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子
第23章 父子
“安黎你說,我是白眼狼嗎?”
月亮從雲層裏跑出來,将周圍的夜空照的明晃晃。皎潔的月光透過半掩的窗簾,将窗戶的影子印在床鋪上。
安黎最終在郁述湊過去之前轉過身去,他的目光剛好與對方漆黑的眼眸對上。
安黎借着月亮的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出奇的,在黑暗裏他看得到對方同樣也在打量他,可他卻沒有方才那麽緊張了。
少年沒有帶眼鏡,那雙漂亮杏眼一眨不眨,微卷的睫毛濃密極了,像兩把精致的小扇子,單薄的嘴唇帶着淺淺笑意,看起來恬靜而乖巧。
郁述不僅學習成績第一,外表也是第一俊美。
安黎垂下眼睫,默默在心裏下了一個定義。
“安黎?”郁述輕聲喚了一聲,他不戴眼鏡看不太清,安黎的睫毛又長又直,他分不清對方是閉上眼睛睡覺還是僅僅垂下視線不再看他。
“嗯?”
“我剛剛收了你的轉賬,今天在路上朝你發脾氣了,對不起。”郁述的聲音輕輕的,他說對不起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
安黎微微怔然,他沒想到對方會因為這個跟他道歉,其實他當時就不在意了。
不過,郁述能想通收下他的轉賬,他有點高興。
“沒關系,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郁述松了口氣,道歉的話說出來需要些勇氣,不過他想和安黎聊的并不僅僅是這些,還有別的。
剩下的話于他而言更難說出口,但他必須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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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沒有去管我爸是有原因的,你要聽我解釋,我……我不是白眼狼。”
郁述的語氣有些急促,他的心髒跳的很快,接下來他要解釋原因,他還沒正式開始講就已經忐忑起來,因為他怕安黎不信他。
“別,別激動,你說,我聽着的。”安黎愣了,他甚至有一瞬間本能地想把手伸出來拍一拍郁述的肩膀。
不過他是拍不到的,因為他們中間隔着很長一段距離。郁述沒有越界,他也一樣。
同床後他們彼此多了這種特殊的默契。
“嗯,”郁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穩了穩呼吸,才開口講:“我爸是個酒鬼,還欠了很多債,自從媽媽走後他就沒管過我,還要靠我打工賺的錢過活。”
“我以前很怕他喝酒,因為他力氣很大,喝醉了逮到我就揍我,還罵我,罵我媽。之後我學聰明了,悄悄溜回家不被發現,躲在房間把門反鎖。”
安黎怔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的聲音微微低沉、沙啞,帶着濃烈的情緒,少年的睫毛微微顫抖,在黑暗裏,安黎看不出眼眶是不是紅了,但可以看到,眼眶裏盛着淚水。
但少年的眼睛睜的很大,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有一種……破碎感。
安黎沒有說話,但他的心髒鈍痛得厲害,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緊。
“他不喝酒的時候笑眯眯的,對我還行。但一喝酒就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我起初只是讨厭他,但我不恨他,畢竟他是我爸。”
說到這,郁述停頓了下,他不喜歡回憶郁建成的好,但不可否認,曾經郁建成有對他好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郁建成曾對他好過,所以當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才會那麽失望那麽憤怒,那麽恨。
郁述沒有對安黎隐瞞那件事。
“可我高考的時候,他給水杯裏放了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藥,害我睡過了理綜考試。我留級,都是因為他。”
——“郁述,跟爸爸聊聊呗,你高考完去外省讀了大學,就很久都見不到我了。”
——“跟我有什麽聊的,你有這功夫不如去找點活幹。”
那時的他是怎麽想的呢?他想着,反正他也要離開這裏了,擺脫這個糟糕的家,擺脫糟糕的郁建成,和對方聊聊也無妨。
但他一走,郁建成該誰來養活?只能郁建成他自己。因為以後他不會把自己辛苦賺的錢給郁建成了,他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他最後的孝心就是,趁郁建成想跟他聊聊這個機會,再勸勸郁建成去找工作,每個月靠低保生活是遠遠不夠的,至少得有一份工作。
可郁建成卻害了他。
之後,他找郁建成理論,結果和郁建成在樓下打了一架,他發現郁建成已經打不過他,因為他已經長大了。
可那天鬧得動靜太大了,街坊鄰居們都知道了,一群人圍着他們看笑話,用戲谑的話語嘲笑郁建成,用長輩的口吻數落他。
即便擁有了前世的記憶,即便多了那幾十年的閱歷,郁述想起高考那件事,還是會心生恨意。為什麽人能夠如此可恨,自己活的像爛泥,還要拖着他,把他拽進泥潭裏。
郁述一眨不眨地忘着安黎,他看不清安黎的神情,他只能看到模糊的對方,那雙漂亮而淺色的眸子同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把自己的事講完了,現在他需要安黎的回複,安黎不能……聽他講完這些還沉默不語。
他會害怕的。
“安黎你說,我是白眼狼嗎?”郁述小心翼翼地問。
再後來,他看到對方靠近了些,然後捂住了他的眼睛。那只手的手心帶着微微的汗意和涼意,輕輕遮住了他的視線。
“你才不是白眼狼,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安黎的聲音很低也很沙啞,但是郁述能聽得出聲音裏帶有溫柔與憐惜,還有同情,還有一些他感知不到的其他情緒。
郁述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來,他閉上了雙眼,眼淚就從眼睛流出,可他不顧會不會沾濕安黎的手,還朝手的方向靠了靠。
前世他從來沒有跟安黎提起他家的事,但安黎後面也都知道了。不然為什麽會在郁建成死後,默默幫他把那些債務盡數還清,讓他可以不用背負所謂的——父債子償。
如果不是他找上那些人輪番追問,他永遠不知道為什麽頃刻之間,那些人再也不在喬家堡的巷口蹲他。
安黎強忍着情緒,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的眼睛睜的很大,心髒揪疼地不行,他捂住那雙漆黑的眼眸,因為他不想讓郁述看見他眼裏的痛意,還有他微紅的眼眶。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一下郁述,他也說不出“別難過,以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這樣的話。
他沒有經歷過郁述所經歷的苦痛,用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去撫平難以消除的傷疤,在他看來,這既不負責也不道德。
但以後,他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
作者有話說:
郁仔将家裏事告訴安仔,純純只是不想安仔覺得他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