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松田陣平盯着小林夕的左腕, 其實隐隐察覺出哪裏不對勁。
距離怪盜辛迪瑞拉偷走金燕子已經過去三天了,但偏偏在這個時間點那塊電子表沒電所以不戴,還是有點巧合。
只是對方的手腕和往常一樣白嫩細膩, 絲毫不像是用化妝和易容掩蓋的,因為在人群中有些悶熱,她甚至擡手擦了擦額上的薄汗, 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這時高木涉從銀行後門跑進來,說是發現了一輛疑似是歹徒用來逃跑的車輛,搜查一課一部分警官和毛利小五郎立刻坐上警車前去查看。
松田陣平則被留守在銀行, 方便兩邊随時聯系。
在停車場被劫持的那輛運鈔車旁,他打量了幾眼被打碎的車窗位置, 蹲下身去看地上的玻璃渣,捏着記錄案件有關人員口供的小筆記本,單手指尖靈活地翻頁。
接着一邊嘴角揚起微小的幅度, 偏頭去看邊上那名控制不好面部表情、一副驚疑不定模樣的銀行警衛。
分明是自下而上的仰視, 也沒有任何其他舉動,但那雙青色瞳孔看透一切的直視仿佛盯上獵物的猛獸一般, 讓人忍不住脖頸冒出一股寒意,下意識去捂住, 害怕被從內而外地撕裂。
“啊, 松田警官, ”毛利蘭急匆匆地跑過來, 快速看了一圈,“你又看到柯南去哪裏了嗎?”
松田陣平低頭繼續翻看筆記,淡淡回答:“那個小鬼頭, 剛才目暮警官他們走的時候,鬼鬼祟祟地跟在那個什麽毛利偵探後面。”
“真是, 柯南一定又偷偷跟爸爸去現場了!”小蘭很是無奈,可眼下辦案要緊,警官們都開出去十分鐘了,也沒人有空把柯南送回來。
只能給毛利小五郎打電話,讓他照顧好柯南,晚上一起回來吃飯。
“難得存了那麽一大筆偵探費,今晚就吃點好的吧……不行不行,爸爸你不能和太多酒……不用擔心啦,我一個人提得動的。”
毛利蘭單手叉腰,找了個比較隐蔽的位置打電話,雖然語氣似乎是在抱怨,但眉眼卻是在笑着的,周身全是父女日常相處交談時淡淡的溫馨感。
松田陣平看似毫不在意地板着臉辦案,實際上還是稍微聽到了一耳朵,發現即便同樣是獨生子女家庭,父女和父子之間差別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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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老爸就很少有這樣摻雜着關心又絮絮叨叨的囑咐,兩人在這方面如出一轍,都不是擅長用語言向別人表達喜歡這種情感的那類人,面對他人炙熱濃烈的親近示好總會變得沉默寡言、無所适從。
在家時父子倆早晨沉默地互相點頭,然後用拳頭進行交流;不在家時很偶爾的來電,時長基本不會超過半分鐘,在言簡意赅地說完事情後便高效率地挂斷。
之前hagi還在時,總會慫恿他多關心一下父親,然後十次裏頂多有一兩次吧,會在通話最後加上別扭的“最近身體怎麽樣”。
就像學生時代喜歡萩原的姐姐,很直接向她表白時,說的也都是“和我交往吧”,而不是“我喜歡你”。
當時帶來強烈沖擊的一見鐘情,常去hagi家大半是想玩機械,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可以看到千速,雖然每次表白都被無情地狠狠拒絕。
後來幼馴染離開,他便不再去對方家裏,也很少碰見自己的初戀,好像在為幼馴染報仇前去追求另一個對此感到悲痛的人,是件令他感到羞愧的事情。
一個失去了弟弟,一個失去了幼馴染,同樣的沉痛無法釋懷,悲傷并不能治愈悲傷。
但在抓到炸彈狂後,松田陣平也沒有再去找過對方,兩個永遠都記得同一個逝者的人都步入了新的生活。
不過最近,他對千速姐的印象變得很淡漠。
并不是說忘記她是什麽模樣,而是翻找以前三人一起拍的合照時,即使看到那張臉依舊十分漂亮,也不會有任何情感波動。
宛如那些年的沖動跟假的一樣。
不是因為還對千速姐有什麽遐想,松田陣平只是奇怪這樣的忽然轉變,也說不出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旁邊的毛利蘭還沒挂斷電話,低頭踢着腳底的小石頭,“……知道啦爸爸,反正還很早,我先帶小夕去鎮上另一家四菱銀行,然後到事務所喝杯茶再去買菜……對了,媽媽說之前客戶送禮物給我們留了一點高級和牛,你回來的時候如果順路記得去拿一下……你這叫什麽話嘛!那到時候我和柯南吃牛肉,沒有爸爸的份啰,哼!”
