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僞善與深情
僞善與深情
索雅是新來的，剛通過管家的考核被雇主收錄做傭人，對這座別墅裏的一切都充滿了陌生的好奇。
她年紀小，性格又有些怯生生的，共事的姐姐們都對她頗有幾分憐愛，時不時就會提點她一二，以免她倒黴，無意中犯了雇主的忌諱。
“這一家富貴逼人，桌上随便一個玻璃杯都上萬塊。你做事可得仔細點，萬一毛手毛腳摔碎了什麽東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姐姐們總是這樣提醒她，“你聽話一些，主人叫你做什麽你就做，千萬不能惹她不高興。”
索雅每次都認真地點頭，把姐姐們的話銘記于心。
聽說主人脾氣不是很好，上半年接連趕走了好幾個做錯事的姐姐，她可得好好表現，為了家裏卧病在床的阿母，她絕不能被人家趕走。
她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幹活，細心擦拭幹淨每一件家居擺設，是所有傭人當中最勤快的。
主人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她，總是沖她露出優雅溫和的微笑。索雅于是更加賣力地工作，只求那笑容能更長久地在她的身上停留。
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從早上七點鐘開始，主人房間裏便傳出一陣又一陣的打砸聲，偶爾還伴随幾聲暴怒的嘶吼，緊接着便是一連串惡毒的咒罵，叫人聽得膽戰心驚。
這真是主人？
索雅很難将此時的主人和平日裏那位對她笑得溫柔的小姐聯系在一起。
她擔憂地想要上去勸止，卻被一同值班的姐姐阻撓道：“你不了解主人，她就是這樣的，別犯傻，自讨苦吃。”
真的麽？索雅覺得她說得不對，主人明明是那麽矜持優雅的一位淑女啊。
又過了一會，門外響起熟悉的汽車鳴笛聲，索雅一聽松了口氣：主人的姨媽來了，應當不會有事了。
主人的姨媽是位充滿威嚴的人，主人很聽她的話。索雅很高興她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安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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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房間內的打砸咒罵聲便消失了，索雅知道一定是姨媽的勸阻起了作用。
“來人，上茶。”
這是姨媽的吩咐。
索雅立刻端上新沏的茶水過去。是主人愛喝的玫瑰烏龍，她一大早就備好了，只等主人随時索取。
房間內，主人仍在低頭飲泣。
“我不甘心，姨媽，我真的不甘心。她憑什麽！”主人說着踹了倒地的臺燈一腳，精致的臉上一派狠厲，“三大影後，憑她也配？！跟個蟑螂一樣，怎麽就是拍不死！”
姨媽抽出一支煙，不疾不徐地點燃抽了一口，道：“這是她的造化。如今人家已成氣候，你又能奈她何？”
其實這個結果同樣大大超乎了她的預料。本以為只是一介無根之萍，她可以慢慢陪她玩，早晚将人納入麾下，叫她成為自家的搖錢樹。誰知這麽快就已飛升，她縱然有心再做點什麽怕是也夠不着人家的高度了。
“阿瑩吶，還不是都怪你太善良。”程景英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圈，說，“你瞧瞧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哪一樣傷到人家根本了？除了會命人扇耳光，你難道就想不出別的法子？真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那我就是不會做壞事嘛！”黎湘瑩懊惱地跺了跺腳，“姨媽，你能不能找姨丈悄悄做掉她？”
此話一出，立在一旁的索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險些将手中滾燙的茶水潑出去。
姨媽卻嗤笑一聲，道：“你這話說晚了。她如今已是實打實的影後，市民眼中的驕傲，為江城增光添彩的存在，誰有本事叫這樣的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你姨媽我可不做賠本買賣。”
