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織籠（補）
第42章 織籠（補）
賽事處于收尾期的時候, 程琰中途接了個電話。
眯了眯眼睛，看清來者，不是別人的, 而是他爸。
因為來電人上是赫然醒目的程淩威三個大字。
本不想接，徑直挂斷, 随後又揚起的鈴聲如同催命魔靈一般。一次，二次……他有點兒不耐煩。垂眸思考中，他爸這麽焦急地撥打電話，想必是發現股份遷移這一大事。
他準備陪他玩玩。
手指懸在接聽鍵兩秒鐘, 施舍的滑了過去。
含着怒意的呵斥聲音瞬間從屏幕裏鑽出來：“你這小兔崽子, 平日裏縱容你也就算了, 今個非要跟我魚死網破，反目成仇嗎？別忘了, 沒有我, 這個家都得散！”
程琰冷哼一聲。
以宋淮音威脅程琰，以女性的貞操告訴程琰, 沒有人會要離過婚的“二手貨”，如果他真的想為他媽做事，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趁早放手。
可往日已經今非昔比，從第一次發現他爸出軌的惡心到縱容，再到現在的反抗, 程琰無形中也在成長，逐漸發現, 此話的漏洞。
婚姻絕非女性的囚籠，亦非妥協的籌碼。
他微微垂下眼睑, 将手機貼近唇邊，語氣不帶多餘的對峙，嗤了下嘴角：“這個家，沒有你，只會更好。”
……
程琰推開門的那一瞬，氣氛明顯開始沉重。
林雨煙不敢吱聲，餘光一瞧，發現他臉色陰沉的厲害，不知道又是誰惹到他了。
“程琰，聽說賽事還需要寫作手，我latex和word操作都很熟悉，審美也算可以，如果……”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扯着腰摟住，将頭埋在她的胸上。
林雨煙手指象征性去推，卻也只能摸到刺手的頭發，瞥了眼沒關窗簾的窗戶，耳廓處瞬間燥動起來。
“程琰，你別在這啊……”
一直将她抵在桌前，後腰被杠住，林雨煙連忙伸手去扶，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雖說有求于他，但她也是有原則的。
後期可以，但現在還在比賽時間，多少要尊重些。
他沒管，兀自将頭埋的更裏了點，用鼻子蹭了蹭。好香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甜味。跟他這幾天，也沒看見她噴香水，真是奇怪。
發現她還在扭動，程琰沉聲道：“別動。”
她果真開始老實。
他語氣開始放的黏糊：“寶寶，如果我比你大兩歲就好了。”
“什麽意思？”
他蹭的真不是地方，林雨煙雙手後靠在桌子上，有點疑惑。
“這樣等你今年過完生日，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今年是她二十歲生日，正好抵達法定結婚年齡。而男性法定年齡是在二十二歲，他只比她大八個月。
雖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林雨煙聽見他說出這番話，大腦還是嗡鳴的厲害。
突然間扯到結婚，她手指用力推他的腦袋：“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程琰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變動着，突然間擡眼，漆黑的瞳孔直視着，林雨煙的氣息瞬間緊繃起來。
“林雨煙，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心髒在跳，這是什麽話？
她閉眼，不假思索地思考：“還早。”
“不早了。”他說。
“你真不想和我結婚嗎？”還在重複，手指繞着後腰處揉，林雨煙手指打顫了下。
外面涼風習習，室內燈光灰暗。
雖然他只是趴着，但林雨煙還是害怕他幹出一些更為出格的舉動，思考的瞬間，又被他捏了下，要她給出答案，林雨煙立馬回神。
“那你想和誰結婚？”
他還在問，手指像山羊角抵着，林雨煙不能呼吸。
跟誰結婚又不是他的事，再說，以後也不一定非要結婚。
可這些話她不敢當着程琰的面說。
她好像知道他想聽什麽。
手指顫顫巍巍地摸了下他的腦袋，遲疑片刻後回：“就……想和你啊。”
程琰的眼睛睜了下，在無光的縫隙裏。
腰上的力明顯減小。
林雨煙呼了口氣，又逃過一劫。
她真希望程琰能管管自己的性子，管管別人的死活。
剛才，真是緊張死了。
賓館隔音不好，她真害怕兩人起勁，被外面人聽到些奇怪聲音。
程琰只差最後幾行代碼打完，擡眼看了下她：“真想幫我？”
林雨煙愣了下，嗯了聲。
代碼一氣呵成打完，程琰将論文打開，讓她過來，“确實有點不懂，幫我這個框架搭好看點，确實糙裏糙氣的。”
“那我來看看。”
