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朋友
好朋友
溫飛靜打電話來,既是私事,也不算私事。
下星期國內有一個偏內部的學術會議。這種機會當然是很好的,既能在業界其他大佬面前刷刷臉,也能最快了解業內新動向。但問題她們這種剛起步的小公司肯定是無緣入場。
不過榮華醫藥倒是作為企業代表每年都有固定的幾個名額,也能帶學術助理進場。
溫飛靜試探性地想問下能不能把飛星公司裏的兩個研究員帶上,用助理身份就行。
既然已經是合作關系,沈迎畫還是很願意提供這些舉手之勞的幫助。
沈迎畫笑了一下,沒有猶豫:“可以。”
溫飛靜還沒來得及開心,沈迎畫又說:“不過我們已經是合作關系了,榮華這些也是應該展現出一些誠意的。”
沈迎畫對溫飛靜總有一種前輩對後輩的寬容和溫柔,她是真的很欣賞這個女孩。
“這樣吧,現在榮華內部還剩餘三個入會名額,加上随行助理三個名額,一共六個名額,把人員信息發給我助理,讓她幫你們提前申報一下。”
溫飛靜驚喜地啊了一聲。
林若水耳朵豎起悄悄聽。
車內空間不大,又安靜,她能聽得很清楚。
聽到兩人都是關于工作的對話,一顆心暫時落下來。
但是下一秒,手機裏傳來的聲音,溫飛靜說完正事,語氣變得親近一些,話也變多了:“姐姐,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了,我好開心吶……”
雖然溫飛靜明白這對沈迎畫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她更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且爽快地提供這種舉手之勞的。
她想了想,語氣活潑道:“對了,下周我這裏有……”
預感到這肯定不是在說工作上的事,林若水瞬間提高警惕,豎起耳朵。
好巧不巧,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下文。
她拿出手機匆匆一看,是吳楓香女士打來的電話。
吳楓香半年前跟她預約了一組風景畫,準備在家裏的老宅翻修重裝後挂上去,剛剛助理給她彙報了裝修進度,她順便想起這件事,便打電話來詢問她的進度。
她眼睜睜地看着沈迎畫笑着對那邊說了什麽,林若水內心焦急煎熬,嘴上敷衍道:“已經畫好了,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吳楓香:“有空的話現在就給我送過來吧。我正好要去看一下裝修進展,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林若水眼睛緊鑼密鼓地盯着沈迎畫的表情,随意嗯嗯兩聲:“好,有空,去,先挂了先挂了。”
但還是晚了,等匆匆挂掉電話,她已經錯過了全部內容,只看到沈迎畫笑着點了下頭,對電話那邊說:“好,我會認真考慮的。”
好什麽好?!到底在說什麽?!
她正要再悄悄去聽,沈迎畫已經挂斷了電話。
林若水:“……”
還沒等她說話,沈迎畫先開口:“剛是阿姨打來的電話嗎?”
林若水被轉移了注意力:“昂,是之前要的畫。”
她完全沒注意到,為什麽沈迎畫在和溫飛靜打電話的時候,還能注意到她這裏的情況。
又回到小鶴園。
兩棟建築,其中一棟主要做居住之用,另一棟則主要用于畫展之類的,偶爾也會有一些聚會。其他區域仍維持原樣,帶着古樸的氣息。
雖然林若水第一次拿到國際知名的獎項的參賽作品是一副人物畫,但其實林若水更擅長風景畫一些,想象雜糅進現實景物,色彩運用到極致,呈現天馬行空的夢幻畫面。
這也是大衆對于林若水繪畫風格的認知。
除了她最開始獲獎的那一幅人物畫,之後她參加各種比賽幾乎都是風景畫。
在市面上流通的也只有風景畫。
已經完成的作品都放進了地下一層的倉庫裏。地下一層整個打通,面積很大,被分為兩個區域,其中一個區域用來放置林若水自己已完成的作品。作品大約有幾十幅,數量并不算多,因為不少畫已經賣出。
另一半是林若水的一些朋友送的或者在小鶴園的畫廊展覽之後暫時寄存在這裏的。
作品在刷上光油防塵後封裝起來,看不清畫的內容,但是都貼了小标簽,上面寫有畫的名字和日期,方便随時借展或送拍。
為了保證這些畫不出問題,房間安裝了恒溫系統,常年保持在20-22℃,濕度50%。
吳楓香女士點名要的組畫一共五幅,林若水早就已經畫完,封裝起來。
林若水指揮着司機搬上車。
沈迎畫環顧四周,最近一段時間沒來,她眼神定在某處,發現其中一面牆壁上有一道不明顯的裂痕縫隙。
她皺了皺眉,幾步上前查看,這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麽縫隙,而是一道和牆壁顏色相同的隐形門而已。
她記得之前有兩幅尺寸很大幅的畫在這裏放,現在大概是賣出去了或者送去展覽了,空出了位置。
沒了畫的遮擋,牆壁上的隐形門露出了形狀。
隐形門?證明這裏面應該還有一個小空間。
林若水從來不瞞她任何事,小鶴園她也來過不知道多少次,沒想到還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好奇往前走兩步,試探性地推開那道隐形門,一眼看去,陡然一驚。
這個空間裏也擺的是油畫,大約有二十多幅,只是這些畫并沒有被封裝起來,只是用防塵罩罩着,看樣子是不打算拍賣的。
因為沒有開燈,昏昏暗暗間,不足二十平的空間裏擺滿了大大小小尺寸的畫,錯落有致地陳列着。
沈迎畫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倒退兩步,随即反應過來。
透過白色輕薄的防塵罩,能朦胧地看出這些話似乎都是人像,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是……裸體人像。
畫的是誰?
