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 38 章
隆禧只知道鳌拜成為輔政大臣之後嚣張跋扈，還不知道他嚣張之前曾有過那麽一段艱難的日子。
打了勝仗沒賞賜，頂頭上司和部下犯了錯卻要連他一起罰。隔三差五找點錯處判個死罪，判了之後又讓他拿銀子贖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朝廷綁票了，不對，這比綁票還不要臉。
不拿錢就撕票，拿了錢還能再綁。
哪兒有這麽欺負人的？
搶錢也不能可着一個人搶，抄家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要抄直接抄，他們鳌中堂又沒法逃，幹什麽非得這麽一回又一回的折騰，多大仇啊？
咱就嚣張！就跋扈！非得把以前受過的氣全撒出來不可！
翻身農奴把歌唱，不出口氣誓不休。他和多爾衮沒有親近到幫親不幫理的地步，鳌中堂是他的忘年交多爾衮不是，他就偏幫鳌中堂了能咋？
他偏幫誰又不妨礙大事兒，私底下罵幾句而已，不信鳌拜會告他個私底下說被人壞話的罪。
他還小，治罪也治不着他的罪。
小家夥從小琢磨怎麽裝成真正的小孩子，裝了幾年早就真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兒，氣性上來跟炸毛的小奶貓沒有區別。
鳌拜說的時候氣憤，看到小阿哥揮着他大孫子的胖爪子氣鼓了臉又樂了，“阿哥爺消消氣，奴才現在是輔政大臣，沒人敢給奴才找不痛快。”
敢找他不痛快的已經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現在朝堂之上要麽是他的人，要麽是索尼老狐貍的人，要麽是老老實實兩不相幫的人。即便是索尼老狐貍也不敢輕易和他對上，更何況旁人。
上一個在朝堂上和他嗆聲的蘇克薩哈是什麽下場大家夥兒都瞧着呢，平時吵架的時候中氣十足，還不是拖家帶口跑去給先帝也守陵去了。
同為輔政大臣的蘇克薩哈都被他給弄走了，別人想給他使絆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
也不知道他那時候怎麽想的，眼看着換地的事兒要成了，怎麽臨到頭又改口說不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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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左右換不換地對他來說妨礙不大，他主要就是給蘇克薩哈找不痛快。現在礙眼的人被他趕出京城，地換不換不重要。
鳌中堂拍拍小阿哥的腦袋瓜，再捏捏他大孫子的小臉蛋兒，咧咧嘴說道，“阿哥爺還小，不知道外面世道險惡，不過也好，阿哥爺身份尊貴，就算有不長眼的想沖撞您，皇上也能在阿哥爺前頭把人料理咯。”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上能用名頭壓人，別人可不行，就算坐到輔政大臣這個位子上，該服軟的時候也得服軟。
所以他從兒子小時候就教他萬事只有靠自己，自個兒強硬起來別人就不敢欺負。萬萬沒想到虎父有犬子，他鳌拜骁勇善戰糾糾猛士，生了個兒子整天卻慢吞吞文绉绉。要不是他們爺兒倆長的像，他都以為福晉生孩子的時候被人掉包了。
沒辦法，兒子靠不住，他只能從小培養他的寶貝大孫子。
瞧，他的寶貝大孫子被他教的多好，見了阿哥爺也不怵，該說說該笑笑，長大了肯定比他阿瑪有出息。
他們瓜爾佳氏在多爾衮當政的時候被打壓的不輕，這幾年才緩過氣兒來，正是該強硬的時候。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脾氣太好了誰都當他們好欺負。
他們沒有皇家的本事，沒法憑借名頭壓人，只有自己夠兇夠厲害才鎮得住場面。
看他現在多厲害，滿朝文武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閑話，這都是他這些年嚣張跋扈兇出來的結果。被人懼怕總好過三天兩頭被人找茬，他受夠了隔兩天判個罪隔兩天判個罪的日子，要死就給個痛快，別磨磨蹭蹭的煩死個人。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就算他将來嚣張過頭被人拉下馬，再折騰也比不過當年多爾衮當政的那幾年。既然如此，那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就嚣張！就嚣張！
