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安

第79章 探病

第79章 探病

他一個做父親的，沒法再讓兒子聽自己話了。

郁述只在家裏住了一晚，之後的時間裏除了周末，他會聽安黎的話住在學校。而安黎也不會在選擇放學後直播，而是寫完作業複習完後才開始。

這種平靜的生活給人一種能夠一直這樣按部就班走下去的安逸之感，但安黎知道離期中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意味着他即将離開高三一班。

他一直沒和郁述說這件事，并且裝作若無其事。

周四的晚上，他的哥哥安霁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爸爸生病了。安霁雖然沒有明說，但安黎知道很大可能是自己把爸爸氣病的。

爸爸年輕的時候多餘應酬，應酬就會喝很多的酒，而現在年紀大了，雖然當了老板，但身體一直不太好。

“咱爸好幾天沒跟我打電話說你了，還是之前我因為一些事要聯系李叔，李叔跟我說爸爸爸爸最近請假了，在調養身體。”

安霁在電話裏嘆氣，他其實不止聽了李叔說關于爸爸住院的事，還聽說了爸爸之前被安黎氣哭在馬路邊上的事。

爸爸給安黎找男相親對象這事很離譜，安黎和一群網紅街頭表演也很離譜，安霁到現在腦海裏都是前兩天看的直播回放，自家弟弟漸漸面色凝重，跟身邊的小郁說我爸來了。

都很離譜就是了。

“那你有沒有跟爸爸打電話？”安黎輕聲問。

“打了啊，爸說他沒事，不過現在也沒說讓我勸你回家的話了，可能對你真的傷心了。”安霁沒和安黎打視頻，他也不知道自家弟弟聽了這番話後作何神情，會不會露出愧疚或者其他情緒。

不過聽語氣還是關心咱爸的。

“你也是，你就騙騙他呗，你騙他說你沒男朋友，他肯定是相信你的而不是相信外人呀，你太實誠了。”

安黎靠在椅子上，一邊打電話一邊将視線放在英語報紙上，他已經寫完英語作業了，現在在篩完形填空裏有哪些他不認識的詞彙。

只有一個生僻單詞不認識。

“騙也沒用，他早晚會知道。”

“好吧。”安霁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短暫的沉默過後，他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媽媽買了回去的機票，她打算回去住幾天，你做好心理準備。”

安黎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他一想到媽媽就會回憶起曾經媽媽對他的嚴格的管教，與帶他去測智力後說的那些話。

這些是他這将近二十年的記憶裏，最深刻的部分。

他想媽媽回來後也許會與他吵架，逼迫他按照她的想法去行事，大概率比爸爸和他吵得還兇。

媽媽是個非常傳統的人，怎麽能容忍自己兒子是個不正常的人。

他早就知道和郁述在一起後會有這麽一天，也早就想好該怎麽和媽媽說這件事，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去面對了。

“媽媽沒跟我說她要回來。”

“對，她也讓我別跟你說，但我覺得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安霁眼裏帶着擔憂，不過還是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太擔心，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好好說應該不會吵起來。”

其實安霁将媽媽要回國的事告訴安黎并沒有什麽用，安黎無法阻止，只會徒增煩惱。

安黎決定周六早起去醫院看望爸爸，他提前向爸爸的秘書李叔打聽了爸爸療養的醫院，也買好了水果和牛奶。

周六早晨他悄悄早起，卻還是将郁述吵醒，郁述醒了後往床的中間挪了挪，眼神短暫的惺忪後，他安靜地躺在被窩裏望着戀人做事，看着對方洗漱完後從衛生間走出來，開始換衣服。

離城的深秋晝夜溫差很大，清晨又冷霧氣又重，戀人裏面穿着深色的高領內搭，外面是長款的黑色風衣。

郁述讓他把圍巾戴上。

還有別忘了去買點早餐吃。

昨晚他們聊過今天的行程安排了，今天安黎要去醫院看爸爸。

郁述當然不會阻止，只是他也想跟着去。他可以在病房門口等對方出來，然後一起回來，路上可以吃個飯。

昨晚他說出這個提議後安黎很快拒絕了，安黎希望他在家裏等他，如果中午想出去吃，等他回來再一起。

或者想吃什麽提前告訴他，路上一并帶回來。

郁述只好作罷。

“你繼續睡吧，我大約中午就回來了。”

“嗯嗯，等你回來。”

郁述乖巧點頭，可他早就沒有了睡意，等安黎走後他嘗試睡個回籠覺可惜失敗了，之後拿起手機刷起了安黎主頁的短視頻。

以此來打發時間，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

他對手機沒有瘾，更不追劇打游戲，唯一的愛好就是看安黎的直播與剪的短視頻。

這些視頻他都看了無數遍，在校住宿的時間裏，他總是會在睡前翻一翻它們，因為一個人睡.他時常會失眠。

失眠的時候他會想起前世那些痛苦的回憶，他自己也搞不懂，是那些記憶導致了他失眠，還是因為失眠所以胡思亂想。

不過無所謂，他會聽安黎的話，乖乖呆在學校裏盼着周末的到來。

過了許久，消息欄忽然彈出一個微信消息——有人申請加好友。

郁述的眉毛微微皺起，眼裏閃過一抹不耐煩，他不知道自己的微信號是怎麽洩露出去的，之前有一陣一天有幾十個陌生人加他好友。

安黎也一樣，甚至加安黎的人更多。

他們之前因為被瘋狂加好友而設置了權限，除了通過手機號加他們，現在其他方式都不可以了。

所以現在手機號也洩露了嗎？

郁述沒管這條好友申請，可同樣的頭像，同一個人，過了一會又給他發了遍好友申請。

他這才點開微信，打算拉黑這個老加他的人，可看到驗證消息的那一刻，他猛地坐了起來，瞳孔驟縮。

安黎的媽媽加他好友。

.

