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見與啓程
再見與啓程
任外界如何沸騰，林致只當聽不到看不見，專心陪伴着媽咪。
相較舊年，簡桢的身體已康複太多，不必拄拐也能略走幾步，精神氣也回來了，整個人益發神采奕奕，不再似從前歇斯底裏模樣。
林致明白媽咪終于解開了人生心結，笑眯眯道：“誰說金錢不能買幸福。為了媽咪，我日後得更努力開工賺錢才是。”
簡桢猶疑地瞅了她一眼，道：“其實你不必開工也能有錢。外頭那些風聲，我多少也聽了幾耳朵，只要你……”
“媽咪！”林致打斷道，“你也希望我回到那死老登身邊嗎，抛下你、抛下阿臻？”
想到阿其那一身的傷疤，她就忍不住一陣難過和惡心，老不死的東西！
簡桢嘆氣：“我自然不想。只是看你活得太辛苦，又恐你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不肯答應他。你想認就認吧，本就是你應得的，何必顧慮我。”
“我不，我才不要跟他扯上關系。”林致斬釘截鐵道。在她看來，陳觀複此人和威逼利誘媽咪進翡麗皇宮的齊中泰夫妻沒有任何區別，都是靠喝人血發家的畜|生。
更遑論媽咪一生的悲劇皆是因他們家而起。
染血的金錢，拿了，只會沾污她的人生。
她勸簡桢：“媽咪，其實我很幸運的，真的。雖然沒能完成學業，可我有你，有阿臻，有Maggie，還有姜導和粉絲，今生已經比常人容易太多。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敢嘆辛苦。”
哪怕是和阿其相比，她都是幸運的。
阿其……想起他她就心痛。究竟該有多強大，才能面不改色地承受那些，還沒有變壞。
她到底該不該愧疚？
望着簡桢若有所思的面龐，她咽下了想問的話。這是屬于阿其的痛楚，她哪怕再迷茫也不該分享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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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該讓任何人知道。
又過了一陣子，她接到了姜傲年下達的返工通知。
“有部戲我看很适合你，來公司商議一下，行的話就把合同簽了。”男人在電話中說，“縮頭烏龜也不好當一輩子吧，你想冷處理，也得看別人答不答應。”
即使過去這麽久，關于林致身世的讨論熱度依舊不減分毫，只因陳觀複在背後做推手，三五不時地便要拉此事出來溜溜。
“就不回應。”林致倔道，“當初他們說我舞小姐出道，跟您有不正當關系的時候都沒有澄清，現在有什麽好着急的，随他們說去吧。”
她才不是沒有經歷過風浪的人。
姜傲年理虧，只得打了個哈哈，道：“這事可以不用管，但戲總得拍吧。哪個當紅女星像你一樣，一年到頭産出不了幾部戲的？再休息下去，影迷都要跑光了。”
“可我，才休息一周而已。”林致弱弱地頂了一句。一年十部戲也叫少？再多她就要從拼命三娘變成軋戲三娘了。
姜傲年道：“你就應該住在劇組，每天拍戲、上綜藝，拉扯新人，為公司盈利。”
這才是合格的員工嘛。
林致：“……”
果然是現世葛朗臺，Maggie一點沒有罵錯。
姜傲年這次交給她的新戲劇本與衆不同，講述的是一個科學考察員拯救企鵝族群的故事，拍攝地點在南極，很是別出心裁。
大導演本人對劇本十分滿意，信心十足道：“這部片子實屬可遇不可求，若是拍好了，保你再拿一座大獎，換作別人我才不舍得給。必須給我好好演，免得白白浪費了資源。”
林致明白這是對自己的偏心。眼下公司越做越大，旗下簽約的藝人也越來越多，可頭部資源依然緊着她。她若演不好，才是白白糟蹋了姜導一番心意。
劇本讀完，她也真心喜歡上了這個故事。不得不說，姜導真的很懂她。
南極呀……她忽然升出了幾分激動的期待。
姜傲年窺見她神色，嗤道：“別高興太早，這可不是個享樂的差事。知道公司那麽多號人，我為什麽首選你嗎？”
“因為您器重我呀。”林致圓圓的眼睛眨了眨，難道不是麽？
姜傲年白眼翻上了天：“因為只有你最草根，能吃苦！若不是制作方死活不同意主角女變男，我就讓于偉文上了，他演技可比你好太多。”
也夠能吃苦。
“我可不想看到我派出去的人半途而廢，灰溜溜地滾回來，我丢不起這個人。”他咬牙道。哪怕只是幻想一下這個場景，就令他恨不得羞憤欲死。
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可不是那麽好混的。
