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第五十章
◎登基第四十二天◎
明璇搖搖頭, 沒有說出當年的事,聲音哽咽,只道:“我、我只替、替舅舅委屈……”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甚至當初, 明慕第一次見她時, 都沒見哭得這麽狼狽過。
他頓時心軟一團, 憐惜地拍拍明璇的背, 讓她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當初太醫說過,明璇心氣郁結,不利壽數。他想過怎麽開解,但阿璇每天都是快快樂樂的樣子, 若是貿然提出,豈不是戳她傷疤?
可是又找不到能讓阿璇痛快纾解的方法,她小小一只, 就已經很會隐藏自己情緒了。
明慕總是心疼。
如今算是誤打誤撞,算是解了一點她心中的積郁。
等明璇慢慢地停住哭聲, 很快, 臉被熱熱的巾帕擦淨、敷上眼睛, 緩解了痛哭之後的酸痛。
熱敷了一會後, 又拿來了淡香的脂膏,細細地抹在臉上。
“怎麽樣?好點了嗎?”明慕手中還沾着脂膏,關切地問。
明璇又想哭了。
她撲到舅舅懷裏, 悶悶地點頭:“我好多了,謝謝舅舅。”
緊接着,明璇感到有只手輕輕拍着她的背, 像是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緒全部驅散。
“舅舅, 你不委屈嗎?”她擡頭問, “分明不是你的問題……”
“是有一點,但是沒辦法呀。”明慕的心情其實沒有那麽糟糕。
或者說,最糟糕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剛登基的時候,看到先帝留下來的爛攤子,他真的有種恨不得一頭碰死的沖動,宛如一件滿是破洞的華服,他連穿針引線都不大會,要如何縫補這件衣服?
可是不補不行啊,這件衣服要為無數人遮風擋雨,宗室裏面,除了他,便是一個才五歲的稚子和一個未出世的遺腹子,盛朝能壓在誰的肩頭呢?
要是讓內閣輔國,倒不是不行,但等下一任帝王長成起碼要十多年,這麽長時間,能保證內閣一心為國,始終不變嗎?
就連明慕,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以後一定能保持初心:這麽長時間,他也不是沒可能被萬人之上的帝王生活迷惑,學着先帝的樣子肆意享樂。
所以,明慕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約束自己——他絕不能重蹈覆轍。
這樣想着,他張了張口,沒吐出字來,最後露出一個苦笑:“好吧,我也說不出雞湯啦。”
“舅舅?”明璇聽不懂什麽叫“雞湯”,歪了歪頭,“舅舅是餓了嗎?”
“不是。”
明慕搖搖頭,非常認真地思考一陣:“之前和阿璇說責任,阿璇理解了嗎?”
明璇點點頭,逐漸理解明慕這麽做的原因,湧上來的情緒漸漸平複,只是聽起來還有不忿:“那直接說……說大舅舅好了,和小舅舅有什麽關系。”
她越說聲音越輕,嘟嘟囔囔的。
“怎麽說呢……皇帝往往不是某個人,而是某個整體,一個籠統的概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明慕嘗試比劃,然後說,“再者,之前我的處理方式的确有問題,以至于拖到現在彌補,不知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認錯誤,絕不再犯。”
其實現在或許是坦白的最好時機,明慕費勁心思,積累了一點政府公信力,就算将之前的努力全都耗費掉,也要徹底解決這件事。
“不過現在只是一個初步的構想,或許內閣會否了我這個說法。”
明慕将明璇散落的發絲整理到耳後,輕輕地開口:“但是舅舅很開心。阿璇是關心舅舅,才願意為我哭,是嗎?”
明璇有點不好意思。
她埋進明慕懷裏,嗯了一聲。
舅舅真好。
特別特別好。
她有種預感,就算舅舅知道她真實的性格,知道阿璇不是一個乖小孩,還會喜歡她的。
——
內閣的折子很快返了回來。
他們先是對明慕的構思大為贊賞。中間一段倒是寫:目前倒是能夠斷定,類似的言論在南方學子中廣為流傳,若是繼續掩飾,只會叫人失望,不如直接不破不立,重新設計會試的閱卷過程。
再者,流言喧嚣甚廣,背後未免沒有推手,請陛下徹查。
最後一段,則是內閣和禮部的聯名,一致要求将錯處攬在自己身上,不願意叫陛下趟這次的渾水。
“真是的,他們也糊塗了。”
明慕點着燈,順道看了這最後一份折子,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阚英已經從司禮監回來了,正點着燈,不叫陛下傷着眼睛:“陛下只看完這份,便休息了。”
明慕嗯了一聲,撐着臉,沾了朱色的墨水在後面補上:“君臣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天下豈有臣子做主而君王不知的道理?”
