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狼
第20章 白狼
程皎皎說完,嚴炔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當事人倒是一無所知,開開心心地收了金鎖寫了藥方。
“陛下,我準備去軍營了。”
嚴炔問:“太後那邊瞧過了嗎?”
程皎皎:“當然,一早先去太後那邊的。”
“好,辛苦。”
程皎皎朝他笑了笑,這就準備提上自己的東西走了。
“等等。”身後嚴炔忽然喚住她。
程皎皎回頭。
嚴炔道:“朕打算封蜀王為郡王,你便是郡主,你想要什麽封號?”
封號?
程皎皎愣了一下。
“我不在意這個,什麽都行。”
嚴炔一雙黑眸盯了她片刻,又道:“還有一個選擇,如果你不回蜀州,朕可以讓你進太醫院。”
程皎皎:“???”
她睜大了眼:“陛下,您這是什麽意思呀?”
嚴炔:“你是仲陽雲的弟子,對懷州自然有所裨益,雖未女子,也照樣可以進太醫院為官,只要你點頭,這些都不是問題。”
程皎皎這下是真的驚訝到了。
父王也曾經讓女子為官,沙場之上也照樣有女将軍,但是她……
程皎皎想了想,道:“陛下,其實我當初跟着師父學醫也只是因為自救,入朝為官是很好啦,只是比起家人團聚,我還是想回蜀州去,多謝陛下。”
見她态度堅決,竟是連半分猶豫都沒有。嚴炔垂眸,片刻後輕聲道好。
程皎皎又行一禮,這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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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蜀州的聖旨,在當天便批了朱印,八百裏加急迅速發往蜀州。
蜀王既然為郡王,那程遠依然為襲爵的小王爺,冊封程昭陽和程皎皎為郡主。
可即便是郡主,蜀州富饒,蜀王府朝廷并未下旨查收,就連治理權也依然給了蜀王。
這蜀州歸附的,當真沒有半點兒損失,換個由頭,對蜀王也好,對蜀州的百姓也好,好像多是幸事一件。
程皎皎當天就和程遠一道去謝了恩,這幾日晉陽行宮沒什麽大的要緊事,眼瞧着明日便是便是除夕,軍中和宮中都添了幾分喜慶的氣氛,嚴炔下令,明日除夕在宮中設宴。
除此之外,釋放誠心歸順的戰俘上千名,讓晉陽當地的百姓也能安心過個好年。
一時間,百姓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歌頌新帝仁厚。
程皎皎這一晚的心情也是難得的好,已經在策劃明日如何過年了。
殿內燒着炭火,外頭又飄起了風雪,金果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郡主,小王爺方才讓奴婢來傳話,說今日風雪大,您就別出去了,明日等雪停了,他帶着您上街轉去!”
程皎皎心下一喜:“當真?可以出宮?”
“您還不知道嗎,陛下說明日可以自由活動呢。”
程皎皎這下是真高興了:“那可太好了,這麽久了,我還沒好好逛過晉陽呢!”
“明日宮宴應該在酉時就能結束,陛下甚至沒規定幾時落宮門鎖,這是不是說明咱們可以晚點回來,還可以看看民間的煙花!有小王爺在,也不必擔心安全!”
程皎皎笑道:“是這個道理。”
金果忍不住笑出聲,銀果此時也掀開門簾走了進來:“郡主,宮中的封賞到了。”
時至今年,嚴炔應該命人給每個宮殿都送了新年例賞,程皎皎也不例外。
“是什麽呀?”她冷地只想在火爐前烤火,連手都不想伸。
金果和銀果幫她一一打開。
“這個應該是東海那邊的紅珊瑚和紅瑪瑙,一條手串和一對耳铛。”
“這個是蘇繡的披風,做工倒是很美呢,只是現在天氣太冷了穿不上。”
“這個是夜明珠诶,陛下還真挺大方。”
“這是一對金摺絲葫蘆耳環。”
“梅花竹節紋碧玉簪子。”
……
“等等。”程皎皎讓她倆打住。
“怎麽全是衣裳和首飾?”
“怎麽了郡主?”
程皎皎嘟囔了一句:“也沒什麽,就是有點怪。”
過年的例賞,雖說金銀珠寶偏多,但是內務司打點分配的時候也不會這般單一,至少應該均衡才對,這樣的例賞,倒是有些專程賞女子的……
銀果笑道:“您就是女子呀!我倒是覺得都挺好呢。”
程皎皎淡笑:“也是,可能我想太多了吧,诶,那個是什麽,拿來我瞧瞧。”
她指向一個箱子,裏面有一團毛絨絨的東西,金果走過去,拿起來,抖落開。
“是鬥篷!這個材質……好像是銀狐呢!”
程皎皎一愣:“拿來我瞧瞧。”
金果遞過去,程皎皎一摸便知,“不是狐,是狼。”
兩婢女倒吸一口冷氣:“狼?白狼嗎?”
“對。”
程皎皎仔細摸了摸,越發确定,白狼毛皮可是少見,尤其是一點沒有雜色的。
嚴炔怎麽忽然送她這個?
