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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海諸村

第34章 海諸村

中野麻口說話的同時，顧沾聽到大海深處傳來一個遺憾又不滿的聲音：“切！”

緊接着，右手中的跳動喚回他的注意力。

他擡起手來一看，那枚光華流轉的鱗片正被死死捏在手中。

比起在山洞時，它表面的光芒，似乎更亮了。

而且一閃一閃的，好像一顆跳動的心髒，急于回到溫暖的胸膛。

旁邊，被下了一大跳的同伴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顧沾知道是他們救了自己，先跟他們道謝，然後搖頭：“不知道，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海面上，一直往前走……”

他說着，忽然一頓。

他之前千島惠第一天把罐子放到他房間，那天晚上他做的夢了。

也是在這樣的大海上，一直有人呼喚着他的名字。

他內心有股很沖動，很強烈想要答應的想法，但都遏制住了。

就這樣，他和大海中的那個聲音僵持了一整夜，忽然有人說來不及了……然後天就亮了，他也醒了。

醒來以後，卻把夢中的事情都忘了，只記得幾句零碎的話。

旁邊，宮本智的面色嚴肅：“看來，森永靜子和千島惠都是這麽死的。”

湯川彩花一聽到“死”這個字就害怕，罐子一開始最先出現在她們的房間，現在其他兩個人都死了，說不定她也快了！

她顫顫巍巍問道：“可是，她們都是在房間裏死的，為什麽秋原會走到這裏來啊！”

他們是一路跟着顧沾過來的，路上的顧沾閉着眼睛，怎麽叫都不醒，跟夢游一樣。

要不是他們拼命拉着，顧沾早掉下去了！

可當初森永靜子一聲不吭就死了，根本沒給他們挽回的機會。

顧沾看向自己手中的鱗片。

宮本智道：“因為這鱗片吧，這鱗片到底……”

顧沾道：“很怪……我們先回去？”

宮本智苦笑道：“現在回去的話，可能會吓你一跳。”

但在這海崖邊也不是辦法。

腳下就是大海，明明是無風的天氣，海浪卻波濤洶湧，仿佛随時都能将衆人吞沒。

光是看着就讓人膽戰心驚。

而且，誰知道這海面之下，沒有什麽東西在偷聽呢。

顧沾道：“還是回去吧。”

-

衆人轉身往村子裏走，顧沾發現，村莊似乎跟一開始有些不同了。

房屋還是破舊的，但天空似乎變得更壓抑，風一直在吹，空氣卻沒有半分流動的感覺，空中反而漂浮着一些陳舊的味道，仿佛被緊鎖多年的封閉房屋。

而道路兩旁豐茂的植物都已經枯萎，整個村莊仿佛蒙上一層灰色的濾鏡。

一路走來，四周不斷發出細微的動靜。

窸窣的，好像某種小型齧齒動物。

顧沾很在意，一直在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

宮本智也發現他的在意，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你也發現了？”

顧沾道：“不是老鼠，那是什麽東西？”

宮本智道：“我們也不知道，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跟着我們……而且越來越嚣張。”

中野麻口終于找到機會上前插了一嘴：“這東西跟之前敲我們門的好像是同一種，它們是跟着從海諸村過來的？”

中野麻口說的應該是還有活人的那個海諸村。

顧沾緩緩搖了搖頭。

夠嗆。

他們去的兩個不同的海諸村，應該只是時間線上的詫異。而且過去的海諸村，是實打實已經覆滅了……也就是說，他們雖然回到過去，但過去并非真實。

這些東西既然過去存在，那現在存在，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之前沒發現，只是它們藏起來，沒有被人發現而已。

海諸村不大，他們很快回到村長家。

在村長家門口，顧沾看到地面上有些痕跡，仿佛什麽東西爬過。

他蹲下仔細觀察，半晌，得出一個結論：“之前敲門的聲音，不是什麽幻覺……”

“恩？”宮本智很意外，“為什麽會這麽說？”

顧沾道：“這裏有一個邪神，又有兩個不同的時間線，看到幻覺或者鬼怪什麽的，都是很正常的，但能在地面留下痕跡，說明它是有實體的……至少，不是鬼。”

“啊！”中野麻口恍然：“對，你說得對。”

顧沾又看向其他地方，磚瓦結構的牆壁不容易留下痕跡，但木門和房頂的磚瓦縫隙，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

他們在木門上發現了一些細小的空洞……然後顧沾從這些空洞，掏出了一些透明的碎屑。

“這是……”

一群人圍着這些碎屑看了半晌。

湯川彩花忽然尖叫道：“是人的手指甲！”

她瞬間就被吓壞，尖叫起來：“是人！那些爬到房頂上的！都是人！！”

“這裏到處都是人，這裏有很多人……看不見，我們看不見他們！！”

宮本智立刻皺眉，“快，控制住她！”