他先攤着,放在桌子上晾幹墨跡,明日一早直接送去內閣。
距離夜間入睡還有一會,明慕悶悶不樂地抽出旁邊備着的書,預備翻幾頁再去睡覺。
太傅近日不在燕都,他不能因此松懈學業,反而要時時鞏固。
明慕要看的有很多,除了聖賢書,還有先代批閱的折子、某些大案的卷宗、近年來的邸報。
今日看的這份卷宗還有幾頁就完了,明慕翻完後,放在一邊,道:“明日将這本送去郡主那邊。”
有些案子看完後很有意義,其中也沒有少兒不宜的內容,明慕就會在看完後送去明璇那邊,等她看完後,二人再讨論一下,交流觀念。
有時候和明璇對話,幾乎讓他以為,對方是一個思維清晰的成年人——根據前世上網的經驗,有些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的人說話都很混亂。
阚英應了一聲,試探着問了一句:“陛下的意思……确定是明璇郡主了?”
他說得含糊,第一遍明慕還沒聽明白,下意識啊了一聲,直到第二遍,才清楚對方的意思。
“是呀。我覺得阿璇很适合……”明慕放下書,難得對親近之人敞開心扉,“我只是擔憂,會不會累着她,叫她受委屈。”
當皇帝簡直折壽啊……
阚英被噎了一下,後面的話差點全忘光了,良久才緩過來,續上了後面的:“……只是奴婢覺得,郡主的年齡,與陛下之間是不是太近了……”
前朝為避免儲君之亂,不立儲君,争鬥反而更厲害些,亡國也有內亂的原因;本朝以嫡長子繼承制為主,若無嫡子,便是長子,若二者皆有,才會出現事端——先帝與大公主便是如此——少了許多儲位争奪之憂,饒是如此,儲君與帝王之間,也常有争奪。
親子尚且如此,更何況甥舅?
“那不是挺好的,我能提前退休。”明慕還挺開心,甚至在暢想退休之後在全國旅游的美好日子了。
不過這話只是說說,想要達到明慕的理想狀态,還需要很長很長時間,而且明璇還需要培養。
阚英不說話了。他發現陛下說這話居然是真心的。
“……到那時,奴婢也随着陛下出宮,一直伺候陛下。”他憋了半天,說了這樣一句。
“直接放你出宮不好嗎?”明慕桌子下抽出暗格,裏面放了幾張地契,“之前在內庫裏看到幾個莊子,感覺很适合你,打算讓你養老的。”
內庫裏面都是皇家莊子,有專門的人負責種地,世世代代是帝王家的奴仆,宮裏的人過去不會被歧視,反而會被尊重。
一直以來,太監出宮後的贍養生活都算不上好。有權有勢的年輕時撈一筆錢,還算活得痛快;若是那種沒權沒勢,一輩子默默無聞的小太監,幾乎與等死無異了。
昏黃的燭光中,阚英見到少年天子的眼睛,眸中坦然、純粹、堅定。
他抹了抹眼角,聲音忽的有些哽咽:“奴婢不去,奴婢要一輩子伺候陛下。”
禦案上的奏疏在第二日一早就發到了內閣。
在見到陛下的禦筆親批後,幾人面面相觑,饒是多讀了聖賢書,一時間都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其實這算是一個認知誤差。明慕在前世接受了許多系統性的歷史知識,從更發達的社會從前往後看,就很容易形成固定印象:在皇權至上的古代,很多事情不僅僅是臣子有問題,而是端坐之上的帝王有問題。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岳飛和十二道金牌。
所以會試事件,明慕主動承擔了責任:畢竟也算是他監管不力。
假若當時在看到那份畫圈的名單折子後,多問幾句,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在古代,或許有臣子隐隐約約意識到這一點,就好比之前先帝的要求加稅,在勉強周旋之下,只加了兩地的稅收。但還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觀念。
好比這事,他們肯定不覺得是陛下有錯。反而是陛下用心補救,甚至因為某地舉子的京訴打算徹底推翻重來,再不留一點疑慮。
“我們真的要如折子上一般,把陛下也加進去?”
禮部尚書趙憶遠沉默許久,才開口問道。
三輔許蘊和急忙搖頭:“這和陛下有什麽關系?莫要胡言亂語!”
兩人齊齊看向始終不發一言的蔔祯,期望這位首輔能給出個決斷。
“我以為……”
沉吟半晌,蔔祯終于道:“……不僅要加,還要加個大的,将責任都推卸過去。”
許蘊和:“???”
趙憶遠:“???”
