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星星
第19章 看星星
面前的幼崽似乎沒有注意到老奶奶眼中的震驚, 以及祁瀾複雜的目光,開始“喋喋不休”地向老奶奶介紹這架天文望遠鏡要怎麽使用,怎麽調整角度和焦距。
雖然幼崽的發音并不準确, 但幼崽一句一句講得很慢又很仔細,而且是連解釋帶比劃的那種介紹方式,哪怕從來沒有接觸過天文望遠鏡的人, 也可以憑借幼崽的解說聽明白大概的使用方式。
這樣的表達能力, 在這個年紀的幼崽身上本來就是很罕見的, 在面前的幼崽身上更是尤其罕見, 畢竟幼崽在回答別人的問題的時候, 常常連自己的意圖都不能表達清楚, 不然也就不會在村長問起為什麽選擇那套藍色的拼圖的時候回答“因為好多碎片都是藍藍的,很漂釀”了。
其實幼崽生性怕生,很少和陌生人講話,上了節目之後, 更是沒有主動和其他小朋友及工作人員說過話,就連“要回答村長的問題”, 都是在喻成洲和白語的要求下才“學會”的,仔細想來, 幼崽上了節目以後,除了爸爸媽媽之外, 好像只主動和他自己說過話。
祁瀾下意識想起了在上節目之前,父親對他說過的安安的情況。
幼崽獨自在家中的時候, 好像常常處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之內,一個人飛快地一頁頁翻書, 一個人在鋼琴面前玩耍,一個人将拼圖在地面上攤開, 會看上很久但從來不動手。
祁瀾接着又回想起,剛剛幼崽一個人進入黑暗幽閉的廚房裏,蹲坐在地上孤單幼小的身影,帶着點不應當出現在這個年紀的落寞。
這是一只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可愛貓咪,或許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太久,所以幼崽習慣了孤獨,在變得越來越“孤僻”甚至是“奇怪”的同時,幼崽也越來越懼怕孤獨。
可是剛剛,在向老奶奶解釋這架天文望遠鏡的用法時,幼崽的眼睛裏好像亮起了小星星,比這漫天星光還要璀璨漂亮。
幼崽不是不怎麽會說話,也不是不願意對陌生人說話,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以至于忘記了“身為這個年齡的幼崽”,應當怎樣與這個世界交流。
想到這裏,祁瀾的心驀地一軟。
誰會不心疼不憐愛一只乖軟、安靜,但在做喜歡的事情的時候,眼睛裏又會閃着漂亮的光的貓咪呢?
幼崽說了難得的長長的一大段話後,就笑眯眯地問老奶奶:“賴賴聽懂了嘛!雖然安安也可以給賴賴調試遠遠,但是安安覺得,賴賴還是親自調試遠遠,親自找一找亞亞小鍋鍋比較好喔!”
老奶奶遲疑地看着幼崽和他身邊神色複雜的祁瀾,下意識開始思考,在這個年紀的幼崽口中,竟然也能說出這麽有淺顯易懂但又很有邏輯的話嗎,就連自己這樣完全沒怎麽接觸過現代科技的老人家,居然都聽明白了。
不過,幼崽所說的“亞亞”,竟然要這麽麻煩才能看見嗎?
幼崽想要介紹給自己的“亞亞”,難道真的不是一顆随随便便找來的星星嗎。
“奶奶聽明白了,”老奶奶揉了揉幼崽的發頂,跟着笑道,“小寶好厲害,講得好清楚呀。那麽,小寶要帶奶奶看的星星,到底在哪裏呀?”
幼崽的眼睛又亮了幾分,對奶奶豎起了大拇指,奶聲奶氣地誇贊道:“賴賴也好膩害呀!安安這就幫賴賴找亞亞小鍋鍋!”
接着幼崽又開始介紹亞亞究竟在哪裏。
“亞亞小鍋鍋就在天經149度,天緯73度的位置看着賴賴哦!亞亞和賴賴的距離,是月釀和賴賴的距離的三千萬倍,亞亞在好高好高的天空上,在天天的最中心喔!”
