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織籠
第33章 織籠
程琰來學校找林雨煙, 不算是偶然，是特意。
前不久，葉秋棠給他打了個電話, 說因因怎麽還沒回家，天氣這麽陰, 肯定要下雨，問程琰能不能幫忙聯系下。
他彼時正在處理關于他爸的事情。
他爸養小三，他不想讓他好過，連帶他養的情人, 都是。
看似兩個人的關系很好, 實際上明争暗鬥。
他媽不知道, 他不想讓他媽知道。
在本該玩樂的年紀獨當一面，實現經濟獨立, 也許是, 為了出心裏的那口惡氣。
他要搞垮他爸的公司。
聽聞葉秋棠的要求後，他将手頭工作放下, 開了輛不太顯眼的黑色賓利。
雨刮器規律擺動，視線逐漸清晰。
看見蹲在地上被雨淋濕的林雨煙，立馬伸手去拿傘，兀自皺了皺眉頭。
怎麽回事？
回不了家, 也不知道給他打個電話。
将傘撐在她的頭上。
林雨煙視線上移，看清來者，沒有說謝謝, 而是第一時間将傘把移開。
“你走開。”
她的語氣含着怒意。
程琰沒料到小姑娘的手勁這麽大，手指沒握住, 傘面軟塌塌的在水面彈了彈。
雨水的屏障将兩人蓋的嚴嚴實實。
“怎麽回事啊。”
他沒去撿傘，而是蹲了下來。
額前濕發向下戳, 籠在英氣眉骨上，眼底還是那般肆無忌憚。
“發這麽大火。”
他戳了戳林雨煙的臉蛋，冰涼的指尖蔓延，“雨水很髒的，忘了醫生的囑咐？小心留疤。”
林雨煙果真神色變了變，将腦袋埋的更深，不吱聲。
他手指修長，随便夠就将傘把勾過來，正欲再次撐傘，卻忽聞林雨煙自她腿部縫隙傳來，那微弱細小的聲音。
帶着點彷徨和無助。
“程琰，我完蛋了，我有可能當不了記者了。”
程琰還以為她是為以後工作發愁，撩開她眼前淩亂的發絲，有幾分無奈。
“不當就不當呗，反正我以後養着你。”
“你懂什麽？”
從未違抗父母意願的她偷偷修改志願，逐一意味她想當記者的決心，但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無異于否決她的一切。
她鼓起腮幫，眼裏閃爍着不甘心：“我為了去看你的籃球賽，我我我逃課，可結果呢？被你那樣對待，還被輔導員找，說要給我處分，唯一消除處分的辦法必須是得國獎，這怎麽可能嘛。”
委屈致使兩眼濕漉漉，和剛哭過的紅交疊在一起，脆弱不堪。
也不知道哪句戳中程琰的笑點，他突然笑了。
“就這？”
就這？
林雨煙瞪了他一眼。
“小公主，我還以為什麽事呢？”
還以為是高中那會，被同學給欺負了。
他湊近點去看她，也不知道睫毛上沾的是雨水還是淚珠，就那麽懸在上面。
“你像小時候一樣喊我一聲程琰哥哥，我帶你得獎，喊一聲三等獎，喊二聲二等獎，以此類推。”
“我不要。”林雨煙撇開腦袋。
他的餘光向下，掃了眼她全部被雨潤濕的衣衫，也不想在這打情罵俏，站起身來，拉她的手。
“行了，不要就不要，林雨煙，你別後悔。”
怎麽拉她都不動，程琰又将腦袋低下，嘴角淡扯着：“林雨煙，雨下這麽大，你真想在這裏當蘑菇？”
“你不走我走了。”
實際上是逗她玩，程琰根本不會走。
林雨煙眉頭微微皺起，嘴唇咬着，聲音有點兒顫：“程琰，你別握我手了。”
他偏要。
“我我我……腿麻了。”
她本不想說這件尴尬的事情，可她如果不說，程琰估計能把她手拽蛻皮。
說完話，她低斂着眉毛，看見一道身影蹲在她面前，林雨煙有幾分詫異。
“上來。”
他說。
林雨煙這才意識到他要背她。
“這樣不好吧。”
明明緩一點就行。