二人齊齊道:“蔔大人,最近身體如何?可曾在吃藥?”
言下之意就是你沒事吧?
蔔祯:“……”
他只是老了,還沒糊塗呢!別真當他聽不出來!
“先前陛下的做法,你們知道嗎?”他問。
趙憶遠道:“聽過,陛下後來說,是欲揚先抑,先黑後白……”
詞句倒是熟悉,只是用在這不免陌生,可細細想來,似乎、似乎有點意思?
“所以,你是打算同樣的事再演一遍?”許蘊和疑惑道,“若是起了反效果,你又如何?”
“如今金陵一帶已大範圍種太平苗;水泥等物已經逐漸運去,修築堤壩;更有免稅一事……陛下的威望已經初顯了。”
蔔祯幼時家境貧寒,現在雖身處高位,但對民心的把握極為精确。
“可是叫這事顯露出去,不正損傷了陛下的威望?”
蔔祯搖頭:“陛下如今登基幾年?”
另兩人對視一眼。
幾年?只有五月!不滿半年!
“你們都清楚,陛下登基與會試只是前後腳,出現問題與當時尚不親政的陛下有何關系?”蔔祯捋了捋胡須,露出勝券在握的神情,“難道百姓會不知道?”
“既然知道,自然便會辯駁;既然辯駁,自然相信自己辯駁出的道理!”
要是叫明慕聽到這番言論,估計真以為自己撿到鬼了——這什麽新聞學傳媒聖體?!
只是他現在不在這,聽不到蔔祯的高談闊論:“江南識字者衆,往日見到朝廷邸報,都不會輕易相信,若是見到離譜的公文,一定會談論此事,進而辯駁出‘真相’。如今金陵六部不再裝死,有些能為,若輿論有失控之勢,也能及時引導。”
看看,連控制輿論都學會了。
兩人将信将疑:“這方法會有用?”
蔔祯點了點頭:“陛下之前的做法精妙,我只取一段,化而用之。”
聽起來……的确有一兩分的道理……
但是……
“……風險太大。”
兩人最終搖了搖頭。
他們始終以求穩為上,不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
蔔祯退而求其次:“這也無妨,倒是有另一道方法。”
“先放出些似有似無的傳聞,再貼出公文澄清罷。只一點,如陛下所說,公文下筆一定要……精确、不帶有個人感情因素。”
蔔祯學出明慕的話,想了想:“陛下果然有道理。”
若是通篇“情緒色彩”嚴重,若是他,或許只會欣賞文采,而不是确信內容了。
“只先報給陛下罷。”
硬要說,趙憶遠和許蘊和兩人,自然是想穩妥求上,不願冒險。
蔔祯只是有些可惜,摸了摸胡須,順便将自己的設想也一并交上去,只不過并不期望批下。
等陛下閱過回來,前面二人的計劃沒有明示,卻在最後蔔祯的設想上寫了一句:“可行”。
蔔祯一笑:“陛下果真是少年心性,喜歡劍走偏鋒。”
他立刻給金陵同僚以及曾經的學生們寫信。既然陛下選擇了他的方法,自然要做到盡善盡美。
——
太平苗的接種有條不紊,金陵一帶已經接種完畢,逐漸往周圍府城擴散。
之前囤積糧食、藥材的豪強們,為了太平苗,不得不付出大半身家,就這樣,種苗時間還遙遙無期。
汪家簡直要急瘋了。
其家的家主根本吃不下東西,問身邊的家仆:“那個人,處理了嗎?”
“處理了,連同屍體和用過的東西,全都扔了燒了。”家仆低聲道,“老爺,您放心,絕不會出錯。”
“不會、不會,你看看都成什麽樣了?!”汪家主指了指外面,一臉頭痛,“我汪家廢了那麽多的錢財,又沒了娘娘做依仗……”
那位殿下倒是能作為他們未來的依仗……那也得等殿下平安長大啊!如今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要如何為他們求情?
“那太平苗,也不知是不是噱頭,那些愚民居然如瘋了一般推崇。哼,那小皇帝只是恐懼自己的帝位不穩,弄出這事好收買民心……我看他要如何收場!”
那家主在房間裏喋喋不休。
家仆喏喏不敢言。
雖說按照如今的形勢,先倒黴的是他們才對。
“那劉家、趙家,原先只是跟在我們汪家身後吃剩飯!今次天花不知發了什麽瘋,居然将原先囤積的糧食、藥材低價售出,虧了多少銀子?”
