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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羅寧走後，柳昭然沒有馬上進屋，而是在門口噴了些清新劑在身上，這才推門進去。

和預想中不同，今天客廳很安靜，盡管燈都亮着，熟悉的人也坐在沙發上，可電視沒有播放宋南音平時愛看的劇，這人就只是坐在那，沉默的幾乎要和房間融為一體。

“怎麽沒看劇？是在等我一起嗎？”柳昭然脫掉鞋子，笑着坐在宋南音身邊。這會兒柳昭然才發現，宋南音臉上沒什麽表情，既沒有往常自己回來時那種暗搓搓的喜悅，也沒有抱怨，平靜到有些反常。

“這是我們之前簽署的合同，你說過，如果有一方想要将結束，合同可以随時終止，現在，我覺得可以終止了。”

宋南音并不理會柳昭然，轉頭拿過一旁放着的合同擺在桌上。在落款處已經寫上了合同終止的日期，宋南音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意外的發展讓柳昭然有些措手不及，她愣怔片刻，蹙眉将合同推開。

“你怎麽了？為什麽忽然要解除合約？”柳昭然不解，更不明白宋南音怎麽會忽然提出這種要求。她質疑過後，宋南音反而笑了。這是她今晚第一個笑，卻讓柳昭然不安。

“我剛剛在樓上看到了，送你回來的那個人就是合作商吧？他應該很喜歡你吧？”宋南音輕聲說着，語氣裏帶着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冷靜。

所有生物都有自我排遣難過和疼痛的系統，而人往往擅長将那些負面情緒攤開來，仿佛這樣就不會一直戳痛相同的瘡口，造成無數次同樣的傷害。

宋南音是有感覺的，從羅寧來WCRR合作開始，柳昭然就變得有些奇怪了。在家裏的時間變少，相對的，工作時間越來越多。每天晚上回來，也總是會帶着同樣的香水味道。

起初，宋南音和自己說，柳昭然确實是在忙工作，她在公司有多忙自己也看到了。可是心裏的不安沒有因此變少，反而像是無底的深淵，無論扔下多少東西，永遠都沒有填滿的跡象。

柳昭然會喜歡羅寧嗎？他們是什麽關系？自己和柳昭然又會如何呢？

失眠的晚上，宋南音會想這些問題，伴着不安的疑慮入睡，就連夢裏都是柳昭然離開的畫面。下午的時候，宋南音睡着了，陷入不算長的夢中。

在夢裏，柳昭然将自己的秘密告知給所有人，她同那些與自己關系陌生的路人一樣指責她，說她是怪物是雙性人。而後，她就像好多個夢中的結局一樣和羅寧離開了。

宋南音是哭着醒來的，在醒來之後的很久，她仍舊記得夢裏的自己有多委屈，有多難過。她躺在柳昭然的家裏，可這個家，卻只有自己一個人。

所以說，只是喜歡就要讓自己這麽難過嗎？

這樣的想法在看到剛剛那一幕時，篤定了。

宋南音早就猜到的，只不過是差了最後的一點确信。她該感謝自己看到，否則也沒辦法提前給自己頒發了逐客令。

是該結束了，不論是她的喜歡，還是她和柳昭然這段荒唐的關系，都該到此為止了。

“南音，如果你是說羅寧的事，我可以解釋。”柳昭然隐去臉上的笑意，變得嚴肅起來。她看得出，宋南音說要離開絕對不是随意開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走。

如果宋南音發脾氣，或是罵自己，柳昭然都不會感到如此慌亂。正因為宋南音的表現恰恰相反，才是最讓柳昭然害怕的。如果一個人對你失去了情緒，就說明真不在意了。

很多時候，平靜比責怒更難過。後者是失望，前者是絕望。

“我和羅寧确實是認識的，我們過去交往了兩年，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分開。這次他回來的确有意和我複合，可我心裏沒有任何想要複合的打算。我會參與這次的合作，只是因為迪斯家族有我需要的東西。”

柳昭然坦白了5分，卻也選擇隐瞞了另一部分。現在不是可以徹底坦白的氛圍，她還不能把自己是Omega的事告知給宋南音，更不能提起另個世界和ABO人種。

柳昭然認為自己已經解釋的很清楚，可宋南音聽完之後，情緒仍舊沒有什麽起伏。她見慣了宋南音把一切情緒擺在臉上的樣子，這會兒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

沒來由的，柳昭然無法不慌亂。她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冷靜下來，但是情緒成了一條被宋南音牽着的線，對方可以輕易撩動她的情緒。

直到此刻柳昭然才發現，她對宋南音的在意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多的太多。

“所以呢，你和我解釋這些，是想表達什麽？”宋南音看着柳昭然眼裏的無措，心裏竟然生出了幾分過瘾的感覺。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第一次看到柳昭然這麽慌亂的樣子，只可惜是在這種時候。

“南音，我解釋這些，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無法容忍因為我的錯失而讓你難過，我也不希望你心裏對我産生不好的揣測。你…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在意你。”

時至此刻，柳昭然也不打算隐瞞什麽，或者說她手上最大的砝碼就是坦白。如果說之前她還想再試着努力将關系維持在水平面，那麽宋南音就是砸入她心湖的巨石，将柳昭然本來的計劃徹底搗亂。