幼崽指了指遠處的天幕,天空中繁星點點,只是幼崽所指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人用肉眼可以看見的星星。
行星之所以能夠被人類觀測到,就是因為它們被恒星照亮,反射的光線透過億萬光年的距離,最終到達地球,直至被儀器記錄下來。
只是很多行星距離地球太遠,照亮它們的恒星亮度也有限,從地面上看去,很多行星都是肉眼看不見的,需要更高維度的視野,也就是儀器的幫助才能觀測。
而喻安安所指的位置,正是這麽一顆肉眼見不到的行星。
在來的路上,幼崽一路都在想,自己找到的這些星星裏面,究竟那一顆才是賴賴的亞亞呢?
幼崽想了很長時間,覺得賴賴這麽好,亞亞一定也是很好的小鍋鍋,這麽好的小鍋鍋就應該住在天上最中心也最漂釀的房子裏,住的高高的,才能看清整個地球,也看清地球上的賴賴。
老奶奶向着幼崽所指的方向看去,幼崽介紹的時候說得玄乎,難道借助這架白色的東西,真的能看到幼崽所說的星星,看到她的亞亞嗎?
“總之就素這樣!”幼崽最後總結道,“賴賴快試試,用安安剛剛教賴賴的方法,亞亞就在天上看着賴賴哦~”
老奶奶好奇地按照幼崽所說的方法調節起望遠鏡,而感覺自己終于理清了一切的祁瀾則悄悄彎下腰,在幼崽耳邊輕聲耳語:“這些星星,是安安自己找到的嗎?”
幼崽苦惱地點了點頭:“是呀,可是安安好沒用用,不像鍋鍋一樣,能找到可能蘊藏生命的好星星哦,安安只找到了幾顆和安安一樣笨笨的星星!”
想起和幼崽在節目上的初見,好像就是自己在看書的時候,幼崽突然就撲了過來。
于是祁瀾又試探道:“安安最近,是不是很喜歡看和能量場相關的書書?”
“鍋鍋好膩害喔,連這個都資道!”幼崽對別人的情緒不太敏感,因此也很怕可靠的鍋鍋和自己一樣,故而語氣很是誇張,生怕祁瀾聽不出自己的贊美之情。
祁瀾的目光恍惚了一瞬,先前那些莫名的“巧合”好像都有了解釋,比如幼崽好到足以在“剪刀石頭布”裏贏下所有人的運氣,比如直接選了自己最喜歡的藍色,就“碰巧”選中了最好的房子的錦鯉人設,又比如下午陪奶奶的時候,幼崽莫名和自己說起的“多巴胺”。
或許所有人都理解錯了,包括喻叔叔和白阿姨,甚至還可能包括幼崽自己,幼崽根本就不是大家所認為的笨笨的寶貝,幼崽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天才!
就連幼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他慢慢吞吞的表象之下,究竟住着一個多麽聰明又可愛的靈魂。幼崽将一切“天賦”歸結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天賦其實在普通人眼裏,已經是畢生難以企及的一座高峰。
懵懂天真的幼崽嬌氣又單純,當他提起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的時候,眼睛裏同樣有光,那是名為喜愛與仰望的光,幼崽仿佛非常羨慕他們的成就,可是幼崽從來沒有意識到,他自己或許能比他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們做得更好。
幼崽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似乎在自己喜愛且擅長的領域裏,有着非凡的天賦與熱忱。
“安安找到了星星以後,是不是沒有告訴任何人?”祁瀾問道。
“不是喔,安安這不是告訴鍋鍋了嘛!”幼崽抱着祁瀾的腰蹭啊蹭,親昵地說,“只告訴了鍋鍋一個人喔!”
“安安資道自己笨笨的,所以才不想告訴粑粑麻麻和鍋鍋解潔的,安安不像讓他們失望,所以、所以安安想等做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事後再告訴他們,”幼崽撇了撇嘴,語氣有些沮喪,“但素、但素安安實在是太笨啦!”
