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棋手

第3章 審美點

審美點

天色漸晚，太陽被暮色壓下去月亮卻冒出了頭。

夏末的熱風掀起季慕清微微打濕的發絲，又帶來另一股兒燥意。

奶茶鋪門口的人群緩緩散去，季慕清将最後一杯遞給一名客人，冷淡說出服務業的專用話術：“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奶茶店一名女生兼職已經下班了，現在只剩季慕清跟另一位男生還在。

另一位男生叫葉明澤，是穗大新聞系大三的一名學生，跟季慕清一樣出來勤工儉學，兩人從去年便一同在奶茶鋪兼職。

“喏。”葉明澤把一瓶礦泉水丢過來，季慕清擡手接過，道了聲謝随後擰開一口氣灌進半瓶。

“今天比賽怎麽樣？”葉明澤知道他家境不好，學費基本都是通過兼職和比賽獎金一點點湊齊的。

季慕清擺擺手，把瓶蓋擰緊放到一旁，拿過抹布去擦臺面上撒的奶茶漬：“沒贏。”

“啊？”葉明澤詫異一番，在他記憶中，季慕清的技術還行，在去年的青年象棋比賽中還拿了第一名，再加上兼職賺來的錢，既能交學費又保障了之後幾個月的生活費。

不至于這次僅僅才初賽就沒贏：“出什麽意外了嗎？”

這是葉明澤能想出來的唯一原因。

事情太匪夷所思，就算季慕清說出他莫名跟一位陌生男子互換了身體的事情葉明澤也不一定會信，可能還會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他繼續低頭收拾桌面和用具，搪塞道：“是出了點意外，沒關系，明天還有敗者的對決晉級賽。”

“不然我明天去給你加油打氣。”葉明澤把喝完的礦泉水瓶壓扁，丢到後廚的一個麻布袋裏。

“不用，學長應該還有工作要忙吧，就不麻煩了。”季慕清把抹布拿去洗好晾起來，委婉拒絕，葉明澤也沒再堅持。

時針指向晚上十點，季慕清把圍裙解開挂到牆上，沒把帽子取下來：“帽子我帶走了，明天洗好帶來。”

“诶等會兒，一起走呗。”葉明澤突然開口，季慕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待會兒不去接你女朋友嗎？”

他女朋友是隔壁穗市商貿大學的學生，季慕清曾經在奶茶店門口見過她來接葉明澤下班。

葉明澤三兩下把圍裙扯掉，又擡手把燈關掉，胳膊攬着他的肩膀：“她跟她小姐妹出門逛街去了，今天我就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季慕清被慣力撞得腳下一個踉跄，強忍着潔癖沒扯開他的胳膊，走到轉角處他才拍了拍葉明澤的手腕：“松開些，有點熱。”

夏末的溫度還沒降下來，季慕清下午待在科技館裏有空調沒感覺太熱，奶茶鋪裏雖然沒開冷氣，但開着風扇也還好。

室外的溫度卻如同火爐一般，地面白天吸收的熱氣在晚上拼命地釋放着，其他燒烤的店面溫度更高，季慕清跟葉明澤并肩快步走過街道，到入口時才緩緩松了口氣。

等紅燈時，身後走來一對情侶，女生抱着一筒炸串和一杯奶茶，兩只手占得滿滿的，一旁的男生卻沉迷于手機屏幕。

兩人站在季慕清身後，說話聲并不算太小。

“別看你那破游戲了，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沒看到我手裏都拿不下了嗎？”女生埋怨着男生的做法，他才勉為其難接過那杯奶茶。

“都說了讓你少買一點，吃完胖了又要怪我沒攔着你。”

很直男的發言，哪怕是季慕清這麽個母胎單身的人都覺得這話讓人不愛聽，果不其然，下一瞬女生更加憤怒的聲音傳來：“怎麽了？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整天就知道看什麽PPS，不就是一個連一次比賽都沒參加過的菜雞戰隊嗎？”

男生頓時開始反駁，聲音也不自覺地揚高，甚至語氣還有些沖：“不是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菜雞戰隊？百場經典賽kd10+、整季在榜戰神……你管這叫菜雞？”

男生擴列了一大串這什麽隊的戰績，季慕清從不玩游戲，所以聽得不是很明白，但他們最後一句話他倒是聽明白了。

女生憤怒地将男生手上的飲品拍開，随後歇息底裏地大喊了一句：“跟你的徐百川過一輩子去吧！”

随後轉身離開，留下男生一臉懊惱地站在原地。

冷飲落地時塑料杯炸開，飲料飛濺到季慕清臉上，他下意識閉上雙眸，才避免眼睛受傷。

感受着小腿上的濕潤，季慕清面色不善，那男生似乎也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過頭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到他褲腿上的奶茶漬愣了一秒原，随即掏出口袋裏的紙巾：“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您先擦一擦，要不我賠您一條吧，咱先加個微信。”

“算了。”季慕清嫌麻煩，也不想跟陌生人接觸太多。

葉明澤倒是很自來熟地接過男生手裏的紙巾，彎腰幫季慕清将奶茶漬擦掉，還順勢寬慰男生兩句：“兄弟，這事兒還真是你錯了，玩游戲歸玩游戲，我們可以回家玩啊，既然都陪女朋友出來了，還是得照顧照顧她的感受。”

