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黑衣人
黑衣人
“小心，他身上有炸藥！”眼見駱勇要往旁邊的燭臺上撞，宋錦繡急得伸手就是一枚飛針滅了蠟燭，又連忙開口提醒，一個翻身上了窗臺。
陸昭雲反應極快，急忙後退與駱勇拉開距離，宋錦繡已經将手腕上的抓鈎發射，牢牢勾住了房梁，伸出另一只手蕩到陸昭雲身邊。
陸昭雲攬住宋錦繡，兩人借力，蕩出很遠。
“此子智多近妖、武功高強、韬光養晦，包藏禍心，斷不能留！”身後，駱勇倒在地上，大喊道。
不遠處，一個黑影聞聲，默默轉身離開了。
子澄已經将守在門外的仆從都放倒了，見狀趕緊去追。
宋錦繡和陸昭雲立在屋前的一小片空地裏，陸昭雲衣帶松松垮垮地系着，右肩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洇出，模樣不可不說狼狽。
宋錦繡将搜刮得來的火折子遞了過去：“屋子四周都埋了炸藥，需不需要我去點燃？”
陸昭雲鐵青着臉點了頭。
将駱勇連同這屋子一同炸個粉碎，也難消他今日所受之辱！
然事已至此，陸昭雲今夜還要完成一件事。
下一刻，火光沖天，轟鳴聲四起，将小院上空的天映照得如同白晝。
動靜這麽大，恐怕會引來麻煩。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離開。”宋錦繡走出幾步，卻發現陸昭雲依舊立在原地看着被炸得粉碎，火光熊熊的小屋。
“走吧。”她折返回來，扯了陸昭雲的袖子。
陸昭雲仿佛是生了根一般，良久才回頭，看着火光照亮了的宋錦繡的臉，眼尾泛紅，竟是前所未見的失意脆弱。
他在想，皇帝對自己起疑，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宋錦繡的手筆。
“何人，膽敢在此造次！”一柄長劍破空而來，一陣肅殺之氣直沖陸昭雲面門。
陸昭雲早就感覺到了，此刻卻還是維持着原本頹然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神光落在長劍刺來的方向，餘光卻牢牢鎖定在宋錦繡身上。
宋錦繡一把拉開陸昭雲，身影移動間，手臂揮舞，長袖翻飛，袖中藏着的毒針如暴雨一般盡數向那黑衣人飛去。
“為什麽不躲？你瘋了？”
陸昭雲沒有回答。
因為他在試探。
“是那晚發現我們的那個黑衣人，這下想跑也跑不了了。”宋錦繡喃喃道。
那晚宋錦繡便察覺了，此人的功夫遠在自己之上，對上了，自己也只能勉強對付上幾招，拖延拖延時間。
“為什麽要躲？我正愁無處發洩。”陸昭雲緊了緊手中的長劍，目光森冷，朝那黑衣人而去。
陸昭雲左手舞劍，眼神冷峻森涼，如利刃一般射向那殺氣騰騰的黑衣人。
宋錦繡但聽得铿铿锵锵的利器相接之聲，雙方已經鬥了幾個回合，陸昭雲左手的實力到底比不上右手，雖說尚未落到下風，但飄飄的白衣上已然血跡斑斑，免不了添了幾處新傷。
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宋錦繡腦子在飛速運轉。
若說此時能派人來封登殺陸昭雲的，無非平王、皇帝還有前朝餘孽三股勢力罷了。
前朝餘孽倒不至于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了結陸昭雲，他們大有更合适的時間和地點。
那麽就只剩下兩種可能。
而這兩撥人都不得不忌憚一個人。
那就是，蕭聞澤。
平王要殺他，皇帝要保他。
“聽着，蕭聞澤在我手裏，你要是再敢動一下，就再也別想見到他！”宋錦繡大喊道。
只要那黑衣人有所反應，宋錦繡就能憑借這反應，判斷他受誰之命，來殺陸昭雲。
黑衣人手下動作果然一頓，只此一刻，陸昭雲瞅準時機，聲東擊西，黑衣人忙亂之間判斷出錯，被陸昭雲一個假動作晃了眼睛，等反應過來，長劍的劍鋒已經停在了他脖頸之上，利刃劃開細細一道口子，有血珠子沁了出來。
那黑衣人，是皇帝派來的。
宋錦繡上前，将那黑衣人的面巾揭了。
黑衣人一張白淨的臉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這人宋錦繡也算認識。
馬共康，東廠的人，魏瑾的手下。
想不到小小一個封登，倒是“群星荟萃”、熱鬧非凡。
宋錦繡正若有所思，陸昭雲卻已經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原來拿活人獻祭，是魏公公的主意。”
語氣裏帶着些許的不可置信，仿佛是沒有料到，魏瑾能有這樣大的膽子，明目張膽地草菅人命。
“休要胡說！什麽活人獻祭，根本就是憑空捏造！”馬共康自然不能讓陸昭雲将這麽大一口鍋直接扣在魏瑾的頭上，但凡走漏一點風聲，魏瑾就會是皇帝推出去擋住口誅筆伐的棄子。
那時，自己也将死無葬身之地。
陸昭雲眼波一個流轉，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來：“難道……難道魏公公是……奉命行事？”