鍋鍋能觀測到可能有生命痕跡的重要行星,為科技發展作出重要貢獻,而幼崽只能找到幾顆沒用的小星星。
解潔小小年紀就在維都的金色大廳裏召開了個人音樂會,堪稱古典音樂的繼承人,而幼崽雖然喜歡鋼琴,卻連最邊上的琴鍵都摸不到。
粑粑早在二十多歲就拿下了國際頂尖的科技大獎,豐碩的研究成果堆起來有三四個幼崽那麽高,而幼崽自己,只做出了一點點小小的成果而已。
麻麻是當代最偉大的年輕藝術家,随便一幅畫都能拍賣出天價,更有不少名家想要拜在麻麻門下,可是這麽厲害的麻麻手把手教幼崽畫畫,幼崽也依舊連毛筆都拿不穩。
“安安真的好笨笨,好沒用呀,”幼崽苦惱地嘟起了嘴,“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像粑粑麻麻和鍋鍋解潔一樣膩害呢?”
不過可以信賴的哥哥就在身邊,幼崽的表情和語氣又很快多雲轉晴,美滋滋道:“不過沒關系呀,粑粑麻麻和鍋鍋解潔都好愛安安呀,安安在家裏做一個笨笨的小廢物就好啦~”
祁瀾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向幼崽解釋,這一切其實不是這樣的。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健談的人,但也不覺得自己的語言貧瘠,可是眼下,面對這樣的幼崽,他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幼崽将懵懂天真與絕頂天才兩個看起來毫無關聯的詞語,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他親眼見證了這些小細節,如果不是幼崽種種看起來“匪夷所思”的行為,他自己也能理解,他同樣很難相信,這個在黑暗裏害怕會有大怪獸來抓走自己的幼崽,小小的腦袋裏其實裝着世間最寶貴的財富。
還沒等祁瀾組織好語言,猝不及防之下,他就感覺自己的臉頰上一陣溫熱。
“啵~”幼崽環住了他的脖頸,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就像親自己的粑粑麻麻和鍋鍋解潔一樣。
“而且現在又有新的鍋鍋啦!”幼崽高興地說道,“麻麻說,多一個鍋鍋,就多一個保護安安不被大怪獸抓走的人喔!”
“安安将星星的秘密告訴鍋鍋,就是因為安安真的好稀飯鍋鍋呀,連粑粑麻麻和鍋鍋解潔都不資道安安的秘密呢!”
雖然他和鍋鍋才認識短短一天,但是就像認識了好久一樣喔,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可靠的鍋鍋,愛看書書的鍋鍋才不會是壞人呢。
祁瀾感覺自己臉上濕漉漉的,對潔癖來說這實在是很難忍,可是只要一想到這是貓咪在舔他的臉,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參加這個節目本也只是因為研究卡殼,想要請教一下喻叔叔,結果一天過去,什麽都沒有請教,倒是和幼崽混熟了。
不過,被可愛的貓咪信賴的感覺并不壞。
祁瀾抿了抿唇,輕輕回抱了幼崽一下:“好,哥哥也會保護安安不被大怪獸抓走的。”
“鍋鍋最好啦!對了,星星是安安和鍋鍋兩個人的秘密,鍋鍋要幫安安保守秘密哦!”幼崽笑眯眯地說道。
祁瀾遲疑了一下,想起喻叔叔他們猜測的,幼崽和同齡的小朋友相比似乎有點跟不上,如果自己幫着幼崽保守秘密,對幼崽來說是不是不太好?