這倒是讓程皎皎想起一件往事來。
在懷州那個冬日,雖不像寧州那麽冷,冬日也是有些難熬的,每年臘月,嚴家的兄弟幾個都要上山打獵,嚴炔獵了頭狼,就是那日嚴瑩撿到的那大氅,那還是頭狼王,極其罕見。
他回到家中,神色難得帶了幾分得意,可是渾身的泥巴和汗氣又不好好收拾就往程皎皎房裏走去。
程皎皎剛因為撞見一只蜘蛛生氣,沒誇他幾句本事大就算了,還陰陽怪氣說道若獵得白狼才是厲害,其餘也沒什麽好得意的。
嚴炔當時沒說什麽。
現在看來……
人壓根就記着呢。
程皎皎扶額。
“這個留下,其餘你們都收好吧。”
金果試探問道:“這白狼鬥篷很難得吧,郡主明日可要穿上?”
程皎皎想到往日的确對嚴炔有些虧欠,笑道:“穿吧,晉陽這麽冷,明日預計還要下雪,不穿白不穿。”
金果笑道:“那奴婢再給您挑裏頭的裙子還有收拾吧,畢竟要過年了,郡主合該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
與此同時,扶搖夫人和衛梓瑤那邊也同時收到了例賞。
衛梓瑤原本興致勃勃地跑過去瞧,卻發現沒幾樣自己想看的:“娘……怎麽都是一些普通的金銀珠寶和字畫呀……”
扶搖夫人淡淡道 :“那你還想要什麽?”
衛梓瑤抿唇:“都沒有表哥專程送我的東西嗎?”
扶搖夫人看了眼自己女兒:“不都是你表哥送的嗎?”
“不一樣!我剛才去問過嚴瑩了!她就有寧州特有的雕塑品,可好看了!”
“是晉陽,別再說什麽寧州了。”
扶搖夫人無奈提醒。
衛梓瑤:“我知道了……”但她神情沮喪,明顯還是很不高興。
小潘氏想了想:“別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等年後咱們就要回秦城了,娘要給你安排相看人家。”
“???”衛梓瑤睜大了眼:“娘,你說什麽?”
扶搖夫人這幾日明顯有心事,這會兒見女兒還在糾結例賞這些的小事,憋了幾日的話也到底是憋不住了:“前日我去見過你姨母了,聽說陛下已經答應年後回到秦城就立後。”
衛梓瑤一怔,眼中浮現幾分光。
“但這個人不會是你。”
瞬間,那光就沒了。
她不可置信張大了嘴:“為、為何?”
扶搖夫人嘆了口氣:“你姨母說這是陛下親口說的,對你無意,娶了你也是耽誤了你。”
“不是的!”衛梓瑤忽然激動起來。
“表哥,他、他都知道了?!他……”
衛梓瑤和小潘氏籌謀幾年,其實從未将自己的心思露出半分,就連潘太後也是佯裝不知,就是為了水到渠成。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幾年下來也動不了那人的心。
嚴炔這次自己戳破了這層窗戶紙,是明顯想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這也是扶搖夫人覺得憋屈的原因。
她們還什麽都沒說呢,就被人掐斷了念想。
陛下這次,的确有點殘忍了。
衛梓瑤眼眶慢慢蓄上水意。
“表哥他當真對我無意嗎?我可是跟着他在外三年,什麽苦我沒吃過,我如果不是為了他,我也和嚴瑩一樣能在懷州過享福的日子,他、他怎麽能……”
小潘氏小聲呵斥:“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了!別傳出去!咱們為何跟着,是為了陪你姨母!皇後沒了便沒了,你公主之位也不想要了?!”
衛梓瑤睜大了眼。
小潘氏嘆氣:“無意便無意吧,好在你現在和嚴瑩地位一樣,母親為你相看個好人家應該不難。”
“我不要!”
衛梓瑤大聲喊道:“我就喜歡表哥!”
她撲到扶搖夫人身前:“娘……你是知道女兒的呀,我十四歲就喜歡表哥了,四年前要不是蜀王和懷王忽然指婚,我定能嫁過去的……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女兒今年也十八了呀……你不能這麽對我,表哥也不能這麽對我……”
小潘氏拉她起來:“母親都懂,就是因為懂,所以這幾年我才用心為你籌劃,可是瑤瑤,強扭的瓜不甜,難道你真的喜歡空有一個名分,将來在後宮活守寡嗎?!”
“我喜歡!只要我嫁給表哥我什麽都喜歡!哪怕不要皇後之位!”
扶搖夫人忽然起身:“你糊塗啊!”
她顯然也氣急:“今日的話我就當你沒說過!我的女兒怎麽能這般沒出息!陛下這次明晃晃的拒絕你都不覺得是羞辱嗎?甚至還要往上湊,你……你真是……”
扶搖夫人說完,就拂袖而去,連衛梓瑤在後面的哭喊都不予理睬了。
“關好門,讓公主好生安靜一會兒。”
宮人齊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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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元四百五十年除夕。
大雪忽停。
旭日朝陽在卯時便照在晉陽的大地之上。
晉陽行宮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氣洋洋,陛下有令,今日黃昏宮中設宴。
除夕到了。
過完今日,又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