宋錦繡聽得陸昭雲将“奉命行事”四個字用極輕的聲音吐出，仿佛諱莫如深，心裏清楚，陸昭雲此前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消息，此刻正在籌謀着從這馬共康嘴裏套出些什麽，又或者是，策反他。
馬共康眉頭重重壓下來，眼神變得謹慎至極，沒有回答。
“馬公公，前幾日在如意茶樓，我們見過的。”
“我想，馬公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恩情，陸某總是要找個機會還上的。”陸昭雲開始胡說八道。
“既然馬公公是個聰明的，我們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此事一成，馬公公你和你的那幫兄弟，怕是都活不成了。”
馬共康瞳孔地震，這一點，他此前倒是從未想過。
“那日夜裏的情形我們都親眼瞧見了，這樣草菅人命的事情，若是，萬一，傳揚出去，恐怕有損聖譽吶……所以，只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陸昭雲擺出一副毫無私心、苦口婆心的架勢來。
有時候，宋錦繡真的是很佩服陸昭雲這老狐貍的這副三寸不爛之舌。
馬共康眼神垂下，陷入了長久的思考和沉默。
宋錦繡見他眼神一寸寸暗淡下去，就知道陸昭雲的話起了作用。
“況且，都已經燃人續命了，燒誰不是燒？又有誰會真的顧惜你們的命呢？”陸昭雲不放過馬共康表情中一絲一毫的變化，以此窺探馬共康的內心。
“我有辦法能保住公公一命。”
此言一出，馬共康終于擡眼，将視線落在了陸昭雲身上。
“竟從沒發現，陸大世子，竟是這般厲害的人物，武藝高強且擅于蠱惑人心。”馬共康示意陸昭雲将劍鋒移開。
陸昭雲手臂維持着原來的動作沒有動，神色如常，并沒有因為馬共康這句話而心旌動搖，坦蕩道。
“所以馬公公應該看到我的誠意，我既以‘真面目’示人，且為邀請馬公公來，給馬公公準備了這麽盛大光輝的焰火，若是馬公公再不答應，我手裏的長劍，也不會答應。”陸昭雲這番話看起來說得客氣，實則夾槍帶棒，慢慢的都是威脅。
馬共康笑了：“看來陸大世子，也沒有給奴才選擇的餘地。”
陸昭雲嘴角勾起：“自然是不敢強迫公公，公公可以選擇現在死，還是事成之後死，從結果上來說，似乎是差不多，但這其中，公公還有得選。”
馬共康再次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開口：“我自然選擇活。”
他剛一開口，宋錦繡便将手中悄悄捏着的藥丸彈到了馬共康的嘴裏。
馬共康注意力全在陸昭雲身上，沒料到角落裏的宋錦繡突然來了這麽一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藥丸已經順着喉嚨劃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麽？”
“穿腸毒藥，十五日之內，沒有解藥，腸穿肚爛而死。”
“公主真是好手段。”馬共康冷哼了一聲。
宋錦繡心中暗笑，客氣客氣，從你主子那裏學來的陰險伎倆罷了。
“好！”陸昭雲冷峻的眉眼透出更多的志在必得來，沉聲問道：“那些被抓走的人呢？”
馬共康徹底放棄了掙紮，幽幽道：“在登封大牢裏面關着，等着晚上被拉出去獻祭。”
“誰給你下的命令？”
“是魏公公。”
“接到命令之前，都有誰去宮裏觐見過皇帝？”
馬共康想了想：“是平王殿下，帶着一個神秘的巫師去面見的皇上，平王走後不久，便有秘密旨意傳了過來。”
“你們燒得都是病人嗎？”
“不是，是按照巫師提出的條件找的，有時候全是女子，有時候全是兒童。”
“封登的時疫災情如何？”
“從青雲城傳出來一個治療時疫的好法子，大家喝了藥之後，大部分人已經痊愈了。
“可是我們明明看到，盛京中躺在隔離帳篷中的病人還多着呢。。”
“他們是中毒。”
“為了方便祭祀？”
“是。”
“将這些人都燒了作甚？”
“正如世子爺剛剛所講，燃身續命。”
剛剛陸昭雲只是随口那麽一說，沒想到還真的就是這樣。
“計劃。”
“計劃就是，殺了封登的百姓來續壽命，待大師完成，将九轉丹交給聖上，至于封登百姓，就說是全部都折在了這場瘟疫裏面。”
簡直令人發指！陸昭雲在心中狠狠道。
“為了貢獻出我的誠意，我還有個消息可以告訴你。”馬共康再次示意陸昭雲把長劍移開。
陸昭雲依舊沒有動作，眼睛看着馬共康，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封登人員日益稀少，下一次要獻祭的可都是妙齡的女子，到現在女子的數量都還沒有找齊。”
陸昭雲不置可否，而是問道：“那巫師住在哪裏？”
“封登府府衙之中，不過有東廠的十八絕頂高手坐鎮，奉勸世子，不要走到這一步。”
畢竟巫師要是丢了腦袋，追究的可是馬共康他們的責任。
陸昭雲終于收齊了手中的長劍：“如此，便多謝馬公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