“安安最稀飯鍋鍋啦~”幼崽又在祁瀾另一邊臉上親了一口,在祁瀾兩邊的臉上都落下一個大大的口水印,又抱着祁瀾的脖子蹭了幾下。
這位別人眼裏的天才冰山少年被親得暈暈乎乎,下意識“嗯”了一聲答應了幼崽的話。
不過他仔細想一想,其實替幼崽保守秘密還是更好的選擇。
幼崽太懵懂單純又天真,完全就是一只心靈未曾受到任何污染的幼貓,要是像他的哥哥姐姐那樣早早“步入社會”,實在太容易受到傷害了。
這樣嬌氣可愛的幼崽,應當在一家人的悉心呵護下無憂無慮地長大,靜靜地做幼崽所“喜歡”的事情,而不要去考慮其他才好。
大概是自由接觸的家人都太天才又太忙碌了,所以幼崽長期将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想要走出來、想要接觸社會也應該一步步地來,而不是被他直接打破平衡,否則怕生的幼崽恐怕很難适應環境和他人态度的轉變。
更何況,保守這個秘密是幼崽自己的意願,應當由幼崽自己向所有人揭開,等到幼崽的光芒被所有人都看到的那天,應該也就是幼崽能勇敢地走出自己的世界的一天吧。
想到這裏,祁瀾甚至莫名開始好奇,那些以為安安生了病的大人們,在知道安安是怎樣一個天才幼崽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安安和鍋鍋拉鈎鈎!”幼崽孩子氣地向祁瀾伸出小拇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祁瀾從沒有做過這樣幼稚的事,但幼崽星光璀璨的雙眼仿佛有着天然魔力,讓他沒辦法不去配合,甚至還紅着臉重複了一遍幼崽的誓言。
兩人說了一會兒悄悄話的功夫,老奶奶已經按照喻安安的“指示”調整好了天文望遠鏡,将信将疑地對準幼崽所指的方向看去。
經過精密的天文望遠鏡的調節,老奶奶透過鏡筒看見了比肉眼所見的天空還要繁星點點的天幕,在重重星雲之下,有一顆星星赫然位于正中央,按照幼崽的說法,因為那不是一顆“恒星”,所以沒有那麽亮,而是一顆因為其他星星的光照而存在的行星,就和亞亞因為自己的思念而永遠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一樣。
“原來真的能看見星星,原來真的有亞亞。”老奶奶喃喃自語,她好像看見自己的小外孫在天上對自己笑,就像一旁的幼崽也喜歡甜甜地對自己笑一樣。
奶奶的眼睛不自覺地濕潤了。
“賴賴不哭!”幼崽全然忘記了自己不久前還在哭,像個小大人一樣,明明身高太矮才勉強過奶奶的腰,卻哼哧哼哧伸出小手想要給奶奶擦眼淚。
“噗,”奶奶被幼崽逗笑,彎下腰将幼崽一把抱進了懷裏,“奶奶不哭,謝謝小寶,謝謝安安,奶奶看到亞亞了,看到亞亞過得這麽好,奶奶就放心了。”
老奶奶想,懷裏這個幼崽一定是真正的小天使吧,不然怎麽會這麽可愛又善良,讓人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茄子、西紅柿和雞蛋都給他!
于是奶奶又問:“安安還要不要下午帶走的那些食材?奶奶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
提起糟糕的晚餐,幼崽感覺自己的頭都開始痛了!雖然有很努力地吃粑粑麻麻和祁蜀黍做的飯飯,還很膩害地一直在捧場,但他們做的菜确實有億丶難吃,還是尤其是西紅柿和雞蛋,還是不要再帶回去了叭。
幼崽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珠,覺得雖然不想再要這兩樣了,但可以問問賴賴有沒有別的東東嘛,鍋鍋送給他小蛋糕,又答應幫他保守秘密,他也應該回報鍋鍋才對呀。
于是幼崽對老奶奶甜甜地笑了一下,問道:“賴賴這裏,有沒有蠶蠶或者知了呀~”
祁瀾呆了一下,一時間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好端端地幼崽突然說起這些做什麽。
更令祁瀾感到絕望的是,老奶奶竟然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蠶蠶沒有,不過最近知了很吵,村子裏有幾個小夥子剛粘了好幾回知了,倒是送了奶奶一袋子,已經炸過了,如果安安喜歡的話就送給安安。”
“不是安安喜歡,是鍋鍋喜歡!”幼崽得意洋洋地說道,“賴賴,安安膩害吧,安安資道鍋鍋喜歡次什麽喔!”
雖然下午鍋鍋吃的是炸蠶蠶,但是知了和蠶蠶也差不多嘛,都是蟲蟲,鍋鍋應該也會喜歡的叭?
聽到這裏,祁瀾的臉色不由一僵,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奶奶。
老奶奶一看祁瀾這個樣子就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個下午一直在他們邊上沉默地站樁,一直沒什麽表情的小朋友,也會有這樣拘謹的神情啊。
奶奶不由哈哈笑了兩聲,決定“放過”這個小朋友一馬,于是改口道:“哎呀,不好意思安安,奶奶記錯了,知了已經沒了,奶奶昨天送給別的小朋友了,奶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下次要是再有人送給奶奶,奶奶一定給安安留着!”