想到這事,他忍不住繼續罵罵咧咧。
比起這件事,更叫他心恨心焦的,便是金陵六部,居然真的因為這件事,高高擡手,放了那些人一馬。
而他,因為之前的藥材囤積,就算交付了許多錢,也毫無用處。
說道最後,他都開始怨恨行宮內的娘娘了:“娘娘,如今娘娘不知在過什麽舒心日子,我們盡心盡力地為她籌謀打算,甚至不惜找來了天花病人……結果我們大難臨頭,娘娘居然連個消息都不傳出來!”
任他怎麽在房內無能狂怒,也挽回不了大廈将傾的頹勢。
很快,外面有人敲了門,不等開門,便有一隊訓練有素的官兵從門口沖進來,外面也有人将汪府團團圍住。
立時有兵役沖開書房的大門,押住汪家主,又将府內的話事人全都抓住,控制在一起。
領頭的正是金陵的刑部左侍郎,他找出單子對了一圈,确保人都齊了,道:“本官接到狀紙,金陵的天花之疫與你們有關,并呈上一應物證,既如此,便與本官走一趟罷。”
“等等,大人,草民冤枉!”
這罪肯定不能認,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天花是從汪家傳出去,讓娘娘利用,這剩下的大半身家連同家人的命,得全交代了!
汪氏家主嘴巴一張就在喊冤。
“是否喊冤,自有刑部定奪,堵嘴。”左侍郎揮了揮手。
兵役們将一連串的人堵了嘴,困住手腳,綁了出去。
至于家眷等,暫時困在府中不得出,有經驗老道的刑官負責問話。
剛出了門,汪家主被拖拽着往前走,見到被兵役阻擋在外的百姓。
那些百姓沒有什麽激烈的表情,甚至可以說面無表情,只眼神中透出濃烈的恨意——
這段時間,官府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若有什麽仇怨,現下便是解決的最好時間。
因着這事,金陵的百姓陷入一種詭異的狂熱中,狀紙如同雪片一般飛往了金陵刑部。
金陵刑部簡直遇上了百年未有的忙碌。
不僅如此,周圍的縣令、縣丞等全都被抓過來充壯丁,每天如火如荼地重審各個案子,涉及人命的案子更是重中之重,之前被積壓的宗卷也被翻了出來。
此外,行宮中有位大病初愈的女官直接舉報,說本次天花疫情是汪家傳出來的,她正是第一位受害人,拿出了之前二人來往的證據。
——自汪娘娘心情越來越差,時不時将氣發洩在女官身上後,貴英就心有惴惴地做了一些準備。
她本以為這些永遠都用不上。
可這次,在蘇醒後,她心甘情願地将所有證據拿了出來,除卻天花這事,還有之前與玉清觀觀主交流的切實書信。
這些東西無疑坐實了汪娘娘确實與下毒之事相關。當時只是疑慮,沒有切實證據,只能将人遷出宮。
如今能證實之前的猜想,便将汪娘娘隔絕,抱了明琮給方娘娘暫養——謀害陛下,就算有先帝遺腹子這塊擋箭牌,也護不了她。
汪家更是自身難保。
那些曾經的案子全都被翻了出來,他們下手狠絕,正如之前的茶園,便是滿門都沒有留下的直系血脈,只能将搶奪的財物歸還旁系。而僥幸存活于世的,都獲得了補償。
雖然這補償,可能大多數人都不想要。
有些人試探性遞上了其他豪強欺壓的狀紙,也期望能找個公道。
他們本不抱希望,像這種大廈傾頹的家族,一般都是得罪了燕都的什麽人,才會連根拔起。
而其他的豪強,與當地官員沆瀣一氣,基本沒有動的可能。
這次偏偏不一樣。
饒是忙得焦頭爛額,還有刑官拿了狀紙,跟着出來:“走吧,我們跟你們去一趟。”
“大人……我、我們……”
那幾個百姓沒想到居然真的能引來刑官,一時間誠惶誠恐。
“這次情況特殊,下次還是先交給當地的縣令,若縣令不管,再交到州府。”那刑官一路科普,“陛下說,以後要在各處縣設立意見箱,都是匿名,你們若是走正常的流程沒作用,便可直接投進意見箱,那個由通政司管,直接上到金陵,不必害怕。”
自古以來便是民不與官鬥,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新鮮的說法。
有一人低聲開口:“……是陛下的要求嗎?”
“正是呢,這次太平苗,也是陛下聯合西寧府,一起送來的。”那刑官感慨一聲,道,“陛下雖登基不久,但心中确實是挂念百姓的。”
經過這麽多事,這句話終于在南方百姓心裏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
以至于蔔祯決定發揮他的新聞學特長,開始散播流言時,說了不到五句,便被周圍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地趕了出來: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編排陛下的不是?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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