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煙花柳巷裏最不缺的就是熱鬧,經過這裏的別說是人了,就是狗,都得往這京城中最繁華的風月樓裏看。出現在這裏的人,并不會被冠以什麽流連風月的庸俗之人,人人都以來這裏最為最風光的事情,最風雅的事情,歪風邪氣多了,竟然就有人光明正在倚靠在欄杆上旁若無人地親昵起來。
顧卿安本來是不信,這都城中竟然能有這樣大膽的去處,不避諱着街上的行人,将那樣隐秘閨閣的事情放到臺面上來,簡直是有辱斯文。
這四個字一出來,顧卿安卻并未得到同僚的回應。
同僚看着如今還是孤身一人的顧卿安,嘆了口氣:“顧大人如今已經做到了監察禦史這樣的高官,卻仍然沒有夫人,也沒有經歷過風月之事,實在不懂這其中的奧妙。”
“不如,趁着這次與我們同行?聽說風月樓最近有一位風頭正盛的花魁,今夜可是她的第一次,風月樓早就挂好了牌子,留好了位子,就等着今夜誰出的價錢更高呢。”
“風月樓裏的花魁都是個頂個的,顧大人不然也去嘗試一次風月?”
顧卿安說着不願,但是同僚已經将他架走了:“無妨無妨,這種事情第一次做都是局促的,顧大人別害羞嘛,一回生二回熟。”
顧卿安雖然不願意,但是被人在大街上拖拽也很沒面子。他只能跟着走了,等他來到這人擠
人的風月樓,好戲已經開場了。
鼓過三巡,街上巡查的金吾衛都沒有阻攔的意思,顧卿安甚至在叫好的人群中瞧見了幾個穿着官服的金吾衛。真是讓人絕望啊,這偌大的京城,真是風月迷人眼,怎麽都被這風月樓迷住了,這到底有什麽樣的魅力。
沒等顧卿安擡頭,那不值錢的金銀就往臺上扔,起哄的聲音不絕于耳,都要讓顧卿安捂住耳朵。這裏太吵了,顧卿安不喜歡,他看着與他一起來的幾個同僚已經融入到了這樣的氛圍中,也不願意掃了他們的興致,自己想要起身告辭。
“別啊,顧大人,”其中有一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花魁馬上就出來了,您不然再忍忍?”
“我怎麽忍,我看這天地之間,所有人都瘋了,放着正事不做,都來這裏幹什麽!”顧卿安還要将他的那一套說辭搬出來,他還沒有指責那些金吾衛,可樂曲的聲音大了,顧卿安說的話,在同僚眼中不過是開開合合的嘴巴。
煙花在頭頂炸開,那臺上的花魁已經走了上來。顧卿安放棄,他一轉頭,目光卻釘死在了臺上的花魁的身上。他站着沒動,可是讓後頭争相看着花魁的人不高興了,紛紛喊着讓他趕緊坐下。
能看就看,不看就滾,別在這裏耽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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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立刻把他拉下來坐着,另一位同僚頭轉過頭跟人道歉。
“你這是做什麽,怎麽站起來也不走?”
“那臺上的人,是誰?”顧卿安指着臺上的人,他的手擡起來,還有些顫抖,似乎是不敢相信,那臺上的人就是人們口中說的風月樓的新花魁。
“那自然是新花魁啊,”同僚不解,但是看着顧卿安這副模樣,便也了然,“顧大人是不是開竅了,是不是覺得人人都來這風月樓,也是有道理的?”
顧卿安平日給人看着并不好接近,也不好說話,人人都說別惹顧卿安,那人看起來就很容易發瘋,雖然平靜的樣子,可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參人一本。
看着這樣的人入了風月場,同僚也好奇,他們也想看看這樣的人如何走下神壇,從高高在上的位子,變得和尋常人一樣,低頭尋歡。
顧卿安入了道,同僚便添一把火:“顧大人,您要不要投點銀子上去,這樣的美人兒,配您也是絕的。”
“你怎麽不投錢?”顧卿安口氣不好,帶着強忍的怒火,冷漠地看着同僚。
“不瞞顧大人,我家中有夫人,不敢造次。”同僚說到這裏,便讪讪地發笑,“所以說到底還是顧大人是自由的人,并未成婚,沒有那麽多的限制。”
“不像我們啊,只能來這裏看看,聽聽曲兒,都不敢喝醉。”
“對了,顧大人,您反應這樣大,是那臺上的人,您認識?”