“好吧,謝謝奶奶,”幼崽遺憾地說道,“對不起呀鍋鍋,沒有給鍋鍋要到鍋鍋喜歡的炸蟲蟲,安安下次再送給鍋鍋。”
原本因為奶奶表示沒有炸知了了而松了一口氣的祁瀾,在聽到幼崽這話時感覺自己的頭皮都開始發麻,幼崽直接一口氣将他的喜好從“炸蠶蠶”上升到了“炸蟲蟲”,這樣不行,這樣絕對不行,就算幼崽再可愛,他也必須跟幼崽說清楚,不然以後一定會被迫(?)吃蟲的!
這個年紀的幼崽,所有的心情都擺在臉上,祁瀾正要板起臉嚴肅地和幼崽講道理,就見幼崽目光裏寫滿了沮喪和失望,好像正為沒能成功送哥哥喜歡吃的東西而難過一樣。
祁瀾還沒有組織好的語言一下子就偃旗息鼓,誰能舍得掃了這麽可愛的幼崽的興呢。
算了,這個年紀的幼崽大多忘性很大,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這一茬的,而且節目組玩過一次的套路,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再玩,他總不至于還要吃蟲了。
祁瀾自我欺騙地這麽想着,強迫自己忽略掉幼崽作為一個與自己一樣的小天才,而在天才的字典裏根本就沒有“遺忘”這兩個這件事。
“別難過安安,”祁瀾牽着幼崽往回家的路上走,沒忍住揉了揉幼崽的發頂,“你看,奶奶多高興呀,今晚安安和哥哥出門的目的,本來也就是為了讓奶奶高興,為了帶奶奶認識亞亞,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安安也應該高興才對呀。”
“至于……”祁瀾艱難地停頓了一下,這才勉強克服了心理壓力,接着說道,“至于炸蟲蟲,以後安安有機會再送給哥哥就好了,哥哥又不會跑,哥哥都答應安安,會一直陪着安安了。”
“鍋鍋是安安最好的朋友!”幼崽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許是已經徹底和祁瀾熟了起來,又或許是“親上了瘾”,摟着祁瀾的脖子就又親了哥哥的臉一口,愈發像是一只窩在主人懷裏親臉的貓咪。
喻安安猶豫了一下,這一回,他不再遲疑,而是大聲宣布道:“鍋鍋是比糯糯還要好的朋友!”
祁瀾臉上一陣濕漉漉的癢,不過被貓咪舔臉這回事,一向是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他已經能毫無負擔地克服自己的潔癖,甚至還有功夫思考,據他父親所說,幼崽不是常年呆在家裏,很久沒有去過幼兒園,也不認識什麽同齡的朋友,喻叔叔他們才會那麽擔心的嗎,那幼崽口中的好朋友糯糯又是誰呢?
“安安願不願意告訴哥哥,糯糯是誰?”祁瀾試探地問道。
如果幼崽還能有別的好朋友,那情況應該也不算太糟,至少不是完全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糯糯是安安最喜歡的朋友,糯米糍哦,安安最喜歡和糯糯一起看書書啦~”幼崽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他只是很高興好朋友鍋鍋願意認識另一個好朋友糯糯,“不過,安安現在最好的朋友是鍋鍋!糯糯都只能排第二啦!”
