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媽媽
媽媽
緊閉的窗戶隔絕屋外的月色，昏暗寂靜的房間內只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齊媚滿身是汗地坐在床上，呼吸急促。她不安地張望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房間，害怕地抱緊了身邊的玩偶。
好可怕的世界。
她抱着玩偶從床上下來，摸黑一路小跑開門出去，來到另一個房間的門前。她踮起腳伸手去扭開門把，走進房間。
房間內依舊是不見五指的黑暗，她卻輕車熟路地鑽進床上的被窩裏。
窗外響起清脆悅耳的鳥叫聲，耀眼的陽光從窗外投射進屋內，映得一室明亮。
江歲晏睜開眼睛，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
該起床了。他正準備起身，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
他掀開被子去看。齊媚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他的房間，鑽進他的被窩，抱着他睡覺。
江歲晏伸手去推了推齊媚：“學姐，醒醒……”
感受到有人在推自己，根本沒辦法安心的睡覺，齊媚不得不睜開惺忪的眼睛，仰頭看向江歲晏：“歲晏哥哥，寧寧還想睡。”
江歲晏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況，沒有表現出一點驚訝。他擡手揉着她的頭發，溫柔地問：“又做噩夢了？”
齊寧寧伸手将江歲晏抱得更緊，将頭埋進他的懷裏：“嗯，夢見爸爸媽媽了。”
“不怕，只是夢而已。”江歲晏安撫道：“你還困的話繼續睡吧，我去給你做早餐。想吃什麽？”
“……”齊寧寧其實并不想讓江歲晏離開，雙手把他抱得更緊。而被她抱來的玩偶就靠在床頭，靜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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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寧寧的身體畢竟是成人版的齊媚，這麽用力地抱着江歲晏，江歲晏覺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江歲晏無奈地開口：“寧寧，歲晏哥哥不是玩偶，抱得那麽緊，會死掉的。”
齊寧寧聞言慢慢松開手：“寧寧不要歲晏哥哥死。”
“嗯，好乖。”江歲晏拍拍齊寧寧的腦袋，從床上下來，将一旁的玩偶塞到齊寧寧懷裏：“再睡一會兒，早餐很快就好。”
“寧寧要吃三明治。”
“好。”
離開房間，江歲晏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齊寧寧的人格突然出現，半夜跑到他房間的事屢見不鮮，他已經習慣了。可到底是成年人，她那麽親密無間地擁抱，總歸讓人心猿意馬，無法冷靜。
但她還是個孩子。一個孩子又怎麽會有那些多餘的想法？
江歲晏洗漱完便下樓去廚房做早餐。
這個時候的小呆正窩在貓窩裏睡覺。似乎聽到了廚房的動靜，耳朵不停跟着聲音抖動。直至聽到開袋子的聲音，小呆猛地睜開眼睛四只腳像踩了滑板似的飛速蹿起跑進廚房，仰起黑乎乎的腦袋對着江歲晏喵嗚喵嗚地叫。
江歲晏低頭看了眼小呆，笑道：“你耳朵真靈。再等我一會兒。”
正在廚房忙活，屋外卻響起了門鈴聲。
江歲晏把小呆的貓糧倒好放到它平時吃飯的地方，跟着去外面開門。
齊香虹拎着一個行李箱，穿着一套豔麗的連衣裙站在門外。見江歲晏開門了，她笑着問：“小媚睡醒了沒？”
江歲晏搖頭，問她：“香姨，你怎麽過來了？”還是一大早的時候。
齊香虹拖着行李箱走進庭院：“我被強制休假，想着也沒事就過來陪陪小媚。”
江歲晏關上大門，跟在她身後：“香姨你太拼命工作了，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
齊香虹邊走邊說：“你知道……我一刻也不敢停。”
江歲晏沒再說什麽，見她已經快走到屋門前，快步上前先行打開門将她迎進屋內。
看到屋裏的陳設，齊香虹感慨道：“這裏還是一點也沒變。”
江歲晏說：“香姨你吃早餐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正好跟我們一起吃。”
齊香虹把行李箱放到一邊，說：“好。”
也許是樓下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齊寧寧睡得不踏實。她睜開眼睛坐起身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就抱着玩偶下樓去找江歲晏。
走下樓梯看到齊香虹時，齊寧寧吓得呆住了。手上的玩偶就從樓梯一直滾落到一樓，沾了滿地灰塵。
“媽媽！”呆滞了半晌，齊寧寧露出一張燦爛歡欣的笑臉，飛奔下樓去抱齊香虹。
聽到她的聲音，齊香虹只是愣了一下便被她抱住：“媽媽，媽媽，我好想你。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不回來看我？”
齊香虹作為齊媚的主治醫師，對她的病情十分了解。不用江歲晏解釋，她已經明白現在的人格是誰：“寧寧，我是二姨，不是媽媽。”
