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試探
49、試探
羊肉卷在濃湯中翻滾起伏,四雙筷子一齊下鍋,瞬間便将煮熟的羊肉卷瓜分殆盡。他們三人學着許念的樣子,熱肉卷在麻醬濃汁裏一滾,纖薄的肉卷裹着層厚厚的麻醬汁,放入口中咀嚼。
舒坦。
格外的舒坦。
熱肉入腹,鮮香兼具,味濃滋厚,熨貼腹胃,驅散寒意,別提多自在了。饒是錢妃長居深宮,出席過大大小小的不同檔次的宴席,皆是沒這一口羊肉來得熨貼暖人。
這下,不等許念演示,他們自覺下肉吃肉,羊肉的香氣在口中翻滾、羊肉的暖意在腹胃流走,吃着吃着臉頰發熱,額角冒汗,竟覺得有幾分燥意。
“倘若熱了,可将外衣先脫下,免得待會出去吹風又着了涼。”
這話由錢妃來說,再合适不過。
除了她,在座的三個孩子皆是脫下外衣,甚至許念和許嘉興二人卷起袖角,一副要大展拳腳的樣子。
他們三人只盯着一盤羊肉使勁吃,那盤肉眼看着見了底,許念忙給他們指了指旁的菜。
“再嘗嘗其他的,除了羊肉卷,其他的涮火鍋也很好吃。”
“原來這個名為火鍋,名字着實貼切。”
錢妃煞有介事點頭,方才她聽介紹并無多大感覺,只當是個花名罷了。這會吃着,越發感覺,“火鍋”一名名副其實,不是随口叫叫而已。
許嘉興吃得唇角泛着油光,興奮道:“小九妹妹,你怎麽這麽厲害?好像沒有你不知道的吃食。”
許念心裏微微一緊,盡量放松神色,使語氣聽起來自然:“可能是因為,太饞了吧,總惦記着些好吃的。”
她甫一說完,避免旁人探究,轉移話題:“下菜吧,水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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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不想探讨過多,因着錢妃在場。錢妃是個經歷過宮鬥的大人,她的那些話不定能糊弄得了她。是以,許念秉着“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原則,盡量在“為什麽會如此多新鮮吃食”上面含混過去。
幸好,錢妃的注意力全在火鍋上,沒發現她的異常。
她盯着自己新下的白菜葉,看着菜葉子在鍋中滾了幾滾,脆嫩的鮮綠葉子變得軟趴,她不是很确定,問:“小九,這個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
于是,玉芝為她夾起白菜葉。嫩軟的白菜葉上沾着湯汁,出鍋時水靈靈的,顏色很是誘人。錢妃沒蘸麻醬,而是選擇直接吃。
脆生生的白菜葉雖已軟趴,卻不失白菜的甘甜脆嫩,口感清爽。恰逢高湯裏新煮過羊肉,白菜葉上在濃湯中被浸透滋養,吃時的口感中不免多了層不一樣的鮮香醇厚,入口之後回味不絕。
錢妃吃白菜吃得痛快,許念、許嘉興和許詩悅三人是肉食愛好者,無肉不歡型的。
許念下了幾片肥牛,紅白相間的肥牛卷經熱湯一煮,立馬顏色一暗,卷着身子在湯汁中翻滾。
筷子一夾,肥牛微彈,幾點湯汁落入鍋中,而後一塊肉整個放入口中,肥瘦相間的牛肉又香又嫩又有嚼勁,不油膩、不幹柴,帶着肉質特有的韌勁兒。
倘若蘸上點麻醬,麻醬之中混着的香菜、小蔥與肥牛一道入口,則是另一番滋味,濃香中裹着肉香,肉香中夾帶着清爽的草香味,入口香氣四溢,唇齒留香。
是以,肥牛也成了新寵。這個新寵沒多會兒,又被新晉新寵再次代替。
原來,打敗肥牛的是鴨腸。
許嘉興看着嫩粉色的鴨腸,不知何物,開口問道:“小九妹妹,這是什麽?”