說起祁瀾是他最好的朋友時,幼崽的語氣是這個年紀罕有的堅定,讓祁瀾一下子沒忍住又紅了耳尖,得虧夜色濃郁,不然就要被幼崽發現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祁瀾将幼崽的話在心裏思索了兩遍,便知道了到底誰才是糯糯。喻安安看的書是與他所看的一樣的複雜原版書,根本就不是這個年紀的幼崽喜歡的繪本和童話,又怎麽可能找得到一個同樣也愛看書書的小朋友呢。
原來糯糯就是幼崽常抱在懷裏的那只與幼崽有着一模一樣的琥珀色眼睛的兔子玩偶啊。
知道了幼崽的好朋友只是一個玩偶,祁瀾不免有點心疼。大概是同為天才的“氣場相吸”,他其實很能理解幼崽的孤獨,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的,要不是因為父母擔憂他成長在一個沒有同齡人的環境裏容易人格不完善,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按部就班地進入學校學習,只是即便如此,他在學校裏也沒有什麽朋友,幼崽竟然是他關系最親近的一個。
既然這位“好朋友”并不存在,就說明幼崽想要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狀态走出來并不那麽容易,但是祁瀾心疼的同時,又莫名有一絲難以啓齒的“高興”,高興自己是幼崽唯一的朋友,雖然自己和幼崽差了足有五歲,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才是唯一能理解幼崽的靈魂的那一個。
不行,這樣的想法太卑鄙了,得趕快忘掉,趕快忘掉!
非常擅長自我反省的祁瀾開始了今天的又一次反省。
雖然夜幕很黑,但好在一路都很空曠,頭頂也有星星照亮,又被可靠的鍋鍋牽着手,幼崽并沒有産生幽閉的感覺,這條路很快走到了盡頭,遠遠就看見了在門外等着的喻成洲和白語,
“粑粑麻麻!”
喻成洲和白語平日裏實在太忙,一向都是幼崽在家裏乖乖地等着爸爸媽媽,如今換了過來,對幼崽來說實在是一件奇妙的體驗,幼崽松開祁瀾的手就向父母撲了過去,被兩人趕緊接住。
“粑粑!麻麻!安安今晚好高興喔!”幼崽興奮地分享着晚上的體驗,“安安陪賴賴看了漂釀的星星~”
“安安真棒,外面冷,趕快進屋休息吧。”白語摸了摸幼崽的手,還好,或許因為一路走回來都被人握在手心的緣故,幼崽的手還是熱乎乎的,和平時吹了會兒風就發涼不一樣,看着眼前情緒這樣生動的幼崽,好像一切真的都在變好。
白語抱着幼崽進門的時候,幼崽還不忘拼命揮着小手和哥哥告別呢!
而喻成洲則留下來,感激地對祁瀾說道:“真的太謝謝你了小瀾,真沒想到安安能和你相處得這麽好,你真的很有耐心,比我們家那兩個不着調的孩子更像安安的哥哥。”
祁瀾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這沒什麽,喻叔叔,我很喜歡安安。”
“哎,那就好,那就好!在上節目之前,我真擔心安安會不能适應新的環境,還好有你在。”雖然喻安安也就只主動搭理了祁瀾一人,但這對他們來說也算一個不小的進步了。
知道真相的祁瀾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對了,老祁和我說了你的課題想要請教我,指導談不上,但我可以和你讨論讨論,你現在方便嗎?”喻成洲善意道。
白天節目組的攝制一直在進行,他們的課題又都事關國家機要,自然是不方便探讨的,更何況,白天幼崽幾乎整日都和祁瀾黏在一起,當着幼崽的面讨論這些,肯定會讓幼崽覺得無聊的。
祁瀾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事了,我又有點思路了,謝謝喻叔叔,我回去再想一想,要是有問題了再來麻煩叔叔。叔叔這段時間難得有空,就多陪陪安安吧。”
雖然和喻叔叔讨論,的确是解決研究難題的很好方法,不過現在祁瀾有了新的打算,也許他可以找個時間和喻安安讨論一下他的課題,幼崽一定會感興趣的,而且也能慢慢讓幼崽知道,不是沒有人可以理解他,比如他,就可以。
更何況,今天已經很晚了,他還得回去陪伴可憐的,一個人呆在雞舍裏的老爸呢。
因為忙碌的一天的緣故,幼崽在白語給他洗澡的時候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整個人幾乎都要沉到水裏,只露出一撮小卷毛在水面上,被白語哭笑不得地撈了起來,輕聲叫他:“安安、安安醒醒,一會兒去床上再睡。”
而幼崽好像對她的呼喚沒有反應,小聲夢呓道:“瀾瀾鍋鍋……鍋鍋最好了……”
白語看向幼崽的目光,不由有一絲複雜。
自家寶貝睡着了,喊得竟然不是爸爸媽媽,而是才剛認識一天的祁瀾的名字?