臺上的人,何止認識呢?顧卿安冷笑一聲,他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張臉,巧笑倩兮的眉眼,櫻桃小口,卻讓他無數次在噩夢中睜開眼睛。
他還記得這張眉眼的天真,那樣的殘忍。
只是從前,他只不過是一介白衣書生,那位臺上的花魁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并不能有還手的力氣。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如今他身居高位,而這位千金小姐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麽事情,竟然流落輾轉到了這樣的地方。
也好,這就是她的報應。
周圍的叫價聲漸漸起來,銀子也越擡越高,囊中羞澀的人先退出了這一場追逐,有些小錢的人還在暢想今日做一場秋月春風的夢。
而一向清冷不靠着情愛的顧卿安,卻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找到了風月樓中的管事,指着那花魁,冰冷開口:“不管下頭出什麽價,我翻倍,花錢要買下這位花魁。”
翻倍,且還不知道這最後的價是多少,便要這樣堅定?
風月樓的管事并不相信,她手中的羅扇搖搖擺擺的,語氣起初還是輕浮,可是到最後有人走上前來與她耳語,将顧卿安的身份點破,這管事的媽媽這才收斂了剛才的輕浮,笑着要挽上顧卿安的手腕。
顧卿安不喜歡別人碰他,向後退着,臉上也都是不悅:“你想幹什麽?”
“原來是顧大人啊,顧大人親自來風月樓要人,這是新奇的,風月樓哪有不給的。”管事的媽媽尾音帶着開懷,語調也都歡喜。
“什麽意思?”顧卿安卻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
“顧大人是監察禦史,監察百官,這城中的動向也都是在您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這花魁啊,我這裏多的是,只要顧大人給我五百兩銀子,我便能将那臺上的花魁贈你,賣身契我也可以交給您。”
“只是,我們這開店的,也想要求得大人的庇護,這才能生意長久興隆不是?”
顧卿安看着這管事的一臉谄媚,沒有作聲。他并不習慣在這場合裏,周旋人心,他的沉默在管事的媽媽眼中卻變成了不滿這個交換。
“那,這姑娘我再給您打個折?”
顧卿安沉默。
“那,這花魁我就白送給您府上,或者是您看不上這個,想要別的也行的。”只求這風月樓能夠常開不敗,金銀滿缽。
“不要別的,就要這個,”顧卿安開口,“五百兩,我會派人送給你,只要風月樓不碰底線,我自然也不會動的。”
本來顧卿安,也沒打算如何刁難風月樓。
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罷了。
聽聞這話,管事的媽媽立刻又喜笑顏開起來:“顧大人不懂我們風月樓的絕色,從我們這裏出來的姑娘,都讓人贊不絕口呢。這位花魁啊,剛來我們這裏的時候,身子都是幹淨的,絕對沒被人碰過,顧大人放心,我也是看這位姑娘啊,容貌實在俊美,才要下的。她啊,只是命太可憐,我看着容貌都能算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她的命的确可憐。”顧卿安冷笑,遇到了他的手中,他定然要一雪前恥,讓她生不如死。
“但風月樓看女子的來歷的本事,還要精進些。據我所知,這位臺上的花魁娘子,可是成過婚的人,也算不上是真的清清白白,幹幹淨淨。”
“啊,成過婚的,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這該死的丫頭,多虧顧大人手眼通天,能告訴我這些。我等下就去為您再換個沒成過婚的。”
“不了,成過婚的,玩起來,才有意思。”顧卿安嘴角輕蔑上揚。
他其實算不上手眼通天,但是這位管事的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這位花魁娘子的命不好,重逢遇上了他顧卿安,這是她的劫數。
顧卿安知曉這位女子成過婚,也恰恰是因為這位花魁娘子,曾經就擡着十個大箱子的嫁妝,公然要他顧卿安,做她的入贅夫君。
那時候的這位花魁娘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不管顧卿安是否願意,也讓顧卿安心裏永遠有一道過不去的坎。
這世間,就是這樣有着許多的巧合。
再回到席間,那些同僚看着顧卿安,不免看住。誰都沒想到顧卿安會這樣出手闊綽直接将人買斷了。
其中一位對着顧卿安伸出了大拇指,恭恭敬敬稱贊了顧卿安。
但也有一位壓低了聲音對着同行之人道:“這顧大人,是真的餓久了。這許久未成婚的男子,的确是憋壞了,也不在意金錢那些身外之物了。”
“顧大人,也有二十五了吧,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啊。”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都要貼着顧卿安的耳朵講話了。顧卿安實在不能裝作聽不到了,他将手中的茶盞放下,冷着臉起身:“我還有事,就不多和幾位大人聊天了。”
“快些去吧,良辰美景的,正是好時候,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能理解體諒的。”
顧卿安本來都轉身走了,聽到這話,身形又是一頓。
罷了,也不必要解釋那麽多了,解釋好像也沒什麽用了。
他今晚在同僚的眼中,恐怕是要被想成是要破了自己的童子之身,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