看着她露出被需要的笑容，程琰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
真傻。
—
賽事結果公布需要些時日，天氣也愈來愈冷，也許将要迎來一場雪，可比它更早到來的，是雨。
冷空氣原因，部分雨轉為冰雹，紮在臉上生疼，林雨煙和葉秋棠去往超市，不得不打一把傘。
腳踩在還未融化的冰雹，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林雨煙擡眼望天，呼出一口氣，突然想明白很多。
比賽結果是什麽樣無所謂，她也聽和以彤說了，得國獎很難，更別說第一次參加的他們。
程琰能為了她努力，她已經很開心了，愣神片刻，被葉秋棠叫了名。
“怎麽感覺你總是心不在焉的，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我跟你說，你真的得注意點，他們心思不正……”
“沒有，媽媽。”
林雨煙肯定的說，想到程琰從大賽地點租車，卻因為開慣豪車，不會開平價車的滑稽場面，突然笑出了聲。
“其實有時候也挺好的。”
“誰好？”葉秋棠狐疑的開口。
林雨煙意識到自己多嘴，随便找了個話題過去：“沒說誰啊，我說你好。”
……
兩人抵達超市地點，葉秋棠準備挑選火鍋底料，回家自制火鍋，驅散冬日的寒意時，林雨煙卻接到程琰的電話。
“你在哪呢？”
林雨煙注意着葉秋棠的一舉一動，捂住嘴巴，“在超市呢，有什麽事嗎？”
“二十分鐘後，能下來嗎？”
有人給林雨煙遞了杯豆漿試喝，林雨煙接過，思考番，“我盡量吧。”
随後又拿了杯，遞給葉秋棠。
“這哪個豆漿機榨的，這麽好喝。”
林雨煙指了指旁邊，“就那兒。”見葉秋棠過去，随便找了個理由：“媽，我看見我同學了，過去打個招呼，等等就回來。”
比預料之中要早下去，以至于要在規定地點等候一會。
商場裏在放EXO的《初雪》。
[想和你，分享感動，卻只沉默對着話筒。]
[轉眼一年又悄然走過，對你的留戀，占滿心中。]
旋律勾起久遠的回憶，手指象征性地打轉着。
她并不追星，但這首歌，她會跳。
那年正值高三，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壓彎了電線杆，全校因斷電被迫停止晚自習，與此同時，回家的路途也被大雪阻礙，将所有人留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中。
夜幕低垂，操場并未沉寂，有人将應急燈拿了過來，斑點星星，交織夢的海洋。
有個人說：“雪下這麽大，不跳初雪可惜了，誰想學，我教你啊。”
壓力如山的高三歲月，任何一個喘息都顯得尤為珍貴，大家雖舞姿扭曲，但洋洋灑灑的滿是笑意。
一曲終了，走出個人。
程琰将手裏的圍巾系到林雨煙的脖子上，引得歡呼聲一片，有男生打趣道：“程琰哥哥，也幫我系個圍巾啊。”
要隔程琰的性格，早開揍了。
但那天沒有，垂下來的睫毛沾了點雪，手指仔細纏繞着，對旁人調侃熟視無睹。
最純愛的那些年，系個圍巾能将耳朵凍的通紅。
身後有個人搗了搗她，林雨煙回神，撞上他玩味的眼睛。
“又發什麽呆呢？喜歡這個？”
他指了指Tiffany的項鏈。
“哦，不是。”她看向程琰，大衣上沾的都是冰雹，連忙墊腳用手去抖，将傘過他的頭頂。
“怎麽也不知道打傘。”
“大老爺們皮糙肉厚的，砸不死。”
還和以前一樣，特喜歡開玩笑話。
林雨煙不再墊腳，傘芯砸了他腦袋下，“你叫我出來什麽事。”
程琰将林雨煙手裏的傘奪走，自己打。
“比賽出結果了。”
林雨煙眉心一跳。
“如果沒出好成績，你會失落嗎？”
從沒聽過他這樣說話的語氣，也許這是他第一次自尊心受挫，林雨煙遲疑片刻後，安慰他，“沒事，得不得獎都一樣。”
他被她認真模樣逗笑了。
“林雨煙，你丫的真傻。”
他将獎狀塞進她的懷裏。
“自己看。”
答應你的事，肯定會完成。
國一。
林雨煙感到不可思議。
準備開口的瞬間，他先發聲，“林雨煙，下雪了。”
細雨，冰雹，雪，三者同時下墜。
像是他為她獨自盛開的煙花。
歌曲還在放。
[看白雪飄落，在心的缺口。]
“走了。”他招手。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執着于當一個記者，畢竟這工作又要吃苦，又不掙錢，又要風吹日曬，但既然她喜歡，他就會支持她，倒也不希望得到她什麽回報。
“程琰。”
她叫了他的名。
頓住腳步，蒼白的雪落在他烏黑的發。
林雨煙往前走了幾步。
[能不能淹沒，過去的傷痛。]
勾住他的脖頸，細碎的落下，唇心相交的那一瞬，有冰涼的液體滑落，他先是一愣，緊接着，回吻着。
半響，林雨煙道：“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