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賀白兄,那些人好像奔着黃皖他們去了,我們到底還是低估了李溪言,現在趕上先頭小隊還來得及,我們得回去幫他們!”
謝夕清已是滿臉灰塵,卻還大聲地招呼着在一旁從死去的士兵腰間解下手槍的賀白。
“嗯,我們過去之後就更方便李溪言一網打盡了對吧?”
賀白給手槍換上新的子彈,“啪”的一聲推上了彈匣。
謝夕清有些不知所以,他的唇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賀白兄,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還不明白嗎?”
硝煙漫過,賀白自煙霧中走來,手中端着手槍直指謝夕清。
“賀白,你……”謝夕清大驚,“難不成背叛組織的人是你?你和李溪言是一夥的?”
“都到現在了你還賊喊捉賊,謝夕清,我已經給過你足夠的面子了。”賀白冷冷地看着仍舊裝得一臉無辜的謝夕清。
事已至此,不必再隐瞞。
謝夕清溫和的面容轉瞬而逝,代之以冷笑。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見你的第一眼。”賀白回道。
這倒使謝夕清感到驚訝了。
他聽聞過賀白的名字,知道賀白是一個聰明人,從他被派來監視賀白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有露餡的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露得那樣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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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那樣未免也太沒有挑戰性了,原來歸根到底不過是互相演戲,比誰演得更好罷了。
“被關押這麽久的重刑犯居然還能白白胖胖的在監獄裏悠然自得地生活,想也知道一定有什麽問題,要麽是被敵方優待,要麽就是卧底。”
賀白說得雖然有些誇張,但謝夕清看起來的确身體健康,現如今戰火四起,別說是長久關押在監獄中的刑犯了,就是賀白這樣身份尊貴的少爺都是饑一頓飽一頓,中途還染上過幾次病,怎麽可能做到身體健壯沒有一絲傷病呢?
“嗯,賀白兄,雖然那的确是我的失誤,但你這麽明晃晃的說出來,真的感覺我好像是一個小醜。”
“你不但是小醜,還是殺人兇手。”
“哦,原來這就是你執意要與我一起斷後的原因,可既然知道又為什麽不早一點拆穿我呢?”
聯想前因後果,謝夕清很快就得出了賀白鎖定他的原因。
上一次的越獄計劃不過是個幌子,至于賀白是怎麽确定他的身份的,很有可能計劃是對的,但時間是錯的,也就是說賀白對其他人說的越獄時間很可能是很久之後的事,但唯獨告訴他的時間是提前的,如此作為告密者必然會提前告知李溪言,如此真相就大白了。
可如果是這樣,那麽這一次真正的越獄計劃也一定是錯的,賀白和那些人的彙合地點早就改了。
“我只是不想讓某人寒心。”
賀白的話令謝夕清心頭一顫。
他低垂下頭,喃喃道:“是了,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即便知道是錯的你還是要堅持嗎?”賀白問,“哪怕與你最愛的人分道揚镳?”
“抱歉,我不是許樓,我有我自己的原則。”謝夕清擡起頭,他的眼中映出沖天火光,遠處槍聲不斷,而他們兩人卻仿佛與世隔絕。
“可是你的情報錯了,你也該知道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賀白,我只問你一句,這次越獄計劃有把握嗎?”謝夕清突然問。
賀白頓了一下,然後才說:“你希望他活着嗎?”
“當然。”謝夕清笑了,只是那笑容是那樣的悲涼,“說到底,我還是沒辦法實現對他的諾言……”
他突然舉起手槍對着賀白:“只是在死之前我必須要完成最後一項任務。”
賀白卻臨危不亂,也并沒有立刻開槍的打算。
“哦,看來我猜得果然不錯,你其實不是李溪言的手下,而是李賢勤的手下。是他拿家人威脅你了?”
謝夕清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賀白會在短時間內想到這麽多,但轉瞬他還是淡淡地笑了:“賀白少爺,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你既然想見許樓,那麽我就送你去見他……”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賀白驚訝地看着倒下去的謝夕清,又看向了從旁邊燒黑的牆垣後走出來的人。
“黃皖?你怎麽回來了?”
開槍的人正是黃皖,而緊随其後的一槍則是賀白開的。
“我不回來等着你被殺嗎?”
黃皖笑嘻嘻地說。
“槍法不錯。”
賀白無視黃皖的誇贊,只是看着倒下的謝夕清,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別內疚了,打死他也有我的一份。”黃皖拍拍賀白的肩膀,“話說你是怎麽知道他是李賢勤的手下的?”