她對羅寧本就沒什麽耐心，如果宋南音真的介意，柳昭然會考慮退出這個合作計劃。

“在意？喜歡？直到現在你才願意說這些嗎？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對吧。”宋南音看着柳昭然，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她如願以償聽到了柳昭然的真心話，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時候。

“南音，我…”

“你什麽？你又想找什麽理由來搪塞我嗎？”

“柳昭然，我是沒什麽心機去思考這些事，但不代表我是可以随意被你玩弄的傻子。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就看着我那樣在意你，讓我患得患失，看我那樣你覺得很有趣嗎？”

宋南音笑了，眼眶卻泛起熱紅。她不想用這種惡意的想法去揣測柳昭然，可現在，這人口口聲聲說着在意自己，喜歡自己，卻讓宋南音無法不這麽想。

“南音，我沒有這種想法，也從沒有想過去戲弄你情感，我确實是因為羅寧的出現才仔細思考我們的關系。”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掉，從而選擇羅寧。可是當這個人換成你，我才發現要做出放棄你這個選項，遠比我想象中更加困難。”

柳昭然沒想到宋南音心裏會這樣想自己，更加确定了要把這些話說出來。她沒有必要隐瞞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宋南音将她想象成那種不堪的樣子。

柳昭然是自私的也是自我的，她從來都相信，不論任何情況，她都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她想回到她本來的世界，找回她的家人，她本該擁有的一切。

她始終以為，宋南音的存在只是她生活中的一粒調味劑。她享受和宋南音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也認為當自己不再需要這個調料，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将其丢棄。

柳昭然認為自己始終在追逐她最渴望的東西，權勢，地位，金錢，回家的方法。可現在她意識到，自己因為這些遙遠的東西，反而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存在。

她喜歡宋南音，喜歡到不舍得丢掉，不忍心傷害。就連柳昭然自己都覺得詫異，她也只是普通人，哪裏能做到把自己的感情都算計到計劃之中呢…

柳昭然垂着頭，固執得扯着宋南音的袖口，仿佛她現在松開了，就再也找不回宋南音了。屋子裏靜地有些空曠，就連房檐上掉落的水滴聲都格外明顯。

毫無預兆的飄起了小雨，還在路上踱步的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躲避，逃讓，這是人在遇到不适後的第一反應。

“柳昭然，我很累，這段時間一直都很疲憊，我們需要冷靜一下。”宋南音主動結束了這場談不上争吵的對話，她讓出一步，柳昭然也不會咄咄逼人，繼而松開手。

“那…我們休息吧。”柳昭然輕聲說着，宋南音卻搖搖頭，将手裏的合同放在一旁。

“我還是睡客房吧，晚安。”宋南音沒再給柳昭然挽留的機會，直接上樓關了門。看着她迫不及待想逃離的樣子，柳昭然脫力的坐在沙發上，用手拄着隐隐作痛的頭。

這一晚，柳昭然整夜沒有睡好。直到近淩晨才伴着屋外的雨聲緩緩睡去，可不到兩小時，手機鬧鐘将她吵醒。

柳昭然揉着發疼的頭起來，就算再怎麽難受，她還是要起床上班，是大多數人的無奈。

“南音，你早餐想吃什麽？”柳昭然洗漱後，走到宋南音門口輕輕敲動，屋子裏很安靜，沒有傳來任何響動。柳昭然心下一沉，直接将門推開。

房間裏開着窗，從外面落進來的雨将紗簾澆濕，伴着風沉浮。床上沒有人，屋子裏的被子和枕頭疊的整齊。床單邊緣有幾滴濕痕，像是雨水作亂後留下的痕跡。

宋南音走了，柳昭然愣怔了片刻，立刻跑去衣帽間。她推開櫃子，果然，裏面屬于宋南音的東西被搬空，她來時帶來的行李箱也跟着一并不見。鞋櫃裏，也只剩下自己的鞋子。

柳昭然無措的看着忽然空蕩下來的家，她像是想到什麽，急忙往樓上跑，因為太過着急跌倒，膝蓋重重撞在樓梯上。柳昭然顧不得疼，去房間裏拿出手機，撥通宋南音的電話。

等待音持續了一陣子，柳昭然眼裏的希望也漸漸滅去，她不自知得攥着手，指甲在掌心劃出圓痕。短暫的幾秒鐘，柳昭然卻覺得仿佛有十多分鐘那麽漫長。

在她快要放棄時，那邊終于接聽，柳昭然也像是忽然被抽走了力氣，緩慢跪在地上。

“南音，是我，你…你怎麽走了？”柳昭然很少會這麽小心翼翼，她輕聲問詢，害怕從宋南音口中聽到她最不願接受的答案。

“終止了合同，我也沒什麽必要再繼續住你那裏了。”

“可是…你說過會給我們彼此一個冷靜的時間，南音，我…”

柳昭然還想繼續說什麽，電話那邊卻沒了聲音，繼而傳來的是一聲聲忙音。

通訊，被切斷了。

柳昭然看着黑掉的屏幕，終于嘗到自食惡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