她一下結束通話,嘆了口氣,覺得在修複父母關系這條路上依舊任重道遠。
從角落裏走出去,發現松田陣平已經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往這個方向側去,英俊的臉卻不自然地朝一邊撇開,仿佛忽然對運鈔車的安保裝置有了極大的興趣。
毛利蘭心裏蹦出一個連自己都不太信的想法,這位松田警官剛剛不會在聽她打電話吧?
仔細回憶一下,電話裏也沒什麽重要內容,對方也不像是愛聽家長裏短的人,大概是她感覺錯了。
禮貌地道別後,松田陣平卻轉過身,一路把她送到了銀行門口。
小蘭彎腰鑽過封鎖帶,隔着一條“禁止入內”的帶子,小林夕擡起杏眼去看警官先生,疑惑他為什麽還要專程走出來一趟。
啊,該不會是還對我抱有懷疑吧!
小林夕此刻左手提着裝了半包書的書包,疼得她眼淚快掉下來,不過還是裝作提太久包手酸的模樣活動了下手腕,右手握左腕伸了個懶腰,“找到柯南了嗎小蘭?”
小蘭:“他又跑去現場了,真是叫人擔心,我已經讓爸爸照顧他了。”
“那,我們走?”
小林夕朝松田陣平揮揮手,粉嫩的指尖幾乎就在他眼底下晃動,“松田警官下次見!”
後者貌似這才回神,低沉着聲音開口:“這附近可能還有點危險,辦好事就不要在外面亂逛。”
“知道啦!”小林夕邊往人群外擠,邊百忙之中抽空回頭沖他吐舌尖,“松田警官怎麽變啰嗦了,雖然我也不讨厭!”
直到兩名女高中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外的街巷,松田陣平又站了半分鐘,才略顯煩躁地撓着卷發走回銀行。
——
在毛利蘭的領路下,小林夕到四菱銀行的另一家分點辦理好了業務,兩人邊聊邊逛,走着去毛利偵探事務所。
其實總路程并不算短,但和朋友一起東拉西扯聊天,就感覺那麽長的路變得好短,尤其是她們體力都很好,這點路完全不會感到疲憊。
這還是小林夕第一次正經地走到偵探事務所裏,一探頭就聞到股濃濃的散不去的煙味,辦公桌上堆滿了空的罐裝啤酒和吃剩下的小菜打包盒,煙灰缸裏全是熄滅的煙蒂白灰,連小電視都沒關,放着沖野洋子的最新電視劇。
小蘭不好意思地讓她在門口稍等,然後利落地關掉電視,開窗散味,把垃圾全收拾掉順便還分了個類。
小林夕怎麽可能光站着等她幹完這些,于是等煙味稍微淡了些,便從書包裏翻出口罩戴上,把事務所的地拖了一遍,然後在邊上打下手。
要論做家務水平,兩人實際上是不相上下的,但小林夕那純粹是從前為生活所迫,小蘭則是……父母分居的孩子早當家?
小林夕一直覺得小蘭很善良,但很多無傷大雅的時候可以稍微自私點,多為自己想一點。
日本學校定期有家政課,所以這裏的同齡人不能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吧,但多數生活在父母的關愛下,少有小蘭那麽懂事的。
因此當打掃結束,兩人在樓上喝着熱茶,毛利蘭苦惱晚上要做什麽大餐、爸爸柯南想吃什麽時。
小林夕嚼着仙貝零食就茶,“就做你想吃的呗。”
“诶?”
“怎麽,難道你喜歡吃的有他倆忌口?”
“那倒不是……但這樣可以嗎,明明是大家要一起吃的東西,卻只做我喜歡的食物。”小蘭想到那個畫面就有些抱歉。
“你可是做飯的人诶,從來不碰廚房的人沒資格挑剔飯菜吧,做什麽就吃什麽啊,”小林夕很能理解掌勺人每天做飯的苦惱,“想吃啥的話提前告訴你啊,又說随便讓你自己苦惱琢磨,又不滿意最後的菜,有本事讓他們自己做去。”
小蘭一想,覺得有道理,開心地一合掌,“那就買些他們平時愛吃的,剩下都做我想吃的吧!”反正他們平時吃什麽都一副狼吞虎咽,根本不在意的樣子。
小林夕:計劃通。
不久後就是毛利蘭生日了,她正在思考送對方什麽,這下剛好能借幫忙買菜的名義看看對方喜歡什麽。
……
等買完菜坐電車回家,小林夕把自己鎖在卧室裏,她一直雀躍歡欣的眉眼神采才緊皺,深吸一口冷氣,眉間緊皺,手腕顫抖。
身上那些薄汗說是人群太擁擠、走太多路熱的,實則是痛出來的冷汗,還為了掩飾主動幫小蘭提了會兒袋子。
但她怕藥膏噴霧這些氣味太濃烈會有破綻,于是絲毫不敢用,在确認沒有傷到骨頭後打算等待它自然恢複。
小心翼翼撕下仿真人皮,讓悶久了的皮膚透氣,淺淺的清涼感讓刺痛稍微減輕了點,小林夕松口氣,避開傷口從床底拉出箱子。
相比起早晨那情情愛愛的想法,她現在有了新的思路。
她早就察覺金手指不會讓自己去偷無用的東西,而這次又恰巧撞上了主線。
盯着筆記上打圈的幾個關鍵詞,小林夕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這只金燕子。
從調查的資料來看,金燕子的外形參考了家燕,這也是英國一種常見的燕子品種,特征便是上喙近先端又一處缺刻。
這栩栩如生的雕像自然也有不少細節,不過之前她沒當一回事,現在嘛……
她從金燕子的頭部一直摸到尾部,感受到了一處沿着雕像中線延伸的裂痕,并不像是花紋之類的痕跡,更是更有目的性的人為因素。
小林夕心一橫,忍痛用力把金燕子往兩個方向一掰!
