還沒回味過來那句話呢,趕忙尾随對方的步伐坐了回去。
酒過三巡,菜都要撤了這兩人還在喝,喝得闵霈還有林父身上直冒汗,林父扶了扶眼鏡,哈哈大笑一聲還要繼續,被林母給阻止了。林母也不把闵霈當客人,當着他的面戳着林父的後背念叨了起來:“林書宣啊,你看看你今天喝了多少了啊,別大半夜的又在那裏鬼叫!”
“我哪一次鬼叫了,那是學狼叫!”
闵霈坐在一旁,不敢笑,他回過頭,林瑜收拾完了碗筷以後正在洗碗。不知道是酒壯人膽還是林瑜家的氛圍太好了,闵霈直愣愣地站起身,朝着廚房走去,來到林瑜身後,只差那麽一點點。
“又怎麽了?”林瑜頭也不回,徑自洗着盤子。他的動作突然一愣,只見闵霈的雙手撐在水池邊,整個人把自己罩了起來,闵霈那毛茸茸的腦袋貼在他的肩膀上,溫暖而又炙熱,卻沒有把全部的重量壓上來。
兩個人難得陷入了安靜,水聲嘩嘩,洗滌劑的味道在空氣裏回蕩。
“林瑜啊,我和你說過很多事情,但唯獨沒說過我媽的事……”
“哪,聽她當年有勇氣生下你我就覺得那一位相當了不起,想回家了?想回家找她,見個面,母子之間服個軟就好了。”
闵霈閉上眼,又記起來原來那件事情,曾經錦城的那一家人怎麽也覺得闵霈這種性格,只要哄好了就是那種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随着收網時間越來越近,他們開始慫恿着闵霈和那小情人結婚,說是錢也不啦,只求他們真心在一起,闵霈當場就給了回複。
可以,但是自己如果帶回去的人不能讓闵章瑩滿意,他可就什麽繼承權都沒有了。他老媽第二天就可以在金溪嶺給他造個弟弟妹妹出來,按照闵章瑩的性子,別說他闵大少的頭銜,可能連這姓都沒有了。
闵霈之前有那麽多風流韻事,還折騰出過不少的事情,都是闵章瑩出手解決的,唯獨這一件闵霈想要自己來。而就是攤牌的那一天,那一家人就那麽一次沒有沉住氣,當場和闵霈撕破了臉。
在這一天,林家這個安靜而又溫暖的環境裏,闵霈站在林瑜身後細細回想。可能那句闵章瑩說自己要是不上進就再生一個流言,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親自放出去的。之前在錦城胡鬧的拿一些經過無數事情的發酵,最後衍生出來了這樣一種結局,最終讓他走到了這裏。
“林瑜啊,要是這一切都是我媽想整我的話那可怎麽辦啊?”
林瑜還沒想清楚闵霈到底在說什麽,肩膀突然一重,回頭一看,闵霈那玩意直接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已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