齊寧寧緊緊抱住齊香虹，拼命搖頭：“不是，你就是媽媽。”
江歲晏想去拉開齊寧寧：“寧寧乖，先放手。”
齊香虹擺手阻止江歲晏，又對齊寧寧溫柔地哄道：“寧寧再仔細看看。”
齊寧寧聞言仰起腦袋看向齊香虹。明明就是媽媽的模樣，為什麽要騙她？是她不乖，媽媽不想要她了才不承認嗎？
齊寧寧瞬間委屈又難過。她淚眼汪汪地揪住齊香虹的衣服，哽咽道：“媽媽不要寧寧了嗎？”
齊香虹寵愛地雙手捧住她的臉，輕聲道：“再仔細看看，是不是媽媽？”
距離變近，齊寧寧看得更仔細了。
的确是有些不同的。媽媽的眉角有痣，眼前這個人卻沒有。媽媽身上有股油煙味，但眼前的人身上卻非常香。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二姨？”
齊香虹眯起眼睛笑：“嗯，終于認出我來了。”
齊寧寧又伸手抱住齊香虹：“二姨。”
“乖。二姨給你買了好多玩偶。來，我們去放好它們好不好？”
齊寧寧點點頭。
好不容易把齊寧寧哄好，江歲晏松了口氣。
吃過早餐，齊寧寧已經完全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她乖巧地坐在沙發上，跟齊香虹買來的毛絨公仔玩過家家。小呆就睡沙發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像在陪伴齊寧寧。
齊香虹和江歲晏在廚房一起收拾廚具。
“她變成‘寧寧’多久了？”
“沒有多久。”
齊香虹沉默了片刻，又說：“歲晏，今天周末你應該不用工作吧？”
江歲晏将最後一個盤子擦幹放到碗櫃裏：“嗯，有什麽事嗎，香姨？”
她不再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而是換了一臉嚴肅：“關于小媚，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江歲晏很少見齊香虹這麽嚴肅沉重的樣子，心裏有股不太妙的預感：“可以。”
收拾完廚房，齊香虹走到沙發上叫齊寧寧，卻發現她抱着幾個新玩偶和小呆一起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江歲晏說：“我抱她回房睡。”
齊香虹點頭，從齊寧寧懷裏拿走玩偶，跟着抱起齊寧寧的江歲晏回到房間。齊寧寧睡得很熟，被抱到床上後也一點也沒有要醒的跡象。
齊香虹看着齊寧寧安穩的睡臉，深深地嘆了口氣，關上房門。
兩人來到客廳，齊香虹率先坐下：“小媚有按時吃藥嗎？”
江歲晏跟着坐下來答道：“我都有監督她。”
“她這樣下去不行。時間拖得越久，她的情況只會越糟糕。阿晏，保守治療已經到了極限，我需要采取一些極端的治療方法。”
江歲晏愕然地擡眸看齊香虹。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緊繃，目光卻篤定堅決：“我這次休假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你能協助我嗎？”
江歲晏小聲地反問：“香姨，你說的極端是指什麽？”
“你等一下。”齊香虹說完去翻她帶來的行李箱。等她回來再坐下時，手裏多了一疊厚厚的資料。
她把資料遞給江歲晏：“這裏是這些年對小媚實施過的治療方案。這些方案原本不可以給別人看，但我也只能這麽做了。現在小媚的主人格出現的時間是不是越來越短？”
江歲晏接過她遞來的資料，一張一張翻開看：“嗯。就算吃了藥，人格的切換也沒有受到控制。”
“哪怕體檢一切正常，但精神不穩定的話還是會發病。”齊香虹垂下眼簾，看着那些資料被一頁一頁地翻動：“我将這些方案重新研究了一遍，發現她大概已經有了抗性。吃藥的效果已經大打折扣。”
“在你悉心照料下她的其它病症沒有進一步惡化，但無法解決她心理上的症結就無法終止她異常的精神狀況。就算有心理醫生的介入，她都沒辦法好轉，所以我決定以毒攻毒。”
江歲晏的動作一頓，不解地望向齊香虹。
齊香虹問他：“你知道小媚會變成精神病患者的原因是什麽嗎？”
“你有跟我說過。”
齊香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再次發問：“你覺得舊事重現，對她來說算不算一種刺激？”
江歲晏瞪大眼睛，整個人都頓住了。齊香虹說得這麽明白，他沒道理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這很冒險。有可能加重她的病情。我不理解，回到那個情景為什麽有可能治好她？”
“我也知道很冒險，所以這是一場博弈。”齊香虹直起身，伸手拍拍江歲晏說：“我希望在那個時間點，我們能幫助小媚脫離痛苦。只要她在那個時候被拯救，她就不會變成病人。”
真是如同齊香虹說的那樣，是種以毒攻毒的極端做法。但這也只是有一定成功的概率而已，并非最佳方案。
江歲晏在猶豫遲疑。
想到齊嫣，齊莫，齊寧寧随時都會取代齊媚，江歲晏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如果他們都消失了，齊媚是不是就會停止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這是一次豪/賭。
談話間，小呆的聲音忽然急促地呼喊起來，聲音高亢凄厲還伴着恐懼。
它剛才跟着進了齊媚的房間陪齊媚睡覺。現在突然叫得這麽凄厲大聲，是齊媚出事了嗎？
江歲晏和齊香虹同時起身急忙跑上樓去确認齊媚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