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向往美好
空氣安靜了,一直以來羅彩娜也好,向金生也好,背後的鬥争怎麽樣不清楚,但是作為頂替了羅彩娜上大學的這位,向家千金,都沒有發過聲,一派春光和諧的背後,易九奇實在是希望,東陽麻繩,羅彩娜能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有什麽好追究的呢,你說我能怎麽追究,”羅彩娜心有不甘,東陽麻繩也呆呆的,“雖然我沒有了大學,但是至少我還有工作了,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你說的是真心話,現在沒有其他人在,用不着作假。”郝建仁的眼前浮現出了郝厚喜的音容笑貌,也許天生男人更會在挫折前更剛強,如果郝厚喜能像羅彩娜這樣看的開,也不會排遣不了胸中的郁悶,精神失常。
“不,我還是想問問他,憑什麽就上了我媳婦的大學,憑什麽就把人家的工資領了,是不是要把工資退給我們。”東陽麻繩的邏輯就是這麽的現實。
“閉嘴,你個沒長脊梁骨的東西,沒資格站着給我說話。”郝建仁說話一向很直,尤其是自己看不上的人,這些天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但是顯然,東陽麻繩的計較,算計,讓利益戰勝了良心,他們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去追究這件事情怎麽樣了。
東陽麻繩呆呆的,不知道怎麽接話,如果是同村的,相信他不僅會據理力争還會有更進一步的過激動作,但是這個人,并不是泥腿子,而是一個陪着縣長,局長來的年輕有為的工作人員,他愣愣的呆着,不知所措。
“我和她通過電話了,她叫向金燕,她也不容易的。”羅彩娜趕緊解圍,“她一直受到父母的庇佑,不太懂事,大學以後都在努力追趕,後來自己考了老師,考了編制,也挺努力,挺好的,當年我要是去了,可能也不會比這更好。”羅彩娜說的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的故事,很淡然,時間真的可以撫平一切,才一個禮拜,他們權衡一切,就不打算在追究了,仿佛那個人也在努力拼搏,努力過的更好。別人努力過的更好,那就要你自己過的更差嗎?這邏輯,腦袋有坑。
東陽麻繩不住的點頭說是,在這個國家級的貧困縣,他們一輩子的奮鬥目标僅僅只是不被餓死,過的好的追求從來離他們很遠,他們精心算計的就是活下去,越窮其實越忙,忙着生計,忙着活下去,哪裏有什麽好的高質量的生活追求,而越富裕就越閑,越有時間追求精致的生活,精氣神不會在斤斤計較蠅營狗茍之中耗費了對美好的向往。
易九奇的心中默默的感謝國家的家電下鄉政策,這一政策最美好的地方并不是讓普通老百姓享受到了現代化的家電,而是在此之外,附帶的。咿呀,媽原來你不會用電腦啊,原來你不會用手機啊。這樣的記憶下,易九奇沒有局限在父母的世界裏,原來父母也有那麽多的不會,質疑父母,然後努力走出了自己的路,樹立對城市化,對北上廣深的向往。而眼下的這兩位,很明顯現代化的享受離他們很遠。
“這話說的,不是向金燕很聰明,而是你們蠢的很可以。”郝建仁不得不承認,這一對的智商怎麽不在線啊。易九奇的內心一陣我擦,你這麽打擊人,難怪會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她有什麽好努力的,該說你蠢,還是你笨,你也不想想,虔化師專都包分配,你以為去了虔化師專,你需要考教師資格證,需要去參加國編考試,需要去參加特崗考試。”要是向金燕遇到的是郝建仁,恐怕在怎麽打苦情牌也沒有用,在明白人面前,還是說的明白點好。
“別說了,留點餘地吧。”易九奇實在不知道怎麽說,眼下的事情由不得他自己多說什麽,畢竟是外人,但是郝建仁說的也并沒有錯。
“不可能的吧,我們村的早都在議論了,眼下,不發教師資格證了,凡是要當老師的都得考教師資格證,都得參加國編考試或者特崗考試,三支一扶什麽的還挺難考的。”東陽麻繩很驚訝,在家裏的時候,和哪個村民閑談,這些都是讓人羨慕的事情,如果有誰家出了老師,公務員,那是村裏一致羨慕的對象。
“當然不要,以前包分配的時候,入的教育類學校直接就有教師資格證,走的虔化師專,那是包分配的,她努力了什麽。”郝建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被人賣了還想着給別人數錢。世界上怎麽會有你們這麽2B的人,我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活到現在的……”
