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佳人

第38章 章

第 38 章

最後嚴熤還是答應了。

主要是尹觀庭給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帶你見見一個新的客戶”。

“我這是為了工作，我這是為了工作……”

嚴熤一邊給自己催眠，一邊麻溜收拾了東西出發前往尹觀庭給的地址。

那是一家開在城區的私房菜館，嚴熤只聞其名不見其形，難得吃大戶，抱着一種見世面不虧的心态進了一層那個富麗堂皇的大廳。

尹觀庭在電梯間等他。

說是電梯間，其實是連接前廳和後花園的門廊，裝修風格是十分統一的華麗。嚴熤到的時候，尹觀庭正一手插兜一手舉着手機，西裝革履，身姿挺拔，襯着這裝修風格，說不出的矜貴。

嚴熤遲疑兩秒，但瞅了自己身上的正裝一眼，很快恢複自信，走進電梯間，沖着尹觀庭招了招手。

尹觀庭也看見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嚴熤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定了定神才無聲地指了指電梯按鈕。

尹觀庭伸手按下上升鍵，語速很快地對着電話說了句什麽，随即挂了電話看向嚴熤：“我還以為你會不來。”

“這不是見客戶嘛，”嚴熤振振有詞，“工作态度得到位。”

尹觀庭點點頭，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的神情：“挺好，多認識點人，對未來工作也有幫助。”

嚴熤跟着他進了電梯，目不斜視：“這話說得，好像你下一秒就要炒了我一樣。”

尹觀庭跟着他看向電梯門，随口回複：“難道就不能是為你找一個好的出路。”

嚴熤：“……這不還是要炒了我！”

“開個玩笑，”尹觀庭笑起來，十分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我可舍不得。”

聽了個清清楚楚的嚴熤：“……”

他感覺自己臉開始發燙了。

雖然電梯裏只有兩個人，但是師兄你是半點人設都不打算保持了嗎！

嚴熤十分郁悶地看了一眼尹觀庭：“你不要……”随便說這種引人誤會的話。

後半句沒能說出來，他突然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根本不存在誤會，尹觀庭就是坦坦蕩蕩地告訴他“我在撩你”。

嚴熤真正意義上面對別人的追求只有一次，就是大學期間的女班長向他十分含蓄地表達過好感，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圖書館偶遇，買多了早餐，還有轉借給他的圖書中夾雜的一份意味隽永的情詩。

但忙于生計的嚴熤統統無視了，一度認為該同學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同志，因為她完美完成了輔導員要多照顧自己這種家庭困難的同學的責任。

一直到畢業後班長放棄，在畢業聚餐時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曾經心儀的對象是嚴熤，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人家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是在追他。

然後他不由自主地回想了一下大學期間自己還有沒有無意錯過了什麽桃花。

答案是沒想起來，他的大學生涯充滿了學習打工擔心奶奶，奶奶去世後繼續打工學習擔心未來，沒空理別人，也沒有應對他人好感的經驗。

也就導致了他面對尹觀庭撩人手段毫無招架之力。

尤其是尹律非常淡定，類似的暧昧話語張口就來，既不難為情也不浮誇，透着一種篤定的從容。

就比如此時，嚴熤不想看他看電梯門，他也跟着看電梯門，跟嚴熤隔着光滑如鏡金屬門對視，鏡面如實反應了兩人的态度。

一人嘴角帶笑，另一人恨不得鑽出去。

來個人劈了這個電梯吧，好好電梯做得這麽反光，也不想想防不防滑。

好在很快八層就到了，電梯門打開就是兩個身穿旗袍體态玲珑的迎賓員，把兩人引到了一個包間，及時打斷了嚴熤恨不得手劈電梯的沖動。

門裏坐了一個身穿運動服的男人，裸露在外的手臂非常有料，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但身上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

他看見嚴熤有些驚訝，看着尹觀庭問道：“這就是要介紹給我認識的小朋友？穿這麽正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嚴熤不由得側目。