這種家裏的小白菜被豬(?)拱了的錯覺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清早,節目組慣例在八點左右進了各家的房子錄制節目。
大概是第一天的節目已經足夠展現每個小朋友不同的“人設”,第二天火爆的直播間與第一天有了些不同。
想看樂子的網友集中在二號直播間,想親眼看看茅草屋到底能怎麽住人;想看天才碾壓凡人的網友紛紛湧入了六號直播間,打算學習一下瀾神大早上的就如何開卷;而只想吸崽的網友們都留在了一號直播間,根據經驗,這一間直播間的幼崽應該還沒起床。
二號直播間裏,袁一鳴和袁清澤父子兩個從茅草堆成的床鋪裏鑽出來,起床以後還不得不拍掉滿身的茅草,看起來分外狼狽,父子倆也沒有了昨天早上朗讀英語的好心情,臉色一個比一個差,顯然是沒睡好的樣子。
【憐愛了,這也不怪他們,這茅草屋漏風太厲害,晚上睡覺應該很吵,還好現在是夏天,晚上不冷,不然這可怎麽住人啊。】
【害,雖然袁老師和小清澤住茅草屋很慘,我還是覺得住雞舍的瀾神更慘一點,不知道瀾神的研究手稿,被小雞們腌漬入味了沒有,啧啧。】
【別說了,剛從六號直播間出來,你問我為什麽出來?自然是不忍心看了。】
六號直播間裏,祁瀾和祁之遠很早就起來了,他們作為平時整天泡在實驗室裏的卷王,起床一般都很早,但今天比平時還要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起來了。
至于他們為什麽這麽勤奮……
實在不是他們不想睡覺,是他們的鄰居定的鬧鐘又準時又早又響亮,雞叫聲一響,再困的人也睡不着。
節目組還算蠻有惡趣味的,雞舍雖小,一應家具倒是五髒俱全,床鋪桌椅臺燈都有,因此祁瀾很早就在桌子前坐下試圖整理自己的研究思路了。
只是鄰居們太吵鬧,哪怕祁瀾自認為已經是一個非常擅長鬧中取靜的人,也很難再這種環境下保持專注,不過算了兩頁草稿紙就開始走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紙面上出現的已經不是他剛剛計算的內容,而是一個天文學的公式,和一個結果了。
祁瀾抿了抿唇,感覺耳根有點燙。
怎麽走神走到了宇宙中央幾百萬光年的地方去了,竟然在這裏計算昨晚安安帶着他們看的那顆星星與地球的距離,這不對勁,這不對勁!
“別算了,小瀾,”祁之遠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咱們還是得想個辦法,就算不能搬出去,也不能在讓雞叫下去了。”
雖然他們平時都是工作起來不知道時間的人,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啊啊啊可惜了咱瀾神的俊臉了,這黑眼圈大的呀。】
【瀾神昨天就應該答應崽的邀請,去喻家擠一晚的,這環境換誰誰都受不了啊,一天三次懲罰,瀾神但凡好好玩游戲也不至于這樣。】
【太可憐了,我還是去看小錦鯉睡覺吧,無獎競猜,小錦鯉今天幾點起床:)】
一號直播間裏熱鬧得要命,幾乎人滿為患,雖然幼崽昨天貢獻了節目開播的所有哭哭,勸退了一部分讨厭小孩子哭的人,但架不住幼崽實在太可愛了,還是有不少人準備好了藍色的麻袋蹲守在直播間裏。
攝影師是懂大家愛看什麽的,從別墅外面先來了個全景,這鄉間大別墅和袁家的茅草屋以及祁家的雞舍形成了鮮明對比。
【笑死了,只有崽崽是來上娃綜的,瀾神絕對是來參加《變形記》的。】
“早,安安還沒醒,很抱歉,”白語打開了門,對攝影師不太好意思地說,“要不要我去叫一下安安?”
