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第48章 48.
周一上午, 書顏離開奧羅拉小鎮，乘坐地鐵去巴黎市區。
她選了一個美食和商店比較多的街區，在那邊吃吃逛逛, 打發時間。
吃過午飯, 外面太陽很烈。
書顏就近找了個藝術館，在游客休息大廳裏歇腳。大廳裏設有躺椅, 椅子顏色很漂亮, 像商店櫥窗裏的馬卡龍。
她在角落尋了個空位坐下，摘下頭頂的遮陽帽, 理了理長發，小聲對鏡頭說：“朋友們, 我要午睡了, 20分鐘後見。”
「這裏能睡覺嗎？」
「能睡啊, 這家本來周一閉館, 開放公共休息區就是給人休息的」
「哇哦，漲知識啦」
「妹寶睡覺好乖哦」
書顏睡了20分鐘, 第21分鐘, 她像是有感應一般, 準時醒過來。
她坐起來，睜着朦胧的眼睛，問跟拍的小劉：“你要休息嗎？”
“我可以幫忙看機器。”
小劉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仍然堅持原則：“稍等，我問下導演。”
書顏小聲：“你問吧。”
兩分鐘後。
小劉道：“秦導說可以。”
書顏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出畫，将攝像頭轉了個方向。
小劉睡下後, 書顏再次入畫，坐下來, 從包裏拿出素描本。
“小哥睡20分鐘，這裏不方便說話，我畫畫打發時間。”書顏慢條斯理，“如果大家覺得無聊，可以去看其他人的直播間。”
雖然她這麽說，但直播間人數并沒有少多少。反而，因為國內的夜生活剛剛開始，進直播間的人數在不斷增加。
約莫25分鐘後，書顏将牆上的油畫摹畫在她的素描本上。
“畫好啦。”她将畫作展示在鏡頭前，“大家覺得怎麽樣？”
「戴着珍珠耳環的少女」
「畫得很好欸」
「好看！」
「書書好厲害！」
一衆贊美聲中，攝像小劉打着哈欠醒來。他晃了晃腦袋，在鏡頭外小聲喚書顏：“徐老師，我休息好了。”
書顏回頭，“走吧。”
小劉不在狀态，“去哪兒？”
“埃菲爾鐵塔。”
“哦，好。”
-
書顏和小劉進地鐵站。
買完票，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她解鎖看屏幕，屏幕左下角，短信圖标那裏有一個紅點。
書顏點開圖标。
【由于今晚六點的游船活動，飛行嘉賓程尋現已違規超支，六點前，請你務必補齊個人游船+晚餐費用180歐。】
小劉給了屏幕特寫。
沒過多久，鏡頭還拍着，她的手機響起電話，來電人是“程尋”。
書顏按下接聽鍵。
電話裏，程尋急切道：“昨天說好請你吃飯，但節目組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說我違規，讓我們現在去籌錢。”
每人每天經費有限，如果仗着可以自費就随便花，遵守規則的其他人就會顯得“可笑”。
書顏明白節目組的意思，思索片刻後問：“你也要湊錢嗎？”
她今天出門只帶了300歐，吃東西、交通、買小玩意，一共花了55歐，現在手裏還剩245歐，只夠付她一個人的錢。
程尋嗯了聲，“我付了3個人的費用，超支了500歐，節目組讓我們三個在六點之前湊齊這個錢。”
“季老師打算去租設備，唱歌掙錢。”他說，“我有朋友在做地陪，我剛剛聯系他了，他說可以勻兩個客戶給我。”
說到這裏，電話裏的聲音頓了頓，“我和季老師努努力，500塊應該……”
“程尋。”書顏叫他。
“嗯。”
“六點之前給你180歐。”書顏平靜開口，語氣很淡，“任務就算完成，對吧？”
“……對。”
“放心吧，我可以。”
“六點見。”
聽見她這般篤定，程尋的語氣也認真起來：“我相信你可以。”
“六點，塞納河畔。”
“不見不散。”
書顏：“不見不散。”
挂斷電話，書顏扭頭看不遠處的攝像小劉，“走吧。”
小劉：“還是鐵塔？”
書顏：“前一站。”
小劉：“嗯？”
書顏：“先去買繪畫工具。”
小劉：“你準備寫生？”
書顏：“素描掙錢。”
-
四十分鐘後。
書顏抵達埃菲爾鐵塔附近，在游客衆多的一條路上擺攤。
這裏零零散散擺着很多攤位，有賣小飾品的，有賣衣服的，還有即興寫詩的、畫畫的、唱歌的，不勝枚舉。