有的時候我們都很無奈,我們自以為美好的政策其實已經變化很多了,易九奇不由痛心疾首,有很多不清楚政策的初中畢業生還會選擇師範生,他們的父母并不知道初中師範生也需要考教師資格證,也需要考國編,也需要考特崗。當他們進入學校,用着招生人員信誓旦旦,我們擁有自主知識産權的教材,上着一天兩節課的課本,妄想着和地獄式高中訓練出來的大學生,專科生,一叫高下,考取教師資格證,這不過現實版的白日做夢。易九奇的內心滿滿的鄙視,在他有限的生命體驗中,還有沒有一個能殺出重圍的,2016年之後,教師資格證考試面向全社會公開,只要你有專科學歷及以上學歷,不過年齡限制(28歲)就都能考。但是人間也有惡,易九奇想着,那些中考投檔分數670分的,一定是被老師惡意的欺騙。而公務員在這方面的收益就會比較好,作為政策的制定者,傳達者,落實者,他們更了解政策,更懂得政策變化,更能利用政策。
但是羅彩娜那時候的政策就是那麽好,理解問題的時候一定要放下身段,不能光從自己已有的知識儲備上去理解,對未知的東西心存敬畏。郝建仁不懂,東陽麻繩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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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怎麽樣呢?”東陽麻繩垂着頭,蹲在門後,他的內心其實還滿意這樣的結果,在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有一個機會吃飽飯,已經很不錯了。
郝建仁一時也無語,摔門而去。
只有一直注視着羅彩娜的易九奇看到羅彩娜的眼中閃現着不甘,易九奇忽然想到,這一個禮拜,肯定不止向金生在戰鬥,他的家族也在努力。權衡利弊之下,羅彩娜的親戚朋友也勸他們不要鬧了,有份活計就好了。
那個趙天浩也面臨很大壓力,才放棄做專欄做深入報道的初衷,臨時發的通稿。而王興鑫,張黎明的态度,更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珍重。”易九奇無話可說,默默的出門去。
易九奇心情不佳,馬上向老婆大人問好。“哈尼,我心情不好,羅彩娜的事情結束了,今天暴力局的政委慕容益彬居然提議要把他們綁回來。”
“我聽他們說了,老公,這個慕容益彬絕對有問題。”李子洛一直在家裏守着電話,眼下她是蓮花鎮的邊緣人員,早點下班沒什麽關系。
易九奇一愣,當時慕容益彬開嘴的時候,曾清泉,馬謙修确實有不一樣的反應,當時氣氛确實不好。
“國家找有規定,公安不能參與公共沖突,慕容益彬這麽積極,要麽他當年的中間人就是羅彩娜事件的中間人,要麽就是他自己就是。”李子洛的拼搏經驗起了作用。
“慕容益彬參與的話,這事情冷處理的可能會比較大。”李子洛接着說。
“怎麽個冷處理法呢?”易九奇來了興致,這些事情,易九奇還是比較感興趣的。正義伸張,惡人有惡報一項是社會主流價值觀。
“慕容益彬這種,都快入常的人,是不會動的,向金燕這樣的一定會被辭退,他老爹要麽買斷工齡,要麽調到偏遠鄉鎮,咱們縣,人少事多,我估計他還是會調到鄉下,具體哪裏就不清楚了。”
易九奇聽的很認真,但是離心中接受法律制裁還是差的比較遠,不甘心的問。“就這樣了。”
“當然就這樣了,你想怎麽樣啊,我的好老公,有心情對他人好,還不如關心關心你的哈尼。”李子洛說着,咱的好老公啊,別天真。
我相信在不久之前的神州大地,這樣的事情很多很多。多到連當年明月都在《明朝那些事兒》裏說佩服那些地圖上不知名的高中朋友,美其名曰試煉。身邊也确實有大三幫人代考公務員的熟人,現實的壓力是很大的,誰也別說自己聖人,在價格面前,人人都很平等。我要說的是,我們的進步,至少現在不會再有那麽明顯的空子了,至少眼下,我們的初中高中好了很多,當然,在公考,研究生考試的時候這種風氣自然存在。插播兩條研究生考試的見聞。
一是某女,研究生考試未過,找男導師權色交易之後說,反正我沒結婚,夠緊,男的看不出。連畢業論文都由導師代寫。
二是某魔都富二代。研究生考試未過,直接找導師,送信封,內附毛爺爺大團結一疊。導師數拒絕,後收下,直接把前面同學名次擠掉。後又有獎學金,直與老師言,我們的大閘蟹很鮮美,導師言不需要,富二代言,我會報答您的,送大閘蟹三盒,導師收下,後富二代評上獎學金。
我始終相信,我們的國家還不夠美好,但是我們終究是向着美好在前進,面臨社會黑暗,我從不想着社會黑,我們終究會往更美好的地方前進,只不過沿着我們看不見的方向而已。見慣滿城風雨,內心依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