收益太低，風險太大，劃不來。再說……她不動聲色地瞥一眼甥女，心道，她又不是苦主，為何要替這傻甥女出頭。
“那、那該怎麽辦？！”黎湘瑩氣苦，“難道就眼睜睜看着她蹦跶，越蹦越高麽？”
“姨媽，求你幫幫我，求求了。”她聲淚俱下地哀求，“我和媽咪就只有你能依靠了。爸爸本來愛她就比愛我更多，這麽多年了，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唉。”程景英嘆息，“你爸爸他就是個拎不清的混球，你從小到大，他對你可有過一點關心？真是，都是孽債呀。”
“姨媽，你不要這樣說爸爸。只是因為有她，爸爸才不關心我的，等我把她壓到再無翻身的可能，爸爸自然就能看到我的好。”黎湘瑩出言維護。
程景英心裏已将這傻甥女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裝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歪頭思索道：“讓我想想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黎湘瑩忽然想到一處，眼中陡然一亮：“姨媽，我知道了！”
她興奮道：“我剛剛才想起來，林致她細佬不正在和記門下拜師習武麽。我們把她細佬抓了，看她能不乖乖就範？”
“當真？”程景英初次聽聞這事，驚得連手中的香煙都忘了抽，“你怎麽不早些告訴我？”
“我才想起來嘛。”黎湘瑩委屈道。
蠢！程景英暗罵一聲，道：“好了，我知道了，早晚替你找回場子。來，抽根煙緩緩。”
“謝謝姨媽。”黎湘瑩高興了，順從地從程景英手中接過香煙。
二人沉默下來，唯有煙霧在周身缭繞彌漫。
索雅見狀，顫顫巍巍地用不熟練的英文小聲提醒道：“小姐，太太，您的茶。”
她端着托盤的手止不住地晃動，茶水已然被傾灑出去不少。
黎湘瑩嫌惡地皺眉，正欲出聲斥責，卻見一旁姨媽手中的香煙即将燃盡。她轉了轉眼珠，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出氣法子。
“來，索雅，過來。”她盡量溫柔地沖自己的侍女招手，“把盤子放下，過來把手伸出來。”
索雅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但依舊聽話地去了。
她剛依言伸出手，齊太的煙頭便摁了下來。
“啊！”她痛得一陣驚呼，條件反射地把手縮了回去。
黎湘瑩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讓你縮回去了麽？繼續給我伸！”
索雅此時眼中已蓄滿了淚水，她恐懼地再次伸出細瘦的小手，渾身都在顫抖。
她的手掌化作一只煙灰缸，不斷承接着她們二人的指尖的火星。她們一支接一支地抽，她的手心裏便一塊接一塊地多出被煙頭燙傷的焦圈。
她們在她的手掌上摁滅煙頭，她聞到了皮肉灼燒的味道。
“好痛，好痛……”她聽到了自己在心底的哀號，眼淚不受控制地鋪滿她的臉頰。可是她卻不敢反抗，她的阿母還等着用錢，她不能被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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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致又開工了。
拿獎歸來後，姜導的門庭很是熱鬧了一陣子。就連天成旗下的人都不敢想她居然會獲獎，一個個激動到忘乎所以，險些沒擡着她游遍全公司。
“姜導慧眼識珠，以後咱們不愁沒工開啦！”他們歡呼雀躍。
姜傲年自然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這麽個大寶貝蛋可是他親手發掘的，還一心效力于他，他焉能不喜。
至于外界的風評，自然也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此前的不看好，變成了現在的彩虹屁吹上天，紛紛斷言林致就是江城演藝圈的紫微星，是上天賜下來的奇珍異寶。
這樣的言論見報多了，姜傲年便憂心起來。
他唯恐有人在背後捧殺，出手攔截掉一批通稿後，又将林致揪過去耳提面命地敲打：“別以為拿個獎就自以為了不起，不求上進了。你不過是稍有天賦和靈氣，演技距離爐火純青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快給我滾去進組修煉。”