“鴨腸。”
許念邊回他,邊夾了一根鴨腸,在鍋中涮了七八下,鴨腸由嫩粉變成暗色,許念遞給許嘉興,“小興吃吃看。”
許嘉興心有猶豫,面色稍有糾結,不忍拒絕許念的好意,怕惹得她傷心難過,硬着頭皮将送到碟中的鴨腸吃了下去。
驀地,他睜大眼睛,發出感慨:“好嫩好脆!真香!”
他真是萬萬想不到,聽着挺可怕的吃食,入口那般脆嫩爽滑,簡直颠覆三觀認知。有了第一回,未等許念催促,許嘉興自覺去涮鴨腸。
“鴨腸過水涮個七八下便可吃,這時口感最好,時間過久口感會變老變韌。”
許念見他涮鴨腸,囑咐了一下涮鴨腸的訣竅。
許詩悅于一旁見着,好奇心起。原本,她是不打算碰的,這會只想着,試試也無妨,不好吃便不吃罷了。
結果,再次真香了。
鴨腸居然那般神奇好吃。
入水即好,入口香嫩脆爽,與肥牛、肥羊比之,口感完全不同。況且,鴨腸随着筷子上上下下,配着銅鍋中湯鄭。“咕嘟咕嘟”的冒泡聲,極富韻律,又頗有節奏感,很有儀式感。
錢妃是不敢吃的,但她看着三個孩子皆吃了,且吃得那般自在,也不由自主地去下鴨腸。玉芝率先覺察到她的心意,準備幫她下肉反被阻止,因為錢妃發現,火鍋火鍋,一定要自己涮着吃才夠味兒!
她自己涮了鴨腸自己淺唱,一嘗便被鴨腸的鮮嫩滋味征服。
好吃。
真的好吃,一點也不油膩。
錢妃打開了吃鴨腸的大門,沒忍住吃光了小半盤鴨腸。待她覺得腹胃漸滿時,再看桌上琳琅滿足的菜品,生出了幾許後悔之情。
糟了。
其他吃不下了。
許念他們此刻似乎也面臨這種苦惱,又不甘于這樣輕易認輸。
身為一個合格的吃貨,美食當前,怎能輕易服輸?
那必然是不能的。
許念又吃起偏愛的毛肚和牛百葉。
深色毛肚不耐煮,放入鍋中打個滾兒就得撈出,這個時候是最嫩最脆的,口感剛剛好。白色的牛百葉層層疊疊,一煮再一撈出,百葉沾着濃湯,一口下去是最純粹的原始滋味,香中含嫩,脆裏飄香。
許詩悅這會是許念吃什麽,她便吃什麽。許念吃毛肚百葉,她問也不問,也跟着吃毛肚百葉,一吃一口香脆,是她沒吃過的口感。
許嘉興人小飯量也小,吃了肉後又吃了幾口菜,就撐得癱在椅子上不願動彈。而許念和許詩悅還在堅持。
許念問她:“三姐,你要不要吃面?”
許詩悅摸摸飽脹的胃,有些猶豫,轉念一想,自己不曾吃過火鍋裏的面,不想錯過,便答應了。
于是,春桃再次用一個甩面震驚四座。
錢妃驚得合不攏嘴,許嘉興驚得直拍好,躍躍欲試,如許嘉慶一般産生自己也能甩面的錯覺。許詩悅也沒見過這番,托腮贊道:“這個面,看着有趣。”
接着,許詩悅吃到煮熟的燴面,方才知道何止看着有趣,吃到嘴裏發現這面軟實而筋道,不失面的風骨。
許詩悅不知不覺吃了一整片燴面,錢妃悄悄地跟着也吃光了新下的一片,許嘉興看着她們吃得滿足,也忍不住夾了一筷子燴面吃。
真香!
