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轉機(下)
計議既定,三人便決定離席回去安排。劉萬財起身去叫夥計結賬。
他走出房間,剛要叫夥計過來,卻看見樓梯上走上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建康侯李繼良。
李小侯擡頭看見是他,也愣了一下。劉萬財趕緊上去見禮,李繼良受他一禮,才笑容可掬地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劉百戶。今日雅興,也來這裏吃酒?”
劉萬財道:“回侯爺的話。我這是最近破一樁案子,得了一筆花紅,因此叫了幾個弟兄來這裏開開葷,比不得侯爺臨軒置酒的雅興。”
他注意看到了,李繼良的胳膊确實都運動自如,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
李繼良倒是微微一笑,說道:“我也不是有什麽雅興,不過是路過此處,肚裏有些饑餓,于是進來嘗嘗時鮮。對了,你們找的那個蹑虛子,如今找到沒有?”
劉萬財心思電轉,連忙壓低聲音說道:“查來查去,倒是查到了玉虛宮那裏——結果什麽也沒有,倒是落了一場空。如今只好停了,您看我這不是幹別的去了麽。”
“玉虛宮?哼!難怪陶真人最近清理門戶呢,他門下人實在龍蛇混雜,有些不像話了。劉百戶你忙你的,我就上樓去了。”
劉萬財連忙躬身施禮,“恭送侯爺。”眼前的人走上了上四樓的梯階,他才直起身來。起身看時,他心裏骨冗了一下,連忙下樓結完賬,又匆匆趕回包間,把王夏二人叫出來一起出門。
等上了馬車,他吩咐開車,這才把看見李繼良的事講給二人。
王五點點頭道:“我說他果然沒有傷吧——”
“是沒有——但是我現在更疑他了。李繼良上樓的時候,我看見他手上有個白玉扳指,那樣式卻是盤螭——和霞姑給我的那個簡直就是一套!”
“啊!”這回輪到王夏二人驚呼出聲了。
“他的傷呢?!”王五有些不相信地喊了出來。
“如果他是妖人,連妖術都會,我想治個傷也是輕而易舉吧。”
“可是就憑一件玉器,恐怕也說明不了什麽。”
Advertisement
劉萬財便向王五拱手施禮,道:“此人常在禁中,這就得請王公想辦法跟蹤其動向了。”
“這個倒是好說,就怕萬一不是,咱家動用人手跟蹤勳貴,八成落不得好啊。咱家還是得先給廠公請示請示。”
“這是自然。夏賢弟,你要是夜行入他府邸,能保證不被發現麽?”
夏元化拍着胸脯道:“劉大你還不知道我的身手麽?自然是行的!”
“咱倆今晚去夜探一番,請王公安排找霞姑和禁中查探的事。”
入夜時分,劉萬財果然和夏元化穿着夜行衣,掩了嘴臉,躲到了昭回靖恭坊李府左近。等到一隊巡夜兵卒過去後,劉萬財和夏元化用飛抓爬上了牆頭,然後悄悄進入建康侯府的內院。
內院裏花石衆多,倒是讓二人輕易躲藏。眼看着他府上巡夜家丁過去後,二人慢慢摸到了李繼良寝院的院門。
院門旁邊有一柱太湖奇石,卻省得了他倆翻牆的力氣。劉萬財先爬上牆頭,然後示意夏元化先別上來,在下面望風。随後他直接爬上了廂房的屋頂。
向院中望去,這寝院裏居然毫無花木,正中倒是放着一鼎香爐,此時香煙已散,四下無聲。正房的燈光卻還亮着,素紗窗上映着人影,似乎李繼良還沒入夢。
劉萬財靜靜趴在屋頂等着,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屋中的燈光終于滅了下去。他正準備再等一會兒下去時,那正屋的門忽然打開了。
今晚月光分明,能看見出來的人正是李繼良。劉萬財躲的屋頂正好不是正對月亮,他盡量往後縮了縮,努力不發出聲音來。
只見李繼良仰天看着,舉起一只手來遮擋點月光,似乎在觀察星象。好半天他嘆了口氣,轉身回屋了。
私習天文麽?劉萬財想,這按《大明律》可也是死罪啊。他又等了一會兒,悄悄爬下屋檐,慢慢摸到了李繼良的窗下。
讓他吃了一驚的是,李繼良還沒有睡,他似乎在和誰說話。劉萬財掏出一根竹管,一邊伸到窗角,一邊貼到耳朵上。
“群星還未歸位啊!群星還未歸位啊!”李繼良似乎有些瘋魔地反複念着這句話,這讓劉萬財感到十分奇怪。他于是慢慢探起身子,從窗縫裏努力看進去。
“群星還未歸位啊!”屋中黑暗得很,他看不見李繼良在哪裏,只能聽見聲音是從屋子裏面一角發出的。
“群星還未歸位啊!”
李繼良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腳步聲直奔門口而來。劉萬財大驚,連滾帶爬地沿着門廊躲進和廂房門廊交接的大柱後面。砰的一聲,正堂門被打開了,李繼良赤着腳,穿着中單跑進了院子。
他癡癡望着天,嘴裏還是念着那句話,身體前後晃蕩着,樣子幾近瘋癫。劉萬財窺視着這番場景,不由身上有些發寒。好半天,突然建康侯說的話變了。
“阿撒妥!阿撒妥!阿撒妥!”
劉萬財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這人确确實實和《玄君七章秘經》有關系!不行!我得抓住他!
但是他還是沒有動作——得有實證啊!他看着李繼良的聲音逐漸變低,然後又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間。再次等了半晌,劉萬財抱着柱子爬了上去,又一翻而上,從鬥栱爬回了屋頂。
他爬下牆,叫上夏元化,一句不言地沿原路出了李府。夏元化一落地就問他看見什麽。劉萬財卻啥也沒說,拉着他回了住處。
“老劉,你到底見到啥了?”
“見到,見到鬼了。”
☆、祭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