三人一起上手，才勉強将發瘋的湯川彩花控制住，但經過這個恐吓，湯川彩花的狀态，也變得跟千島惠一樣，渾渾噩噩，離發瘋只剩一線之隔了。

宮本智有點煩躁，這樣的隊友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拖後腿。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心态不太妙。

煩躁是滋生負面情緒的溫床，副本裏的情況越來越詭異，指不定什麽時候，他就變得跟千島惠和湯川彩花一樣了。

這時，宮本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顧沾身上。

很奇怪，這一路走來，顧沾遇到的事情也不少，可他看上去根本不在意，哪怕是差點被送到海裏，清醒以後也是極為淡定。

這樣的人，san值變動一定很少吧？

“先進去。”顧沾打開房門，讓中野麻口先把湯川彩花送進去。

一行人進屋，顧沾一眼就看到那個放在桌子上的黑木盒。

盒子已經被打開，鱗片此時正在顧沾手上。

這一路走來，顧沾能感覺到，這枚鱗片很不安分。

它似乎很想脫離顧沾的控制，顧沾在睡夢中來到海崖邊，肯定跟它脫不了關系。

但奇怪的是，它趁着顧沾睡着搞了這麽多小動作，顧沾醒後，它就真的老老實實呆在顧沾手中，似乎根本無法掙脫顧沾的束縛。

顧沾将鱗片放回盒子，這次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又從自己的背包中取了一個帶鎖的盒子出來，将木盒放進去鎖好。

鑰匙放在不宜拿去的位置，就算下次再有人被它蠱惑，想要取出鱗片，也需要一些時間。

處理好鱗片後，安頓湯川彩花的中野麻口也回來了。

三人圍坐，宮本智問道：“她怎麽樣了？”

中野麻口搖頭，“這……san值掉下去，就不會再漲了吧？拖得時間越長，她的狀态就越差，估計很快就會跟千島惠一樣了。”

“……”

雖然宮本智跟她們沒什麽矯情，但好歹跟自己一樣，都是玩家。

看着玩家被副本吞沒，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很快，他便從這低落的情緒中恢複過來，擡頭問顧沾：“仔細給我們說說，你昨天晚上都見到了什麽吧。”

顧沾便把自己昨天夢中見到的事物又說了一遍。

沒有多少內容，很快就說完了。

宮本智卻因此陷入沉思。

顧沾也不吭聲，兩人看上去都在想事情。

中野麻口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開口，忍不住道：“你們在想什麽？你們又想到什麽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宮本智失笑道：“你自己也有想法吧，幹嘛非要問我們，這樣襯托得你很傻。”

“我有但是不多。”中野麻口道：“你們這樣不說話，我有點害怕。”

宮本智表情嚴肅起來。

現在看來，除了顧沾，大家好像或多或少都受這窘迫的情況所困，san值都隐約有變動的跡象。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在這樣一個不知道滿是怪物還是邪神的地方，如果人類一個個瘋掉的話……那絕望感只會越來越重。

宮本智道：“既然中野都這麽說了，秋原，把你的想法說一說吧。”

顧沾敲了敲桌子，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道：“這地方有供奉邪神的傳統，我們已經知道了，邪神覆滅到海諸村，這也沒什麽可争議的，但邪神似乎留了一樣東西在海諸村……而海諸村，也逃了一個人。”

“等等，逃了一個人？”宮本智的反應很快，“你是說……”

“對，就是那個給我們發布命令的委托人，我們前往海諸村的那天，海諸村就被邪神覆滅，邪神一定不會留手，所以村子裏的人肯定是都死了。”

“但委托人很了解海諸村，他一定是海諸村的人，熏子我們已經見過了，唯一一個離開海諸村的……就是正木太郎。”

中野麻口終于跟上顧沾的思維，忍不住道：“可是看這些房屋的損毀程度，村子被邪神屠滅，那至少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正木太郎還活着？”

“幾十年前也有可能還活着，畢竟人可是能活一百年多的。”宮本智道：“不過，我更傾向于，他不會死。”

“對。”顧沾道：“從海諸村走出去的人，很有可能已經身負詛咒，他不會死，也不會死。”

“啊……”中野麻口回味片刻，終于隐約明白了顧沾這兩個“不會死”的意思。

第一個不會死，是不會被邪神殺死。

所以他還活着，還能給千島惠發布委托人武。

第二個不會死，是他死不了……有時候，活着可能比死亡更可怕，哪怕他逃走了，邪神殺不了他，但也有很多手段，讓他生不如死。

“那他發布委托是什麽？他想讓我們把邪神召喚出來……”中野麻口搞不太清楚。

“不知道。”顧沾幹脆道：“我們的信息還是不夠，但……我有個想法，那個邪神明顯很想要這個鱗片，我們要不要用鱗片試一試正木太郎？”

“可以。”宮本智同意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麽頭緒。”

顧沾去房間拿出那部跟委托人聯系的手機，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給他發視頻的時候。

“我們找到了一樣很古怪的東西，它好像有特殊的能力，一直在誘惑着我們走進大海，海諸村的海底到底有什麽？你把我們送到這裏來，到底是想幹什麽？”