沈迎畫心跳不定,腦海中浮現這個疑惑。
林若水大學時倒是有裸體人體寫生練習和課程,但是那時候是一群同學一起。回國之後就專精風景畫,從來沒說過她還畫裸體人像。
她定了定心神,正要上前仔細看,林若水不知什麽時候返回,有些慌張地拉住她的手。
林若水:“別看!你不能看!”
意識到自己的态度有點激烈,她連忙找借口解釋:“我沒有兇你,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不是我的畫,是上次展覽結束其他朋友暫時寄存在這裏的,沒什麽好看的……”語無倫次,結結巴巴,語氣有些不自然的慌張,似乎生怕她發現什麽。
林若水實在不适合說謊,她的眼神裏帶着幾分一眼讓人識破的心虛,偏偏她還覺得自己演得很好。
即使沒有完全看清,但剛剛的匆匆一瞥足夠讓沈迎畫看清大致輪廓,畫中的色彩運用習慣,她再熟悉不過,和林若水如出一轍。
這不是林若水的畫又能是誰的畫?
拙劣的借口。
沈迎畫睫毛輕垂。
但她還是點了下頭,表示相信,沒有戳破她的謊言。
林若水見她沒起疑心,頓時如釋重負,急忙将那扇隐形門關緊。
裝作若無其事,轉移話題:“你要看小喜鵲嗎?”
之前在園子裏發現的那只小喜鵲蛋,她買了套自動孵化設備,将蛋放在裏面,每天都來看,躍躍欲試等着新生命的出生。
她知道沈迎畫很聰明,更怕自己漏出破綻,飛快地拉着沈迎畫的手往外走。
她将孵化器放在了書房,二十四小時運行。到今天為止已經過去了十五天了。她查了資料,喜鵲蛋孵化時間大概是17天,算算時間,破殼而出應該就是最近兩天了。
透過孵化器的透明罩,湊近一看,果然,蛋上已經有一道小小的裂痕。
她興奮道:“快看!”
沈迎畫在她的指導下低頭去看。
裏面的小生命似乎正在努力,準備着來到世界,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
她的思緒卻有些不受控地偏移。
那些畫。
林若水如臨大敵的态度,證明那些畫是她自己的秘密。
到底畫的是什麽呢?林若水為什麽如此防備她呢?
林若水見她盯着,看了好久,以為她還在想剛才那件事,小心翼翼道:“怎麽了?”
沈迎畫恍然回過神對她露出一個笑,寬慰她的心:“沒事,只是剛才想起公司的事。”
林若水:“哦。”
兩人肩并肩,腦海裏盤踞着不同的思憂,彎腰看着透明罩裏即将破殼而出的小生命。
那枚蛋躺在擺在孵化器正中央,透過透明罩,能看到蛋的上方已經被鳥喙啄出了一點凸起。小而潔白的蛋,只有拇指大小的蛋,眼看就要誕生一個小生命。
沈迎畫看得認真,安靜垂眸,耳邊長發垂落幾縷在瑩白臉側,睫毛長而翹。
林若水無意間側頭,心髒一跳,不知不覺将視線全然轉移到她臉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這幅畫面太美好,她腦海裏将沈迎畫放在畫幅中央,下意識思考起畫面構圖。
背景是窗外橫斜的花樹枝條,陽光柔和溫暖,睫毛上幾分躍動的金芒,在她的臉上勾出一條金色光邊。
這是一幅極具欺騙和夢幻的畫面,一時有些分不清想象與現實的邊界。
林若水頭腦一熱,低頭,輕輕湊近。
沈迎畫察覺到她的動作,恰好側頭看她。
臉頰印上溫熱,一切來得措不及防,一個意外的吻。
沈迎畫眼神中浮現幾分驚愕。
林若水驚慌地後退兩步,大腦宕機,下意識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