看他不順眼就拉他下馬，沒本事拉他下馬就受着。他鳌拜當年都能受委屈，旁人為什麽受不得？
鳌中堂一頓輸出猛如虎，聽的七阿哥目瞪口呆，仔細一想竟然還有幾分道理。
學到了學到了，下次和人吵架就這個邏輯，沒理也能搶出幾分理。
鳌拜平時沒機會說那麽多，蠢兒子不開竅，寶貝大孫子太小，侄子們到底遠了一層，那麽多侄子他太偏疼哪一個也不好，再說了，人家阿瑪還在，他這個當伯父當叔叔的不好幫兄弟教育兒子，一不小心他們兄弟阋牆就不好了。
小阿哥能聽懂他的話，之前又和他親近，這些話旁人面前說不得，阿哥爺面前說得。
他鳌拜胸懷坦蕩有什麽說什麽，就算這話傳到太皇太後和皇上耳邊也沒關系。當年的事情太皇太後親眼目睹，他幾次三番被多爾衮磋磨，還是太皇太後從中說情保了他一條命，這個恩情他一直都記着。
反正他行得正做得直，不怕有小鬼兒在主子們身邊挑撥離間。小鬼兒想挑撥離間，首先也得過了他這一關才行。
隆禧見狀，握着達福的小爪子開始鼓掌，“好！鳌中堂威武！”
小胖墩兒達福愣了一下，興沖沖跟着喊，“瑪法威武！”
花叢邊兒一時其樂融融，比過節的時候都熱鬧。
亭子臺階下，讷爾杜揉揉僵硬的脖子，轉身看向低眉順眼的錢滿多，“阿哥爺這……”
錢滿多抿唇笑笑，“讷爾杜侍衛習慣就好。”
他們家主子爺向來如此，在景運門第一次見到鳌中堂的時候就纏着人家說話，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把二阿哥和皇上吓得不輕。不過這些事兒他知道就行，在讷爾杜侍衛這兒就不用說了。
總之就是，他們家小主子自小就招人喜歡，鳌中堂待他不同尋很正常，有誰對他們家小主子吹胡子瞪眼才是稀奇。
讷爾杜幽幽嘆了口氣，行吧，是他想多了。
皇上讓他帶七阿哥出來應該已經猜到會出現什麽場面，哪裏需要他多操心。看七阿哥這如魚得水的模樣，若不是身份不合适，怕是能被搶到他們府上來。
日頭高升，很快到了用飯的時候。鳌拜府上的廚子不比禦廚遜色，得知主家接待的是阿哥爺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準備飯菜。別人吃的怎麽樣隆禧不關心，反正他吃的非常開心。
午飯後是休息的時間，他在外面待的時間不短了，正好蹭完飯回去睡午覺。
七阿哥和剛交到的小朋友達福告別，等小家夥被納穆福帶下去休息，眼珠子一轉開始他偉大計劃的第一步。
“鳌中堂，你過來，爺和你說個小秘密。”小家夥個頭矮，想說悄悄話只能別人蹲下來，讓他自己去夠，他得順着人家的腿爬上去才行。
他和鳌中堂的關系好歸好，還沒有好到可以抱着人家大腿往上爬的地步，只能委屈他蹲下來聽了。
鳌中堂平日裏脾氣很不錯，只要不招惹他，什麽事兒都很好說話。隆禧喝口熱茶潤潤嗓子，然後湊到鳌拜耳邊輸出。
他覺得鳌中堂剛才說的非常好，想要不被人欺負，首先要自己厲害。只有自己足夠厲害，別人見着他才不會動歪心思。
換句話說就是，只要他足夠嚣張，別人就不敢在他面前嚣張。
但是吧，咱不能一直那麽嚣張。有句老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嚣張幾年出出氣最好還是收斂收斂，免得将來得罪太多人被人家聯合起來針對。
亂拳打死老師傅，鳌中堂再厲害也擋不住他們合起夥來欺負人是不是？
雖然嚣張的鳌中堂他很喜歡，但是他更喜歡活着的鳌中堂，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聽上去的确豪氣，可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人都沒了還要豪氣幹什麽？
都說不蒸饅頭争口氣，鳌中堂這口氣出了好幾年也出的差
不多了，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現在朝中輔政大臣當家，四舍五入鳌中堂就是皇帝底下的老大，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咱們專心培養下一代不好嗎？