“沒事沒事,現在還早,今天的游戲九點半才開始,先不急,我們先拍一段安安的素材。”攝影師擺了擺手,雖然幼崽的“擺爛”顯得和節目格格不入,但沒想到好這一口的觀衆還挺多,昨日的收視率不錯,尤其喻安安和祁瀾兩個,賺足了話題,節目組索性就由着安安“自由發揮”了。
攝影師扛着相機來到幼崽的房間,喻安安仍在床上安靜地睡着,懷裏抱着那只大家都已經看熟了的兔子玩偶,小嘴砸吧砸吧地好像在說話。
【攝影師!!!能不能靠近一點讓姨姨聽聽安安在說什麽!事成之後今天給你加雞腿!】
雖然攝影師看不到彈幕,但好在他很清楚現在的觀衆都喜歡什麽,悄悄調大了收音設備并且向幼崽靠近了些。
“鍋鍋、蛋糕、鍋鍋、蠶蠶……”幼崽有一句沒一句地,一個一個詞往外蹦,每蹦出一個詞,彈幕就狂笑一陣。
【天哪,崽和瀾神真的是真愛(bushi)吧,睡着了竟然還在叫瀾神,而且還記得瀾神給崽的小蛋糕和崽給瀾神的炸蠶蠶!】
【誰再說崽笨笨的我第一個跟誰急!崽才是最聰明的,崽知道誰對他好!】
【嘿嘿,崽崽,嘿嘿,麻袋……】
【樓上的,口水收一收啊啊啊啊!】
陽光從窗戶外面照射進來,照在幼崽雪白的皮膚上,大概是夢中也被猛烈的陽光刺了眼,幼崽下意識地翻了個身,背對着太陽的方向繼續睡,窩在床上的樣子像一條小鹹魚,不對,應該說是一條小錦鯉。
纖長濃密的眼睫随着幼崽翻身的動作顫了顫,像一把在空中亂蹭的小刷子,晃得人心裏直癢癢的。
也不知崽崽在夢裏究竟吃了幾個香香軟軟的小蛋糕,唇邊的酒窩笑得都要藏不住了,恨不得直接抱着枕頭啃上一口!
吃完小蛋糕以後,或許是吃得太撐了,幼崽直接在睡夢中就開始做起了運動,在半空中劃了一套睡拳。
喻成洲和白語站在門外,看向幼崽的目光半是甜蜜半是苦澀。
幼崽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但是這樣天真又嬌氣的幼崽,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自己照顧自己呢?
他們雖然很愛安安,但也不可能陪安安一輩子呀。
喻成洲和白語就這麽靜靜地陪了喻安安一會兒,直到九點不得不叫幼崽起來,才進去輕聲細語地哄幼崽起床、
“安安,別睡了,該起床了。”
夫妻二人又是哄又是抱的,甚至都将幼崽從被子裏薅出來的,幼崽也還是不肯睜開眼睛,選擇了将頭埋在喻成洲的懷裏繼續睡。
嬌氣的幼崽砸吧了一下嘴巴,漂亮的睫毛顫啊顫,他才不想起床呢,小蛋糕都還沒有吃完!
“安安,再不起床,大怪獸就要來抓你啦!”見各種方法都沒有用,喻成洲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锏”。
他平時不輕易使用這一招,因為幼崽實在是太膽小了,一聽到“大怪獸”必然會哭得哄不住,眼下是看時間快來不及,這才沒了別的辦法。
果然還是大怪獸的威懾力足夠,幼崽在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的第一瞬間,就下意識睜開了眼。
【啊啊啊崽居然還信這個!姨姨的心都要化了,崽崽別怕,姨姨保護崽崽!】
喻成洲和白語早就做好了準備,随時應付哭出來的崽崽,準備親親抱抱舉高高一條龍。
沒想到這一回,幼崽竟然沒有哭!
要知道,這可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而不是他們的家裏,以往就是在家裏,幼崽也會被大怪獸吓哭的。
而現在,幼崽只是伸出小拳頭,揉了揉水霧朦胧的眼睛,雖然困得眼睛都幾乎睜不開,還是勇敢地說道:“大怪獸,安安才不怕呢!鍋鍋說,會保護安安!”
喻成洲和白語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可置信。
而彈幕同樣不可置信。
【天哪,瀾神居然也會配合崽說大怪獸的事!瀾神,你真別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