書顏問了其他繪畫攤主價格，随後拿出一張8開的白紙，認真畫了幅自畫像，附上廣告詞張貼：「人像素描，60一張。」
一張60歐是這邊的“市場價”，書顏沒降價，也沒多要。
一開始有人過來問，得知不能便宜後就走了。陸陸續續走了5個人之後，小劉說：“徐老師，開張價可以适當少點的。”
書顏：“沒事，再等等。”
她在19號世界幹過類似擺攤的活，剛開始系統給她出馊主意，讓她打折出售商品，結果後來價被越壓越低，最後不僅吃力不讨好，還被同行們奚落。
她不想再栽一次。
又等了幾分鐘，攤位前來了一對亞洲面孔的情侶，兩人用日語溝通，讨論說要不要畫一張試試。
男生猶猶豫豫，他看了看旁邊的肖像畫，又看了看書顏，用不太标準的英語問：“我們兩個人，一張，也是60嗎？”
書顏點頭，“嗯。”
兩人商量過後決定畫一張，他們先付了30歐。半小時後，書顏将畫好的情侶素描遞給他們。
長相甜美的女生掩唇驚訝：“畫得好像，把我畫可愛了欸。”
男生也滿意地點頭，“我感覺我也變帥了一點點，好神奇！”
書顏客氣微笑，“捕捉人物特質是繪畫基本功，二位滿意的話，麻煩付一下尾款。”
男生付了餘下30歐，十分自然地牽起女生的手，開心地走了。
五分鐘後，又來一對情侶。
男女都是中國人，說是看到了日本朋友的情侶畫有點心動，讓她也幫他們畫一張。
半小時後，畫作完成。
書顏放下畫筆，轉了轉手腕，示意兩人過來拿畫。
那對情侶走近。
女生瞧了瞧書顏，又看了看對準她和畫架的攝像機，輕聲問：“你們是不是在錄那個《戀戀奇旅》？你是徐書顏對不對？”
書顏沒否認，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水，“放心，沒拍你們。”
女生擺擺手，“沒事。”
“我不是來說這個的。”
書顏看着女孩忽然變紅的臉，不明所以：“你怎麽了？”
旁邊的男生解釋說：“我女朋友最近在追你們這個節目，她覺得你既漂亮又優秀，特別喜歡你。”
“徐、徐老師，剛才沒敢認，你比電視上還要漂亮。”女生深吸一口氣，“那個我、我能不能跟你合個影啊？”
書顏點點頭，從座位上起來。
合完影，她應兩人的要求在畫上屬了名。見此情形，直播間裏默默潛水的樹葉們紛紛跳了出來。
「我恨自己不在巴黎！」
「啊啊啊我今天剛回國，再晚一天說不定就能偶遇了」
「女鵝居然比電視裏還漂亮嗎？那得美成啥樣啊（色）」
「哈哈我就在附近，書書真的又美又飒，超級有氣質！」
「在現場+1，不敢打擾妹寶幹活，偷偷拍了照片（小聲）」
送走那對中國情侶後，書顏陸陸續續接了三張單人的人物畫，畫完時，時間剛好到了四點。
直播到了尾聲。
書顏拿着一小沓紙幣，向直播間觀衆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
“今天入賬300歐。”
“節目組的任務我已經超額完成啦。大家晚安，明天見。”
「嗚嗚嗚不想結束」
「書書寶貝明天見」
「恭喜恭喜！！！」
「又沒了，官微催更走起」
提前完成任務，小劉也替書顏開心：“徐老師，你真厲害。”
書顏笑笑，“有錢了，找個舒服的地點歇會兒吧。”
小劉高興道：“好。”
-
六點，塞納河畔。
書顏坐在露天咖啡館，百無聊賴地看着天邊的彩虹。
看了一會兒，她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手機上。
現在是巴黎時間18:00:29。
再過31秒，程尋還不來的話，就超過約定的時間了。
正想着，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徐小姐，晚上好。”
書顏回頭，目光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清澈的黑眸裏，似有若無的檸檬香氣飄過來，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晚上好。”
寒暄完，季臨姍姍來遲。
書顏跟他打了招呼，他們三個人一起往游船入口那邊走。
路上，程尋主動說：“待會兒，林老師和沈老師也要來，他們的位置在我們後面。”
書顏心不在焉：“哦。”
程尋察覺到她的異樣，忽然停下來，準備問她怎麽了。
