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游戲
游戲
宋錦繡雙手被綁着，斜斜靠在堂中的紅漆柱子邊，微微側過臉，就能看到駱勇身邊專注擺弄着手裏撥浪鼓的蕭聞澤。
察覺到宋錦繡的視線，蕭聞澤擡起頭看過來，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來，眼神澄澈明淨，就如同他們幼時初見。
宋錦繡心中咯噔一下，意識到了不對勁。
駱勇也注意到了蕭聞澤的動作，伸出精壯有力的手臂将蕭聞澤攬了過來：“哦，差點忘了，還有你這個小美人呢。”
“讓哥哥親親好不好？”駱勇偏着頭看着蕭聞澤。
宋錦繡搖了搖後槽牙，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要不是還想着從這個叫駱勇的身上騙到解藥順便套出些內幕來，她現在就能一揮袖子，一針紮死他。
陸昭雲将宋錦繡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忽地輕笑了一聲：“今日兩人在側，大人恐怕分身乏術。”
“而且，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分享的人。”陸昭雲施施然提起酒壺細長圓潤的把手，酒液清亮，飛洩而下，陸昭雲将酒杯遞到駱勇面前，視線卻是淡淡落在宋錦繡臉上。
子澄默默瞪大了眼睛。
顯然，陸昭雲平時沒有替人斟酒的好習慣。
宋錦繡視線飄過來，又飄走，落在了堂中東面的四腳大香爐上，香爐上镂刻着神獸麒麟，騰雲駕霧，好不威風。
駱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放開摟着蕭聞澤的手，去接陸昭雲遞過來的酒杯。
就在手指即将觸碰到酒杯之際，陸昭雲卻又微微錯開手。
“将軍，讓他離開。”
駱勇仰着臉哈哈大笑了幾聲，顯出心情絕佳的樣子。
“你和他，都是我的心頭好。”駱勇拿過陸昭雲手裏的杯子，一飲而盡。
“我餓了。”蕭聞澤揉了揉肚子，似乎是完全沒有受到身邊另外兩個人的影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駱勇以眼神示意子澄，子澄擊掌三聲，早已準備妥當的侍從便流水似的湧進房間，每個人手裏都托着一盤菜。
不多時，三人面前便擺上了滿滿一桌子佳肴，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真是奢侈，都這樣了還跟皇帝似的，宋錦繡默默剜了駱勇一眼。
蕭聞澤早就盯着一盤接着一盤端上來的好菜流口水了，現在眼裏更是容不下其他，拿起筷子就吃起來。
“能和将軍相遇，便是草民的造化，我貪心，想要更多。”陸昭雲意有所指。
“所以，想和将軍單獨聊聊。”
兩人的視線再次落在埋頭苦吃的蕭聞澤的身上。
蕭聞澤察覺到目光，擡起臉，嘴唇一片油光水亮：“你們也吃啊，可好吃了！哥哥們果然沒有騙我，這裏真的有好吃的！”
駱勇一攤手：“你看，他都這樣了……”
“我妹妹略通醫術，不如讓她瞧瞧。”
駱勇抱着手臂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惬意地蹭了蹭，眼底一抹黯然劃過，語氣裏居然帶上了些寵溺：“可以，不過我早就找人給他看過了，你們再看一遍，也是徒勞。”
宋錦繡雙手還綁着，駱勇也沒有給她松綁的意思，宋錦繡便就這樣走到了蕭聞澤身邊。
“公子，還請将手腕露出，由草民為你把脈。”
蕭聞澤好奇地看了宋錦繡一眼，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将手伸到宋錦繡面前。
宋錦繡擡着兩只手，将蕭聞澤的手翻了個面，慢悠悠去掀蕭聞澤的袖子。
綁着手，總歸是不方便。
“将軍，還請替舍妹松綁。”陸昭雲道，“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呢？”
“我看你搞這麽多花頭，就是想給她松綁。”駱勇道。
“是啊，綁着手很難受的，給這個姐姐松綁吧。”蕭聞澤附和。
駱勇掀開眼皮：“既然你們兩個都開口了，那就松綁吧。”
子澄趕緊上前，趁着解繩索之際，宋錦繡将夾在手指縫裏窄而薄的刀片送到了子澄的手裏。子澄眼神一動，默默收下夾好。
解開繩索的宋錦繡深吸了一口氣，跪坐在長案邊，三指搭上了蕭聞澤的手腕。
頭部受重創，淤血不散，記憶丢失，蕭聞澤如今的智力僅如九歲孩童。
宋錦繡不是沒有想過蕭聞澤或許是在裝傻。
但是事實就擺在自己面前，她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該笑，因為蕭聞澤這樣，必然無法再繼續儲位之争，最後也不會登臨大寶。
她該哭，她沒想到，蕭聞澤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而退出這場争鬥。
宋錦繡開口：“他頭部曾受過重傷導致失憶，如今，智力就如九歲的孩童一般。”
“我就說嘛。”駱勇擺擺手示意宋錦繡走開。
蕭聞澤卻一把拉住宋錦繡的手，止住她離開的動作 ，仰着頭緊緊盯着宋錦繡的臉：“姐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宋錦繡有一瞬間地怔愣，然後去拂開蕭聞澤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公子大概是記錯了，草民從未見過公子。”