這就是所謂的新客戶？

尹觀庭半點心虛都沒有，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去，順手一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嚴熤坐下。

“他剛剛下班，穿得當然正式，”尹觀庭先是回複了男人的問題，然後才給嚴熤介紹，“這是高新，你叫他發哥就行。”

說完又看着高新：“這是嚴熤，火羽立的熤。”

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外號，嚴熤差點被自己嗆到。

高新樂呵呵：“小嚴同志久仰了，我這名字厲害吧，就是高新技術開發區的那個高新，高哥和新哥都不如發哥，一聽就會想到我和周潤發一樣帥氣。”

尹觀庭嗤笑一聲。

高新的火力立馬轉移：“幹什麽幹什麽，我跟漂亮弟弟說話呢，有你什麽事。”

尹觀庭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十分淡定：“我什麽都沒說。”

“我還不知道你！”高新差點拍案而起，張口就是一連串話，大意就是吐槽尹觀庭人模狗樣陰陽怪氣一代宗師不說話都知道你沒憋什麽好屁。

尹觀庭則是清風拂山崗，不動如山，甚至把桌上的小菜挪了幾樣到嚴熤面前：“嘗嘗看，他家小菜做的不錯。”

嚴熤被這互動搞得一愣一愣的。

等下意識按照尹觀庭的指示夾了一塊涼菜喂進嘴裏，這才回過神似的看了一眼尹觀庭。

他感覺有些新鮮，這樣的尹觀庭他還是第一次見。

尹觀庭很明顯和高新很熟，但這種熟悉又不像是他和王信鴻，如果說王信鴻是尹觀庭是信任有加的摯友，那這位應該就是那種兩肋插刀的損友了。

在高新面前，尹觀庭那種漫不經心的放松，無意間透露出來的骨子裏的矜傲，是嚴熤從來沒有見過的。

原來尹觀庭真的有大少爺作風的一面。

感受到他的注視，尹觀庭偏頭看他：“嗯？怎麽了，不合胃口？”

大少爺又變回了那個溫和的師兄。

嚴熤低頭喝了一口茶，随口應付：“沒，有點熱。”

“這裏的空調開的很高，可以把外套脫了，”尹觀庭不疑有他，耐心回複，頓了頓又想起什麽似的，“要是不想脫，也可以讓服務員來把空調調低一點。”

“不了不了，我沒這麽講究。”嚴熤尴尬別扭害羞還有對自己怒其不争齊齊湧上心頭，那滋味別提了。

早知道就不該來。

嚴熤一邊郁悶一邊喝茶，突然發現包廂裏靜了下來。

他敏感地一擡頭，就發現高新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喋喋不休，正一臉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過了十幾秒，他“嗷~”了一聲。

尾音九曲十八彎。

嚴熤又有種臉熱的感覺，好像自從和尹觀庭捅破窗戶紙後，他臉上的溫度跟安了彈簧似的，一點動靜就蹦三尺高。

啊！郁悶加倍，今天果然不該來。

嚴熤內心又一次感嘆。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他的窘迫，尹觀庭敲敲桌子，十分正經地說道：“他現在處理常規法律事務已經很熟練了，以後你們公司的事務都給他，沒大事別找我。”

高新很識趣地收斂了打趣的神色，也認真起來：“小嚴律師，重新介紹下，我是新陽體育的負責人，以後你就是我的法律顧問了，多多指教。”

嚴熤眨眨眼，新陽體育也算是C市的知名企業，旗下的“陽光-X”是C市首屈一指的連鎖健身會館，以服務商務高端人士為噱頭，場館豪華程度和價格成正比。

只是他沒在尹觀庭那一堆常年法律顧問的客戶列表中看見過新陽體育啊。

尹觀庭言簡意赅地跟他解釋：“之前他們公司沒法務的時候都是我在處理，現在法務部建立之後主要就是案件的合作了。這幾年他們人事找的法務都是廢物，所以要跟我們重新簽常顧合同。”