意料之外的沒有太大阻力,這只金燕子就像一顆蘋果那樣從中央被掰成了一模一樣的兩半,連邊緣都十分光滑流暢,沒有一點破損。
原來這金燕子并不是實心的,而是用兩塊純金雕刻,中間留了一個很小的空心,再用粘合劑粘在一起,表面淺淺地用噴槍融在一起了點作掩飾,再塗上一層金粉。
由于那空間實在很小,如果不是像怪盜基德那樣一掂就能察覺出重量不對勁的人士,基本沒人能發現這不是實心雕像。
看着那靜靜躺在金燕肚子裏的東西,小林夕陷入了沉默。
——
幾日後,本次十億元銀行搶劫案的運鈔車劫匪連同警衛一起被殺了,銀行櫃臺窗口的廣田雅美也被認定為嫌疑犯。
她從銀行就職到今早離職,也不過短短半年時間,案發時還離開工位,基本可以判定她是為了犯案而來銀行上班打探情況。
通體漆黑的保時捷356A停在路邊,車載廣播正在報道此次案件。
這輛老爺車才被花花綠綠的氣球玷污過一遍,它的主人并沒有潔癖,但在精神層面無法接受,于是送去全方面清洗整修了一番,還重新噴上了低調的黑漆。
聽到廣播最後一段內容,坐在車前排的兩人同時在黑色帽檐下露出了笑容,一邊上揚的弧度和森白的牙齒露出,顯得這抹笑冰冷邪性。
不過很快他們臉上就維持不住笑容了,因為副駕駛的銀色長發男人接了一個電話。
“……什麽?……那這次任務……怎麽能交給那個女人……是。”
對面挂斷電話後他狠狠捶向車門,整個車身都震了一下,把駕駛座的司機吓得噤若寒蟬,“大哥?”
琴酒很快冷靜下來,沉默了幾秒,開口冷聲道:“伏特加,調頭,去昨天那處研究所。”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偏偏在今天?”伏特加這時智商挺在線的,“難道是雪莉她……”
“不可能是她,前些天已經把她轉移到新地點了,而且……”琴酒咬牙切齒,明顯對擾亂他計劃的這個原因深惡痛絕。
但是“那位先生”直接下達的命令,況且那家研究所的确是由他負責的,無法推脫。
伏特加試圖猜測:“被條子發現了?實驗起火了?爆炸了?”
“……算是爆炸。”
伏特加沒有在意“算是”這個詞,也忽略了大哥複雜的語氣,以為對方是被氣到了,将車開得又快又穩,“那我們這原本要幹的事怎麽辦,找人代替嗎?”
聞言,琴酒冷哼一聲,口吻像是想殺人:“還用想嗎,那個女人不剛到日本。”
伏特加立刻就知道是誰了,随後一想,她現在的搭檔貌似是……
只是大哥被搶了活兒心情差到極致,低氣壓慢慢,他唯恐被波及,閉上嘴不再多問,快速往目的地開去。
快到研究所時,琴酒卻讓他不要靠近,在幾百米外就停車。
當時伏特加心想,果然大哥就是厲害,下個車都那麽謹慎。
然而一下車,他就知道對方為什麽要那麽做,以及明白“算是爆炸”究竟是什麽了。
眼前的高層建築占地面積非常廣,有數百名研究員在此進行實驗,是組織在東京設立最大最核心的研究所,唯有幾名管理層成員知道秘密,儲存在許多重要的資料文件,輕易不能出事。
它被包裝成當地一家小有名氣的制藥公司,從外表看是一棟非常符合研究所刻板印象的建築。
可如今,它的周圍到處流着不明成分的渾濁液體,把路邊的排水管道都堵住了,還散發着驚天惡臭,路人們紛紛掩捂口鼻閃避,一秒都不想在此處多呆。
連琴酒都不想過去,剛打開車門就瞬間砰地關上了,讓伏特加先前去查明原因,他視情況過去處理。
伏特加:……
下水管道爆炸,确實也算是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