“哦，那應該是我記錯了。”
蕭聞澤扁扁嘴，繼續拿起筷子夾菜。
“我想入朝為官，可惜沒有門路，還請将軍提點。”陸昭雲語氣越發恭敬，又滿斟了一杯酒。
駱勇眼神更加自得起來，将陸昭雲攬了過來：“這酒，得你喂我。”
陸昭雲予取予求，将酒杯湊到駱勇的嘴邊。
“将軍果然豪爽。”待駱勇喝下，陸昭雲随即誇贊道，“那日初見，草民便知，将軍是豪邁大氣之人。”
子澄看着駱勇的鹹豬手，倒吸了一口氣。
當事人駱勇卻是渾然不知，聽着陸昭雲天花亂墜地誇獎，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他倒下的酒，開始吹噓起自己當年在軍中的英勇事跡來。
陸昭雲眼睛裏露出欽佩的神色來：“将軍果然是真英雄！”
駱勇高興極了，兩頰酡紅，眼神已經開始微微迷離。
陸昭雲趁着倒酒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擺脫駱勇的鹹豬手：“而且将軍能夠一眼看出小妹是中毒，看來醫術也是了得啊！”
駱勇笑了，擺擺手，撐着椅背稍微往上坐了坐。
“我哪懂什麽醫術，恰好知道罷了。”
“哦？莫非城裏那些病恹恹的人都不是時疫，而是中毒？”陸昭雲又遞了一杯酒上去。
駱勇撐不住，身體又是一個下滑：“對啦，真聰明。”
說着，扒住陸昭雲的臉啵唧一下，親了一口。
房中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僵凝滞。
駱勇将穆代辰曾經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子澄和宋錦繡不由對視一眼，眼底都蓄了點對山雨欲來之勢的畏懼。
“那可太可惡了，我一定要揪出來是誰要害我妹妹！”能呼來山雨的陸昭雲本人卻是能屈能伸，繼續套話。
駱勇攀着陸昭雲的手臂再次坐起來：“你一定猜不到的。”
“我能猜，畢竟我的頭腦，可是得過将軍肯定的！”陸昭雲一臉自信，“但是需要将軍給點線索。”
子澄和宋錦繡都凝神細聽着，只有蕭聞澤旁若無人，超乎事外，專注地啃着那只醬肘子。
駱勇将陸昭雲端過來的酒杯輕輕推了回去：“你連喝三杯，我就告訴你。”
陸昭雲應駱勇要求，連幹三杯。
“好！痛快！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你問我就回答。”駱勇一手搭着陸昭雲的肩膀，湊近道，滿口酒氣，陸昭雲幾欲作嘔，卻還是強打着笑意，腦子一刻不停地轉着：“那毒下在哪裏？”
“藥裏。”
簡直是喪心病狂！
子澄和宋錦繡同時在心裏吐槽。
“城裏的病人中毒，照方煎藥的人能有什麽好處，他們一定也是受人指使……”陸昭雲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無奈地搖搖頭。
“我猜不到，我不知道大家中毒，誰會受益？”
駱勇在心上人面前裝腔作勢的虛榮心攀上了頂峰，笑着脫口而出：“自然是一個你們誰也想不到，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人。”
房中安靜了一瞬，蕭聞澤突然不啃醬肘子了，甚至慢慢放下了筷子，眼神在一盤盤菜肴上逡巡，最後徒手撕了半只雞，起身，走到宋錦繡面前。
“姐姐，你餓不餓，吃點吧。”此時此地，蕭聞澤還是一如既往地細心暖心。
宋錦繡接過那半只蒸雞，道了謝。
蕭聞澤就地坐在了宋錦繡身邊，也靠在了柱子上，兩手抱着屈起的小腿，笑眯眯地看着宋錦繡吃。
“他好像很喜歡你……”駱勇看過來，深吸了一口氣。
“今日我高興，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如何？”駱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去，叫管家把我的雪中梅拿來。”
子澄聞言一愣，大夏天的那裏有什麽雪中梅，這人怕不是喝酒喝糊塗了吧。
“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啊！”
所謂雪中梅，是迎合駱勇自身消腫趣味設計出來的一款助興玩具。
竹子制成小小篾片做成了梅花的形狀，刷上了一層紅漆，邊緣稍稍鋒利，“花蕊”處藏着幾根銀針頭。
将這“梅花”壓在人的皮膚上，便會留下一圈梅花狀的刺痕，鮮紅的血液沁出，映在雪白的皮膚上，就如雪中寒梅盛開。
子澄不知道這東西的用途，三片雪中梅就整整齊齊地擺在木匣子裏，匣子打開之時，還能隐隐聞到一股壓在梅花香下的血腥氣。
“給她。”駱勇懶洋洋半躺着，用下巴指了指宋錦繡的方向。
“小姑娘，你要是能隔着十步的距離，在人身上印出好看的梅花印，那我就把解藥給你。”
他話說出口，又上下打量一番宋錦繡，補充道：“我看你清瘦無力，給你放寬些要求，隔五步便可。”
“當然，她不算。”駱勇指的是子澄。
宋錦繡伸手拿過一片雪中梅，放在手裏掂了掂分量，輕得很，對于尋常女子來說，确實很難隔着十步遠，、将那幾枚銀針頭均勻地刺進人的皮膚。
但宋錦繡可不是尋常女子，若是她想，她甚至能夠用這一枚梅花镖，直接劃開駱勇的脖子。
“但若是三擊不中，那這把劍，就會劃開你的脖子。”駱勇将佩劍從劍鞘中拔出，啪地一下拍在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