而後便一腳把人踹到了秦自立的劇組。
這還是拿獎前簽訂的一部戲約，主要講的是一段悲情的校園戀愛故事，深度約等于零，根據導演個人的說法，他對該片唯一的要求就是靓。不僅女主角要靓，男主角也要靓，就連入鏡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都要靓。
“不靓如何吸引學生妹？”戴着墨鏡的秦導如是說。
他剛被姜傲年簽到旗下，正是充滿雄心壯志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着自信的光芒。他也沒想到自己早先預定的女主角會爆冷拿下影後寶座，整個人就像中了□□一樣喜到癫狂。
剛跳槽就能合作影後，這樣的幸福誰懂？
唯一擔心的就是，影後是否會仗着實績耍大牌，不配合工作？
然而開機第一天，他就發現自己錯了。影後演戲認真賣力，甩大牌叫他頭痛的反而是那個不甚出名的男主角，星二代出身的于艾風。
“秦導，男主角什麽時候才能進組？”林致找到他說，“我已經對着空氣演了十幾場了。”
秦導吸了一口蘋果汁，無奈地嘆氣：“我也沒辦法呀，誰讓人家老窦是亞洲影帝，老媽又是油王千金呢，我再催催看好了。喏，蘋果汁給你喝。”
林致擺擺手拒絕，又問：“必須得是他麽？”
秦導再次唉聲嘆氣：“其實我也想過換人，但是不行，全江城的男仔都不夠他靓。”
全江城的男仔都不夠他靓？好誇張。
演了好幾天獨角戲後，林致才終于見到了姍姍來遲的男主角。
靓，果然夠靓，秦導所言倒是不虛，只是……
林致看着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主角在一片驚豔的目光中向她走來，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想笑。
“Hello，美麗的小姐，請允許我做一下自我介紹。”男主角摘下高高的圓帽，向她恭敬地鞠了一躬，“在下姓于，名艾風，或許您也可以叫我Iphone。”
“于生你好，我是林致。”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影後嘛，您的名號誰人不知。”于艾風緩緩擡頭嘴角扯出一個飽滿的弧度，“美麗的影後小姐，想不到您真人居然比電影裏還靓，我想您或許應該改名叫做标致。”
“呵呵。”
“标致的影後小姐，我可以冒昧請求你成為我的女友麽？”
于艾風手托圓帽深情地說道：“我是男主角，你是女主角；你是影後，我将來也是要成為影帝的人。這難道不是天賜的緣分麽？我們不應該只将它停留在戲中。”
“慢着。”林致打斷他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剛剛下車時還在同一位靓女擁吻。”
看他那副纏綿悱恻的模樣，險些讓人以為他不是來上工，而是即将經歷一場生離死別。
“哦，你是說Chloe呀。”于艾風滿不在乎地說，“她現在已經不是我女朋友了。在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心裏把她甩了。”
“呵，看來于生的深情比煙花還易散。”林致嘲諷道。
“那是因為我比煙花寂寞。”于靖風順着她的比喻說道，“我在寂寞中生長，卻不想在寂寞中老去，林小姐，現在只有你才能撫慰我這顆漂泊的心。”
好尬……
林致飛快逃離現場。
自從來了于靖風，整個片場都活躍了不少。無他，只因大家都愛猜測他下一次帶來的會是哪種類型的美女，甚至有人為此下注打起賭來。
開工小半個月，于靖風已經走馬觀花換了十個女朋友，幾乎每天都有新面孔，而且風格大為不同。
今天是成熟的性感貓女，明天是溫婉的鄰家姐姐，跟開盲盒似的，只要車門沒有打開，看客們永遠猜不到裏面裝着怎樣的驚喜。
若說初見時林致對他還有一二分好奇的話，如今便只剩下了無感，就連那張靓絕的臉也變得與他阿公家的油一樣，乍一聞好香，聞多了便要倒胃口。
偏偏他還喜歡湊過來說一些自認為很浪漫的告白，仿佛自己是個千年沒人愛的苦情人。林致煩不勝煩，終于沒忍住嗆了他幾句。
然而于公子不愧是于公子，居然将這視作她心動的表現，自顧自地說：“雖然我們的家世有很大差距，但你稀世的美貌和影後的身份足以填補這道鴻溝。美中不足的就是你讀書太少，如果你肯進修一個碩士學歷的話，我想我媽咪會很滿意。”
誰要讓你媽咪滿意啊……林致無語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