可他偏把她的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不鹹不淡地道：“林雨煙，你害羞什麽勁啊，又不是沒背過。”
也不知道是誰出去爬山嬌滴滴的，走幾步路就說腳疼，非吵着鬧着要他背。
林雨煙斂下眼皮，心裏泛着嘀咕，卻還是借力上去。
傘把被她握着。
大雨磅礴，一只手險些握不住，改兩只手，胳膊肘從他的脖子那圈過去，靠的很近。
以往的薄荷檸檬香帶着點雨水的膻腥。
林雨煙有點兒走神。
身體被一颠，怕她掉。
沒有感受到他手指的涼意，用的是紳士手。
林雨煙若有所思，靠了更近一點。
不遠處的陳璃一直在看。
看傘面将兩人腦袋蓋住，掩飾不了的缱绻纏綿。
雨水濕噠噠的抨擊着傘面。
她另外一只手，拿着未曾打開的傘，以及一串車鑰匙扣。
視線看着兩人進車，垂下目光，
走了。
-
車子沒往恒臣府開，林雨煙感到慌張。停靠至門前，他拉開車門：“別東張西望了，快去洗澡。”
省的回來感冒發燒，要他照顧。
林雨煙沒說話，勾了勾濕噠噠的衣服，陪着他進屋，小聲地問：“程琰，那個浴缸我不會用。”
想被熱水覆蓋，閉會眼睛。
他起身去浴室，聽見水聲，走出來時拿了個幹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拭頭發。
“幫你接好了。”
從她旁邊過去，多了點冷漠。
林雨煙狐疑的背過身，看見他去了另外一間浴室，奇怪的撩撩眉梢，進了浴室。
前不久在他這住的睡衣還在，林雨煙正好可以穿。
伸手感受了下水溫溫度，正正好好。
聽聞女生洗澡溫度會比男生高，他還挺用心的。
泡了三十分鐘的澡，林雨煙感覺身上暖意重現，推開門，看見客廳茶幾上擺放一杯姜湯，盤子上是一些剝好的橙子，削好的芒果，手指觸碰了下盤子邊緣，溫溫熱。
在程琰過來之時，林雨煙身體一顫抖，“你要幹嘛？”
他将手裏的遙控器遞給她，看了眼時間。
“天還早，明天不上課，你可以看會電視，晚間新聞，都可以。”
起身離開。
他今天怎麽了？受刺激了。
林雨煙感到奇怪。
往前走了幾步路，程琰突然回頭：“記得把姜湯喝了，回來我檢查。”
“哦，哦。”林雨煙點了點頭。
姜湯的味道實在作嘔，林雨煙掐着鼻子喝了一點，剩下的全把它倒進垃圾桶，順帶着抽了好幾張紙，作為掩蓋的痕跡。
萬事俱備。
她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今天腦袋昏沉沉的，也許是淋一場雨，有點疼。
可是以前也沒有過。
林雨煙沒多想，徑直将新聞頻道掠了過去，點開電影頻道，看見一部名為《花束般的戀愛》電影。
還挺小清新的。
林雨煙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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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琰繼續着未完成的工作。
通過買入賣出股票基金，他在他爸公司控股已經達百分之三十，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因為實際控股人并不是他，他只是在背後操作那一方。
他承認，他對待不喜歡的人，确實有點睚眦必報。
就比如卓譯柯。
他必須要他走。
在程琰的強力逼迫下，以及林雨煙并不表态的拒絕下，卓譯柯确實有點走投無路。
在晚上看見程琰信息後，給他發：明天可以見一面嗎？
程琰回：沒時間。
大好時光還要多陪她呢。