“這個嗎?說來慚愧。”賀白苦笑着擡起頭。
“因為李溪言是不會殺我的。”
“嗯,畢竟他只是想要你的身子。”黃皖點點頭,繼而又是會心一笑,“不過我說都這個份上了,你也考慮考慮別人怎麽樣?戰火紛飛的年代嘛,不要這麽死腦筋。”
賀白有些不解地看着黃皖。
“嗯,比如我。”
黃皖指了指自己。
“你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賀白擺擺手,彎下腰繼續尋找着可以利用的火器,“黃晞他們怎麽樣了?順利到達朔坡了嗎?”
“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黃皖一面跟他一起找一面說着,“我和小晞在北邊樹林就分開了,我看那些追兵像依水橋去了,估摸着就沒事了,現在大抵已經和小君他們碰面,溫香軟玉抱滿懷了吧?”
“你這人,是當哥哥的樣子嗎?”賀白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賀白,我剛才跟你說的是認真的,你別再打岔了……”
黃皖看樣子想要抓着賀白繼續剛才的話題,身邊卻突然傳來槍聲,黃皖裹着賀白,兩人一起滾到了一塊大岩石後面。
“出來吧,別躲躲藏藏的。”
李溪言的聲音驟然響起。
賀白捏着手槍的手骨節分明,咔咔作響。
“這家夥……沒想到動作居然這麽快……”
賀白咬牙切齒道。
“給我出來,別讓我費事。”
李溪言對着岩石就是一槍,子彈擦過石頭迸濺出火花,絢爛卻又無情,帶着濃濃的死亡氣息。
既然如此……
“黃皖,我去拖住李溪言,你趕緊去和黃晞他們彙合。”
賀白欲要起身,卻突然被黃皖按在石壁上深深一吻。
賀白震驚地看着黃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雙唇分離時,黃皖溫柔地看着賀白,将他額前淩亂的碎發撩到耳後。
“讓我去。”
“不行!黃皖,李溪言不會對我怎樣,可是你……”
“這是我和許樓的約定。”黃皖捧着賀白的臉,賀白在那一瞬間竟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他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你,小白。”
黃皖湊近賀白的耳畔,低聲說:“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另一面,安全抵達目的地的衆人終于能夠松了一口氣,雖然死的死傷的傷,但好歹大部分人都活下來了。
只要還活着,再困難的事也無所畏懼。
黃晞陪着賀君焦急地等待着賀白和黃皖的下落,桑英在一旁查看照料傷員,只有楊漢南一個人躲在角落裏默默哭泣。
因為他知道,他是如此的狠心,在計劃實施的前一晚請求黃皖殺了他在這世上最愛的人。
……
現實就是如此無常,它永遠不會像公式一樣沿着既定的軌道前進。
黃皖犧牲了,賀白在逃亡過程中被李溪言打傷了一條腿,在強大的信息素壓制下,他再度堕入深淵。
只是這一次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痛快。
盡管李溪言想要竭力保住賀白,可是李賢勤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看見自己的兒子屢次因為一個omega而失手,甚至有渎職之罪,作為父親不得不出手阻止這場鬧劇。
出于威懾omega組織,攪亂輿論的目的,賀白被推上刑場公開處刑,而李溪言則被連夜送到前線戰場,再不得與賀白有任何來往。
賀君想要帶人去救賀白,可這一次作為omega頭號重犯,監獄包括刑場都增加了數倍人手,絕不再是李溪言治理下那種小打小鬧的拘禁。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李溪言喜歡賀白,可他的喜歡又是哪一種感情呢?是愛,還是占有?他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只是在最後一次見到賀白的時候,李溪言卻沉默了,或許他後悔把賀白抓了回來,也或許他安心這一段孽緣終于能夠得到終結。
只是賀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行刑那一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很多人都圍聚在刑場等着看殺人。
omega們捂着小孩子的眼睛,alpha和bate們則大聲議論着罪犯的是非功過。
對的,錯的,真實的,離譜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賀白望着那豔陽天,深吸着空氣,回想起他剛剛從特羅那回來時同許樓在一起的時光。
清澈的湖沼,馥郁芬芳的蒿草香,戲水的鳥兒們,一切仿佛歷歷在目。
賀白望着那湛藍如洗的天空,知道不久之後這裏便會布滿塵土與硝煙,布滿鮮血與哀鳴。
可在混沌過後,必将迎來更加嶄新的明天。
不平衡的局面一旦出現,必将遭人唾棄,遭人反抗,自會有一雙大手将一切撥回正軌,而組成那大手的便是歷史長河中推動王朝興衰發展的勞動人民。
而勝利也必将屬于人民!
槍聲響起,賀白倒下去了,淡淡的青草香彌漫在刑場中,竟掩蓋住了那殘酷的血腥味。
而在他的心口處緊緊貼着一朵被血沾染早已發黑的紙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