奈何他吃得太撐,最後被錢妃攔着,只允他吃一根燴面。
曾經,他不吃飯是錢妃的苦惱;現在,他吃太多再次成為錢妃的苦惱。
一頓火鍋,無形中拉近幾個人的距離。四人酒足飯飽,偏偏春桃又奉上一份點心,是新出爐的松仁栗子糕。
這栗子糕呈六瓣雪花模樣,與窗外鋪天蓋地的白雪兩相得益。它們個個小巧玲珑,整整齊齊地碼在白瓷碟中,淡黃映襯淺白,其上偶有焦黃松仁點綴,為之增光添色,別是一番誘人模樣。
許念将栗子糕推至他們近前:“栗子糕可小小吃上一塊,解膩去味。”
錢妃是最先拈起栗子糕吃的。
作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她深谙與人面子的重要性。盡管飽脹難受,吃一口、給面子是必要的。
她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嘗試,不想栗子糕入口即化,軟糯中亦有松仁的焦脆,真的解了食麻醬過多而引起的黏膩感,口中清爽不已,連帶着腹胃也沒那般飽脹難忍。
“敢問小九,這個栗子糕是如何做的?”
錢妃吃了一塊,很是喜歡。
只可惜,眼下沒肚子大快朵頤。
許念回她:“這道松仁栗子糕,是栗子煮熟去殼留肉、搗爛成泥,而松仁用火炒熟泛香,之後兩個混在一起,加些許蜂蜜拌勻後,放在模具中壓制而成。我用的這款模具是請人做的,錢妃娘娘您若是喜歡,我将花樣子畫與您,您可請人打制便成。”
錢妃梗了一下,方才說道:“那就先謝謝小九了。”
她原以為,許念會将模具直接送與她,結果。。…
許念看她能喜歡栗子糕,心中也很高興。其實,這是她考慮錯漏,本不該在火鍋之後再端上栗子糕,又不忍辜負春桃的一番辛苦勞作。
總歸,有人願意賞識便可。
之後,許詩悅有事先行離開,許念被錢妃暫時留下。許嘉興命人把沒吃完的栗子糕好好收起來,言道等下要去送給鼻涕蟲。
錢妃聽見“鼻涕蟲”三個字,整個人僵硬了一瞬間,待她恢複自然後,斂住眸中情緒,看向身旁的許念,眼神複雜。
許念覺察到複雜而有深意的目光,不願彎彎繞繞,選擇直來直去:“錢妃娘娘,請問怎麽了?”
錢妃未料她一記直球,愣神一瞬間,又将直球踢回去:“小九,你可曾想過你的生母?你怎麽如何看她?”
許念始料不及。
這是頭次有人明明白白問她對生母的看法意見。
想了一瞬,她垂下眼簾,淡淡回:“說實話,對生母沒什麽印象。”
錢妃啞然,想想卻在合理之中。
甫一出生便未長至身前,怕她連聞婕妤的模樣也不曉得。
錢妃懶懶靠在椅子上,慢條斯理說道:“其實,我是同你生母一道入宮的,你母妃貌美性子又好,家世也不錯,很受皇上寵愛。我與她交情不錯,即便她後來出事,我也未曾真正斷了與她的來往,小興私下裏也與你那孿生弟弟來往頗多。但是吧,人心隔肚皮這件事,我還是頭回知道,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那名太醫的口供,皇後已命人告訴她了,說是受聞婕妤指使。她其實是不太信的,因着聞婕妤的日子并不好過。
可她轉念一想,她這般替人推脫,萬一是真的呢?
人心隔肚皮,誰知其中真假。
何況,人心思變,她在深宮中不也早就品過了呢?
她已不是豆蔻之年,又何至于這般天真?
思來想去,她選擇對許念說出那番話。
這番話,她也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想看看小九對生母态度如何。
結果現在,她大失所望。
小九的表現完全不像五歲孩童的反應,從始至終都淡淡的。她說她便聽,聽完也不發一言,任何有用的消息也未試探出來。
“罷了,明日皇後會傳我們,有些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所有的證據證人指向聞婕妤
唉。
今晚提前更新,實在太困了,眼睛睜不開了
我睡遼,提前晚安可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