葉明澤停了一秒，看他猶豫的表情又持續加碼：“你說如果她出來一直不搭理你，就坐一旁刷視頻看帥哥，你心裏會好受嗎？我們作為男人，還是得讓着點。”

男生頓時恍然大悟，原本躊躇的腳步現在也不再猶豫，朝葉明澤道了謝，他便向剛才女生走的方向跑去。

“沒事吧。”葉明澤将手中的紙巾丢進垃圾桶，看向繃着臉的季慕清。

溫度高，濕衣服也不會這麽容易感冒，就是黏糊糊貼在身上有些難受，季慕清搖搖頭：“沒事。”

兩人一起過了馬路，季慕清腦海裏卻想着瞥向男生屏幕上播放着的游戲畫面，默默将一切都歸到徐百川頭上。

“阿嚏──”

徐百川手上戴着手套，上面沾滿了小龍蝦的料汁，臉歪到一側，之後他又坐直身子用眼神掃過圍在一圈的四人：“說吧，誰在罵我？”

幾人紛紛搖頭，張然把最後一口炸串吃完，嘟囔着開口：“一定是UIP！就他們這心機狗──”

“咳。”徐百川警告性地咳出一聲，眼神犀利。

張然瞬間改口：“應該是UIP他們自愧不如，在分析川哥戰績時爆了粗口，誤傷了你。”

其餘兩人附和着點頭，試圖将這事揭過去，畢竟剛剛一個小時的條例背誦都是實打實的。

所幸徐百川也沒有再追問，而是開始回味下午的遭遇，如果去掉暴脾氣的話，那人的顏值還真長在了自己的審美點上。

但就是暴脾氣，徐百川實在接受不了。

動不動就動手的人，徐百川不是沒見過，他曾在那樣的家庭裏生活了十五年，在那人去世後，母親帶着自己改嫁才算脫離苦海。

電競選手運動量不夠，所以他們并沒有點太多炸串，小龍蝦倒是點了好幾斤。

蝦殼在桌面上堆成一個小山，徐百川把垃圾桶拿過來，幾人很快把桌面收幹淨，之後他們邁着沉重的步伐朝二樓走去。

看着他們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徐百川“诶”了一聲，把三人注意力吸引過來後又看向李捷：“李姐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大家嗎？”

李捷清了清嗓子，卻猛然打了個嗝兒，他拿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緩緩開口道：“恭喜PPS戰隊拿下了第一個贊助。”

“鼓掌──”徐百川帶頭鼓掌，樓梯上的三個人也依次擡起手，剛剛的頹廢一掃而空。

贊助是國際比賽尤為重要的敲門磚，主要是為了篩除一些小作坊進入，畢竟資本家不可能盲投送錢，對于戰隊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雖然也有些自費戰隊，但比賽最終還是憑實力取勝。

“還有一件事。”徐百川停下手上的動作，開口宣布，“今天的訓練先到這，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一點會有一場跟DXJ戰隊的友誼賽。”

此話一出，除了杜羨之以外的兩人霎時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聲音充斥着整個客廳刺激着徐百川的耳膜，他蹙眉擡手：“再高喊就取消。”

兩人頓時噤聲，徐百川揉了揉耳朵提醒他倆：“知道DXJ戰隊裏有你們的偶像，所以明天更要好好打，讓他們知道你們的厲害，用實力告訴他們，後浪要把他們拍死在沙灘上，有沒有信心！”

李捷眼睜睜看着徐百川把鼓舞士氣的話帶成了喊口號，另外三人還很給面子地随着他喊“有！”

一通口號喊完，原本已經不再頹的三人已經變得有些亢奮，姜舒心看向徐百川：“川哥，我覺得我還能再去練倆小時。”

張然抖了抖手臂上的肉：“我也覺得，時間還早，我們也睡不着，就別浪費時間了。”

杜羨之倒是沒吭聲，但其餘四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臉上，他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肩：“我無所謂。”

随後壓力又來到了徐百川身上，他眉頭緊鎖，似乎很不樂意，艱難開口：“既然你們這麽積極，我怎麽好意思拒絕！去吧，GFP未來之星就是你們！下一個冠軍屬于我們PPS！”

眼看着張然和姜舒心又要開始喊，杜羨之急忙阻止：“別喊了，有這時間不如多去練練槍。”

兩人張開的嘴又閉上，朝杜羨之點點頭：“你說的對。”

待三人走後，徐百川擡步走到廚房，把冰箱裏一罐冰可樂拿出來，動作熟練的倒進保溫杯裏。

李捷就站在門口看着他的動作，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凝聚力，又對明天的友誼賽表示疑惑：“你什麽時候約的比賽？你竟然還跟DXJ認識？”

徐百川低頭抿了一口可樂，舒爽地呼出一口氣：“這是能說的嗎？他們隊長New之前找我打過單子，那陣子應該是比賽太忙了，他訓練號段位沒時間打，就托管給我讓我給他打了個在榜戰神，不過沒多久，他就拿回去自己打了。”

徐百川後背靠在門框上，笑得嚣張：“說實話New之前還邀我去過他們隊呢，雖然只是當替補。”

他說完又輕啧一聲：“誰稀罕啊，哥們兒要當就當隊長，不就是冠軍嘛，我隊員也是很強的好嗎。”

怕李捷誤會兩人有仇，徐百川恢複輕松的表情：“你別誤會啊，我倆只是把對方當成勁敵，關系還是挺不錯的，至少不會出現今天UIP這種背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