程琰低頭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應當沒有雨水的膻腥味了，但是保險起見，還是要多散散。
他知道林雨煙有潔癖，也最怕她嫌棄他。
股票買賣操作完成，點開彙聚全國大學生各類賽事精彩資訊的官方網站。
也難怪林雨煙會心灰意冷，關于她們專業的賽事，确實少之又少。
他視線上下轉移，看見全國大學生數學建模競賽，點開後了解下流程，大致查看下題型，內心有了點數。
林雨煙沒學過高數。
這他是知道的。
參加這類比賽，他也沒想讓她努力。
只要她站在他身邊不跑，眼睜睜的看着他把獎牌遞給他，最好主動一下，親他一口，就可以了。
對于林雨煙，他不需要有回報。
将電腦關閉，看了會捕夢網，起身頓住。
要不噴點男士香水？
這樣太刻意了。
推開門聽見電視劇的聲音，內心沉了片刻。
她還在客廳，那就好。
幾天沒睡過什麽好覺。
他爸畢竟也是老謀深算，不能輕敵。
眼下有點困倦，看着她正蜷縮在沙發上吃橙子，嘴巴一動一動，像是倉鼠。
看了眼姜湯，已經被喝掉。
今天好乖，他這麽想。
逐漸靠過去，想看看林雨煙在看點什麽。
林雨煙剛吞咽下的橙子突然嗆到，因為電視劇裏正好是男女主角接吻。
她眼皮抖動了下。
他低低的笑，坐在她的旁側。
“給我吃一口。”
他沒有手拿嗎？非要要她手裏的橙子，林雨煙感到無語，卻也給了他一瓣，畢竟橙子是他剝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嘴巴張開，林雨煙靠近。
剛洗完澡的清新在兩人中間流淌。
外面狂風暴雨，劇烈拍打窗戶，屋內黃昏寧靜，溫馨十足。
他只咬了一半，林雨煙覺得這個人太浪費了。
随後聽見他低沉的嗓音：“今晚在這睡，我和阿姨說過了。”
“嗯。”林雨煙點頭，“那我上樓了。”
他靠的好近，林雨煙感到全身不自在。
他拉她的手腕，擡了擡眉梢，示意要吃另一半。
林雨煙遞了過去。
薄唇差點咬上她的手指，林雨煙的心懸在一起。
“看完吧，別走了。”
電影裏的情侶已經有了争吵的苗頭。
“陪陪我，林雨煙。”
他的腦袋靠在她的腿上，林雨煙往後靠了點，後脊椎繃直，能聞到洗發水的味道。
剛吹完的頭發雜亂無章，他的視線在看電視，除了電影的男女主角，整間屋子都好乖。
“陪我看完。”他開口。
林雨煙沒說話，也沒做回複。
電影已經過半，他不可能看懂的。
半個頭顱靠在她的腿上，林雨煙不敢使勁，卻也算作默認。
電影還在往後走，電影裏的小情侶因為三觀不同分手了，林雨煙有點兒想哭，但他在這，不敢哭。
他全程很安靜。
林雨煙抿了抿唇，往前看了眼。
漆黑的瞳孔不再。
有的只是閉上的眼睛，修長的睫毛。
他居然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那她還憋眼淚水憋這麽難受，害怕他嘲笑。
林雨煙憤憤不平的鼓動腮幫，想移開他的腦袋，卻也覺得吵醒一個人很不道德。
伸出手去夠旁邊的毛毯，披在他的身上。
雖然程琰很讨厭，但教養真的不允許她做出不禮貌的事。
被子蓋上，林雨煙為自己的心軟而感到惋惜。
她錯失捉弄程琰的一個好時機。
十一點鐘，電影播完。
男女主角從愛好同頻到形同陌路。
她憋着的眼淚水湧出。
失去一個人确實很可怕。
她想了很多。
望了眼外面陰沉的天，眼皮有點疲倦，嘆了口氣，後躺在沙發上，想到是他那天趴在她耳邊，說的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