突然公司法務就變成廢物的高新敢怒不敢言，還得圓場：“是啊是啊，主要是我們公司的制度合同什麽的，都是尹二搞得，小嚴律師你應該很熟悉才是。”

嚴熤已經從有點手足無措的狀态裏解脫出來，聞言和高新客氣了一番。

一波商業互吹後，三人總算是沉下心來品嘗美食，高新還十分高興地開了一瓶限定版紅酒，拉着尹觀庭喝了一會兒，等散夥後，還千叮呤萬囑咐讓嚴熤一定要把尹觀庭送回家，不然他這個做兄弟實在放不下心。

嚴熤面對着感天動地的兄弟情只能答應。

雖然高新看上去也是個人精，他老覺得這家夥話裏有話。

等他開着尹觀庭的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才有空問：“這位發哥，是師兄你的發小嗎？”

尹觀庭靠坐在副駕駛上緩神，聞言眼睛都沒睜：“看得出來？”

嚴熤：“嗯，感覺有種氣質，跟你一樣一樣的。”

尹觀庭睜開眼睛看他：“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我要像他尹觀瀾估計得清理門戶。”

嚴熤：“……”

不是很懂你們豪門公子的友誼。

尹觀庭似乎是以為他對高新感興趣，随口多說了幾句：“他家主要做投資的，但高新只喜歡健身，四肢發達又沒有投資眼光，家裏怕他敗家就限制了他投資，他不太高興，就來找我，我就幫他規劃了一下，成立了新陽體育，這幾年做的還不錯。”

“所以他們其實不需要法律顧問對嗎？”嚴熤聽他說完，聲音很輕地問。

新陽集團的制度是尹觀庭一手打造的，以他的嚴謹，只要後續找的法務不是弱智，運行都不會有大問題，何況雖然不處理日常事務，憑着高新和尹觀庭關系，有什麽事情尹觀庭難道還會不幫忙嗎？也沒必要在不簽顧問合同幾年後突然續簽。

“你這是在幫我找客戶，這種運行沒什麽大問題的公司是非訴最容易上手的，而且老板跟你關系這麽好，我要是真出了岔子你兜得住。”嚴熤找了個位置把車停下，把自己的猜想一口氣說完。

尹觀庭沒想到他這麽敏銳，一時有些拿捏不住該用什麽态度：“閃閃……”

他看上去有些遲疑有些為難。

尹律師與人接觸自有氣場在此，什麽時候有過這種小心翼翼。

嚴熤感覺自己心裏的天平開始飛快傾斜——那是餘暢知道要打人的傾斜速度。

他不想讓尹觀庭為難，顯得自己很不識好歹，于是深吸一口氣，假模假樣地質問：“所以你是真的想炒我鱿魚吧？”

尹觀庭猝不及防：“不是，話題是怎麽到這的？”

“不是嗎，給我找個斷頭飯，以後我就自生自滅，別想你發工資。”

嚴熤趴在方向盤上，偏頭看他。

尹觀庭聽出他的玩笑，松了口氣，笑了笑：“不會，我說過我舍不得。”

嚴熤破天荒地沒有臉紅也沒有躲開他的視線，跟他對視兩秒後，轉頭過啓動發動機：“坐好，我送你回去。”

“嗯？”尹觀庭從他的态度裏看出了一點端倪，可惜嚴熤一副開車勿擾的姿勢，倒是讓他的詢問無從開口。

別着急，慢慢來。

尹觀庭悄然做了個深呼吸，把失落和期待一并清除。

這才發現高新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社會你發哥：剛剛忘記問了，你說沒大事不找你，什麽算大事？

尹觀庭：你破産倒閉。

社會你發哥：？？？

社會你發哥：尹二你踏馬……

後續尹觀庭沒再看，他發完消息直接退出了微信界面，靠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

等着意中人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