安黎來到病房時，張明月阿姨和安煜都不在，他的爸爸正吃着早餐，看到他來時還愣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離家出走的兒子竟然還會來探望他。

“爸，早上好。”安黎走進來，将一箱子牛奶放到牆邊，水果放在桌子上。

“嗯，你來了，坐吧。”安志雄的神情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用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安黎坐下。

之後又接着吃起了早餐。

病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安黎看着爸爸吃早餐，看到飯盒上面的愛心小貼畫就知道，這是張明月阿姨送的早餐，至于現在張明月阿姨為什麽不在，應該是去送安煜上課外興趣班了。

“我吃好了。”安志雄拿紙擦了擦嘴。

安黎将飯盒收拾起來去衛生間沖洗幹淨，回來後便看到他的爸爸神情複雜地望着他。

他也沒說別的，只是問：“吃蘋果嗎？”

“随便。”安志雄将小桌子一收，躺下後語氣淡淡地問：“你老師給你說了吧，你期中考試得靠你自己了。”

“說了。”安黎垂目削蘋果，聽到這話時語氣仍然平靜。

說心裏話，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高一的時候就在一個和自己成績相匹配的班級學習。

而不是在一班，同學們當着他的面不會說什麽，但私下裏還是會将他視為不同的存在，以前他和他們沒有交集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聽見同學竊竊私語叫他關系戶的。

現在倒是好多了，也許班裏同學還是會私下叫他關系戶，但因為他極好的英語成績與運動會拿了三千米的第一名而有所改觀，同學們對他熱情了不少。

課間有的同學會主動來和他對英語的完形填空，中午吃飯，陸遠之江堯他們會邀他們一起去食堂。

好像……

自從郁述來到這個班級，他才開始漸漸融入了高三一班。

可現他就要離開這個班了。

“嗯，知道就好。”

安志雄說完，見兒子沒有再回應他，心裏不由産生了幾許落寞，他懊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兒子來探望自己淨問一些對方不愛聽的話。

但他又覺得兒子來看望自己是有所求，比如，兒子希望留在一班，畢竟男朋友就在一班。

這還是安志雄翻自己和安黎以往聊天記錄知道的，在他還不知道他們是情侶時，他問過那男孩的成績。

那個男孩和安黎一個班，說明對方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而之前是做送外賣工作的，說明對方家境很差，家長甚至供不起他讀書。

不過于他而言，學習優秀和家境差是兩碼事，這世上可憐而努力的人多了去了，安志雄沒空對每一個都産生憐憫與惋惜。

他甚至會惡意揣測，說不定那男孩是因為跑外賣太辛苦了，才傍上他兒子的。

“你現在的工作能賺多少？夠養活你們兩個的嗎？”安志雄問。

“挺多的，夠養活我們。”安黎将削好的蘋果遞給爸爸。

“挺多是多少？”安志雄接過蘋果，追問安黎道。

安黎想了想，道：“月收入一萬以上。”

現在直播的時間變短了，除了周末，每天晚上直播一個多小時，有時候作業寫太晚就請假了。

不過勝在星空平臺比較新，平臺直播也才剛上線一年多，名氣主播少之又少。而他是平臺重點扶持的新秀。

保守估計一個月最少能賺一兩萬。

“那還不錯。”安志雄愣了愣，想起之前在街道看到安黎和一群人在一起“路演”的景象，想了許久才啞聲說：“哦，你是搞自媒體直播的啊。難怪。”

“嗯，還好。”安黎點了點頭。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安志雄原本想說錢不夠就和對象分手回家來，回家了想要什麽爸爸都給你。

可現在看來安黎并不缺錢。

“那你加油吧，好好養你的小男友，以後需要我幫忙的可以來找我。”安志雄咬了口蘋果，蘋果嚼着也不是滋味，因為心裏滿是無力感。

這些天很多人都來勸他放寬心，張明月跟他聊現在是怎樣一個開放包容的社會，只要不濫.情，同性戀也沒什麽。

符玉龍前些天也拿着大大小小的慰問品來看他了，跟他單獨聊了很久，說孩子還小，哪裏懂什麽是愛，不過新鮮感驅使，想去嘗試罷了。

——“你就随他去，玩夠了自然會收心的。”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說服了，因為他們說的都有一定的道理。

而真正讓他感到無力的，是他一個做父親的，沒法再讓兒子聽自己話了。

因為安黎已經長大了。

“直播歸直播，學習也不能耽擱，至少混個文憑出來。”

“好。”

安黎陪着爸爸聊了很久，十一點多他才離開。

他剛一出病房就給郁述發了消息，問郁述中午想吃什麽，是想在家吃還是在外面的飯店吃。

可直到他快走回家，對方都沒有回複他。

是還沒睡醒嗎？

安黎這麽想着，回到家卻發現郁述不在。

床鋪被收拾整齊，整個公寓都被打掃了一遍，一看就是勤快的郁述的手筆。

只是人不在。

是去哪裏了呢？

安黎又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算給郁述打個電話，結果對方先一步給他打來了電話。

“喂？你在哪？”安黎問。

“我剛到醫院。”郁述的聲音沙啞極了，還帶着很輕的喘息。

“怎麽了？”安黎不禁蹙了蹙眉，如果這個時候郁述說是去醫院找他，他真的會生氣。

結果對方……

“我把你媽媽氣暈了。”

“什麽？”

安黎的腦海瞬間空白一片。

作者有話說：

晚好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