“拍攝結束之前——”他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死人可回，活人不能回。”
林致被華麗麗地委以重任，沒過兩天就開始了進組前的技能訓練與學習。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前腳剛走，就有人趁四下無人摸進了姜傲年的辦公室。
彼時姜傲年剛阖上眼休息，聽到動靜，睜眼看了看來人，又放松下來，道：“是艾麗啊，有事？”
艾麗一語不發，安靜地向他走近。
姜傲年立刻端坐起，皺眉道：“有事直說。”
艾麗咬了咬下唇，終于忍不住委屈道：“姜導，您就非得偏心林致不可嗎？但凡有點好資源，全被她挑揀走了，難道我們就不是公司的人嗎？”
“嗯，還有嗎？”姜傲年問。
艾麗不甘道：“南極那部戲，我也想演，您明明知道的，可您卻——連阿龍那個死跑龍套的都有份參與，我卻連分咖喱啡都沒撈着，這不公平！”
“所以呢，是想指責我偏心？”姜傲年交叉雙手，問，“是我沒有給你戲拍嗎，還是覺得留在江城本地當主演委屈了你，想挑戰自己，嗯？”
“可是您分給我的那些戲，根本拿不到好獎！”艾麗說着眼淚流了下來，“我才不要只知扮靓，我想拿獎，想演有深度的角色。”
姜傲年點頭，道：“好。那麽艾麗，我問你，你來公司多久了，拍了幾部戲了？”
“半年。”艾麗道，“拍了三部。”
“都是女主演，對嗎？”姜傲年繼續問。
“嗯。”
“那麽我再問你，林致進公司多久了？”
“兩、不，三年。”艾麗細算道。
“她每部戲都是主演嗎？”姜傲年自己也思考了下這個問題，然後笑了。
艾麗支支吾吾道：“不，不是。”
姜傲年好心情地繼續問：“她拍的那麽多戲裏，是為公司捧新人的爛戲居多，還是為拿獎的高品質大作居多？”
艾麗說不出話來了。
姜傲年笑道：“所以，你其實也是知道誰對公司貢獻大的，對嗎？”
艾麗遲疑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現在，心理還不平衡麽？”
艾麗擡眼盯着他，搖了搖頭。
姜傲年道：“早就告訴過你，我是商人，看利益的。我并沒有刻意偏袒誰，只是誰能帶給我更多的利益，我就優先考慮用誰，這沒什麽不公平。如果你實在想超越她，那就讓我看到你的利益吧。”
“我會的！”艾麗咬牙握拳，顯然是個不服輸的性格。
目送她氣鼓鼓地離開去後，姜傲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幫傻孩子們啊……
集中培訓了大約半年後，林致終于踏上了前往冰天雪地的渡輪。
這半年裏，不知多少是非紛擾被她拒之門外。外界已焦灼到冒煙，無數通電話湧入耳中，逼她出面答應陳觀複的親子鑒定要求，她也只做不管，氣得傳媒又是一通怒噴。然而噴完了又少不得一陣安撫，只誇她是天生幸運星，先是影後後是豪門，羨慕不得。
林致只當沒看到，一心沉浸到戲中，和搭檔們合作愉快。
按劇本要求，渡輪已被改造成科學考察船的模樣。鑒于船上亦有大篇幅的戲份，出發那日便成了正式的開機日，船只啓航，鏡頭就位，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
船上并非只有他們一家，同時搭乘的還有另兩個需要海上取景的劇組，不過皆是中途就下，添一筆租金而已。林致還受邀請友情客串了下，幾方人馬在同一艘船上其樂融融，也是罕見。
然而等他們下了船，林致就收到消息說資方換人了，原本的資方已遭更強勢的擠走。是導演親自告知的她，還不忘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等見到新任資方派來的代表，林致終于明白那份複雜從何而來了——
居然又是陳漢揚。
這些日子裏，大家雖然沒有明說，可外面的風聲不斷傳來，關于她的身世又有誰人不知呢？
因而等陳漢揚一上船，林致的房間就被挪到了他旁邊，美其名曰“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陳漢揚見林致尴尬無奈，不免自責道：“對不住，你如今大約不想見到我的吧。”
林致卻搖頭道：“我知道一定是他命令你。這些天我一直忍不住在想一件事，閑了就想，現在又見到你，我忽然覺得我的想法都是對的。”
“什麽事？”陳漢揚看她。
林致咬咬唇，道：“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嗎？是我的‘親人’害了你，哪怕我再不肯承認，也是事實，他對你做的那些事……你媽咪想殺我沒什麽不對，合該是我罪有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