好好走着的人突然停下，書顏被迫急剎車，為了保持身體穩定，她本能地抓了下他的胳膊。
不遠不近的距離，女孩兒的發梢擦過他的胳膊，程尋恍了恍神，喉嚨不自覺地滾了兩下。
“你、你怎麽了？”
書顏聞言回神，松開他的胳膊，稍稍往後退了半步。
“我問你個問題。”
她的聲音很小，程尋怕聽不清，主動傾身，向她那邊側耳，做聆聽狀。
“你問，我聽着。”
“程老師。”書顏抿了抿唇，直接問出了心中疑惑，“你是不是噴香水了？”
前調是檸檬甜香，尾調……
天竺葵、海鹽，以及……
程尋直起腰，難為情道：“我沒噴香水，你聞到的，應該是沐浴露和洗衣液的味道。”
他主動靠近，輕聲解釋：“大概四點半的時候，這邊不是下了太陽雨嘛，當時我帶着客戶在街上逛，淋了個落湯雞。”
“我跟客戶進咖啡店躲雨，剛好遇到林老師和沈老師。”
書顏：“林越？”
程尋嗯了聲，“對，林老師他家不是開酒店的嗎？那附近有家酒店是他家旗下的，他介紹我去那邊開了個房間洗澡。”
“酒店有洗衣房，我順便把衣服洗了，用烘幹機烘幹。”
“那你的客戶呢？”
“客戶直接在那邊住下了，林老師給的內部價，他們很滿意。”
說完，他不确定道：“你要是讨厭我身上的味道，我可以離你遠點兒。”
書顏搖頭，“不讨厭。”
“我只是好奇，所以問問。”
“你也有好奇的事？”他像是聽見什麽稀奇事，忽的笑了。
書顏往前走，“我不能好奇嗎？”
程尋跟上她，“不是不能。”
“我只是覺得你懂很多事情，你好奇的阈值應該挺高的。”
書顏清了清嗓子，“還好。”
“我不懂的事情也有很多。”
“比如呢？”他問。
“比如……”
書顏開了個頭，到嘴邊的答案說不出口，遂而岔開話題：“程老師，你今天掙了多少錢，有180歐嗎？”
程尋：“地陪160，找到酒店後，客戶給了20小費，剛好180。”
話落，季臨回頭插話：“徐老師，你怎麽不問問我掙了多少？”
書顏愣住，“季老師你呢？”
季臨報數字：“244.95歐。”
書顏：“厲害。”
季臨笑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十五分鐘後，他們順利上船。游船沿着塞納河一路上前，途徑巴黎各大景點。
漸漸，整座城市迎來黃昏。
夕陽裏，提琴曲在耳邊悠揚地響着，書顏吃着晚餐，心情似窗外的雲霞一般美麗。
吃完飯，船艙裏的人陸陸續續出去，到甲板上吹風。
書顏坐在位置上，看服務生将餐盤撤走，問程尋：“接下來做什麽？”
程尋指了指窗外。
“看風景？”
說完他觀察書顏的神色，忽然覺得自己很呆。除了吃飯，他們從上船到現在，不是一直在欣賞風景嗎？
書顏笑笑，偏過頭看外面。
“日落時分的塞納河挺好看的，确實值得好好欣賞。”
游船一路向前。
風景不停變換，書顏看得有些累了，低頭阖眼，做眼保健操。
眼睛舒緩的片刻，她忽然聽見對面的男生問：“你信玄學嗎？”
書顏睜眼看他，她剛想說“不信”，又不想把天聊死，折中道：“一半一半。”
“你寫的那本《面具》裏有涉及算命和看相，”她想起之前看過的小說，随口問，“你特意學過嗎？”
“學過一點。”他說。
“勉強會看相。”
書顏捧起臉，半開玩笑：“程大師，你看看我，我以後的事業運怎麽樣？”
“小財看鼻，大財看眼。＊”程尋坐正，煞有介事地端詳她的臉，“你的鼻梁很挺，說明你財運不錯，不缺機遇。”
他說着擡眼，目光從她鼻子挪到眼睛，如此明顯的視線轉移，在此時此刻莫名生出一絲暧昧。
四目相對，眸光交纏。
書顏定了定神，問他：“眼睛呢？眼睛說明什麽？”
“雙眼有神，目光清澈堅定。這說明……”他張了張唇，一字一句，“這說明你有一個強大的心髒，內核沉穩，不為外界所擾。”
“那麽，結論是？”
“你的事業運會很好。”他笑起來，神色溫潤，“青雲直上，扶搖萬裏。”
暮色籠罩整個巴黎。
河兩岸亮起熠熠燈火，明亮的船艙裏，書顏目不轉睛地看着程尋，心裏升起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書顏不清楚他為什麽突然聊起“玄學”這個話題，但話題的落點最終落到她身上，她不想承認也得認——
剛才那個瞬間，
她似乎，心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