看哈，滿朝的勳貴都只重視家裏子弟的騎射功夫，孩子八九歲了才讓他讀書寫字，這樣不行。很久很久以前有個有大學問的人說過，可以馬上取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他們已經從馬上取得了江山，接下來要治理江山，不能只靠拳腳功夫。
他汗阿瑪順治皇帝看重漢人不是沒有理由，治國可難可難了，只靠弓馬騎射遠遠不夠，還得讀書才行，要不人家漢人家的孩子三四歲就開始讀書。如果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們何必那麽折騰自家孩子，等孩子長大點再學不行嗎？
由此可見，早點讀書肯定有好處。
他們不能只在弓馬騎射上下勁兒，文武雙全才是正道。之前蒙古人摔跤厲害，八旗子弟上上下下勤學苦練，家家戶戶有事兒沒事兒都打布庫，現在不也在這方面勝過蒙古人了嗎。
所以吧，不是他們學不會，就看他們用心不用心。
達福正好是啓蒙的大好年紀，他和幾個哥哥都是上午念書下午習武，達福也可以按照這個課程安排走。鳌中堂奮鬥了大半輩子，已經厲害到不能更厲害了，接下來好好培養大孫子，看着大孫子在年輕一輩中遙遙領先豈不是更好？
堅決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他們達福聰明伶俐，拔得頭籌妥妥的。
鳌中堂自己在學漢字，家裏請着好幾個漢人師傅，一個人學多沒意思，他念書的時候還有幾個伴讀陪着，鳌中堂在家沒那麽多規矩，和寶貝大孫子一起學，既能共同進步又能培養感情，豈不是事半功倍？
聽他的，準沒錯。
咱不能只學多爾衮的嚣張，看看多爾衮現在什麽下場，如果一條路走到頭，終點是個大坑啊鳌中堂。
小阿哥說之以情曉之以理，恨不得搖着鳌拜的肩膀讓他不要再那麽嚣張。他自己的命他可以不在乎，瓜爾佳氏一大家子的前途總不能當兒戲。
讷爾杜侍衛說蘇完瓜爾佳是瓜爾佳氏中最出彩的一脈，鳌中堂不想祖上的榮光毀在自己手上吧？
醒醒醒醒！嚣張過頭沒好處，低調才能長久！
鳌拜捏捏下巴，看着小阿哥連說帶比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竟然覺得小家夥的話挺有道理。
他大孫子已經開始學布庫了，他是滿洲第一勇士，大孫子生的壯實，将來也是巴圖魯的料，只要注意點兒別傷着身體，從小開始學摔跤沒壞處。
熬打筋骨要循序漸進，小孩子剛開始學，與其說是摔跤不如說在玩兒，一天能練一個時辰就頂天了。小孩子精力旺盛，只學一個時辰顯然不夠，再分出一個時辰來跟師傅學寫字也不是不行。
阿哥爺說的對，他一個人學是學，祖孫倆一起學也是學，還能增進感情，多好。
至于低調行事什麽什麽的，阿哥爺的好意他心領了，只是小阿哥不懂朝中形勢，他一大把年紀了知道分寸，不需要阿哥爺跟着操心。
隆禧沒指望他一句話就能讓鳌拜低調做人低調做事，能讓小胖墩兒達福徜徉知識的海洋他已經很滿意了。現在是鳌中堂，接下來還有別的小孩兒，八旗子弟哪個都別想逃。
小阿哥揮別他的忘年交，約好有空再來，然後一步三回頭的爬上馬車。鳌中堂親自将人送到門口，說是阿哥爺下次來的時候提前說一聲，到時他好好準備迎客，今天還是太倉促了些。
讷爾杜要護送小阿哥離開，走之前想着和伯父打聲招呼，回頭看到這人眼裏只有人家小阿哥，摸摸鼻子識相的沒有去自取其辱。
他都想到過去可能會發生什麽了。
他：“阿牟其，侄兒先走一步。”
伯父：“你怎麽還沒走？”
還
是別去了。
隆禧坐在車廂裏摩拳擦掌準備搞事兒，回去睡了午覺就開始寫計劃書，趁三哥沒有親政有空管他，趕緊把想幹的事情幹了。拖延症要不得，等他哥親政了要管的都是朝廷大事，哪兒還有心思管誰家孩子怎麽教？
現在已經是秋天，再過小半年就是康熙五年，也不知道三哥什麽時候親政，反正他覺得不會那麽早。
古往今來少年登基的皇帝不少，沒見哪個十二三歲親政的。讓一個小學生去處理國家大事他也處理不來，親政之前不得好好學學。由此可見，離他哥親政估摸着還有幾年。
少年康熙智擒鳌拜是家喻戶曉的名場面，他只記得擒鳌拜的康熙是少年，不知道具體是多少歲。不過也不能全按着他記憶中的情況走，蘇克薩哈都能帶着一家老小離開京城，鳌拜的下場出現變化也不是不可能。
鳌中堂啊鳌中堂，你可長點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鳌拜：點心？什麽點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