這些話符合他們現在的處境。

本來就是試探委托人，他不回答沒問題，回答了更好。

大概真的是那枚鱗片起了作用，委托人的消息很快發來：“你們發現了什麽東西？”

顧沾并沒有馬上告訴他那是鱗片，而是追問道：“你把我們騙到這裏來，倒是有什麽目的？”

“難道你真的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神？”

大概是這最後一句話激怒了委托人，他變得再次激動起來：“你們懂什麽！你們這些年輕狂妄的活人，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神，那我……￥%……&%&……”

後面的內容逐漸變成亂碼。

不知道委托人在那邊發了一通什麽脾氣，幾分鐘後，他情緒平靜下來，內容才重新正常起來：“你們想離開海諸村？那好，只要你們把手中的東西拍給我看，我就讓你們走。”

衆人相視一眼，果然，他很在乎這枚鱗片。

顧沾繼續打字：“你說放我們走，我們就能走了？如果這一切真的是神明的意思，那你一個凡人，怎麽可能左右神明的意思？”

“你們在質疑我？我能把你們送過去，自然就能把你們撈出來……不然你們以為，為什麽海諸村這麽多年人跡罕至，從來沒有人誤闖進去？”

顧沾的釣魚之法還真有點作用，至少他們現在知道，這個地方跟外界是徹底隔絕的。

宮本智道：“怎麽辦？要把東西送出去嗎？”

事情肯定不會這麽簡單，這個“委托人”能力這麽強大，他們真送出去，說不定就會面臨全滅的結局。

但留在海諸村，邪神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至少現在看來，這位邪神大人，對人類的生命毫無概念，殺人就跟碾死螞蟻一樣。

顧沾想了想，繼續在聊天框裏打字：“我們出不去，邪神把這個地方封鎖了，你想要那東西，就自己來拿吧。”

委托人立刻就炸了：“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我只是實話實說，現在最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是我們！但是我們出不去……”顧沾發到這裏，也學着委托人的樣子，給他發了點亂碼。

中野麻口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他跟委托人隔着屏幕演戲嗎！

兩分多鐘後，委托人終于回複：“行，我去海諸村，你們把那東西準備好，別讓它掉進海裏！”

委托人真的要來了！

中野麻口目瞪口呆，向顧沾豎起一個大拇指。

絕，真絕。

宮本智則皺眉：“你把他弄來幹什麽？”

顧沾道：“反正我們也跑不掉，他來之後，說不定能把水攪渾，畢竟，他看上去跟那位邪神很不對付。”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哪怕不是朋友，也有可利用之處。

“……”宮本智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

但又說不上來。

看着顧沾平靜的臉……也、也許這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通的事？

【他們直接被顧沾洗腦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話是這麽說，但這“敵人”和“敵人的朋友”都危險程度max，這也是能放在一起攪混水的嗎？】

“行吧。”最後，宮本智還是妥協了。

畢竟，他們現在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顧沾放下手機，道：“現在，委托人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剩下的就是這個鱗片，還有那供奉的不知名邪神了。”

“首先，我們知道，這邪神肯定跟大海有關，而且，祂沒辦法到陸地上來。”

中野麻口道：“你怎麽确定？”

顧沾道：“這鱗片就在海邊，祂這麽想要這東西，如果能上陸地的話，還能把它一直放在山洞裏？”

“有道理。”宮本智點頭。

中野麻口又道：“那村民呢？他們也不下海吧，不是也說殺就殺了？”

顧沾道：“我猜測，他們很有可能簽訂了某種契約，這契約開始的時候，應該是自願的，之所以被殺，也跟契約有關，這種東西，讓祂可以跨越海洋和大陸殺人。”

中野麻口道：“你這麽說不對，那千島惠和森永靜子呢？也是契約？她們可是剛來這個地方啊。”

宮本智忽然叫停：“聽一下，好像有些不對。”

“什麽？”中野麻口還沒反應過來。

顧沾一直都覺得不對，但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讓他無暇思考。

宮本智叫停後，他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對了。

兩人同時露出恍然的表情，只剩中野麻口一個還蒙在鼓裏。

“等等，你們倆這表情是什麽意思？”

顧沾一貫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點波瀾，他的情緒被發現的真相調動，隐隐感覺到一絲興奮。

“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什麽？”

“邪神能殺人，但殺人的，不止邪神。”

“啊？”中野麻口忍不住道：“你在說什麽繞口令？”

顧沾道：“你不覺得森永靜子和千島惠的死，更像是一場祭祀嗎？”

“……”

宮本智接着說：“我們不是剛才确認過嗎？那些被殺死的村民，可都變成怪物，一直留在這村子裏呢。”

中野麻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總算明白了顧沾和宮本智的意思。

那些村民一直留在村子裏！還執行着當年的祭祀。

但凡是有誤入這裏的人，恐怕全都被他們殺了！

顧沾進一步分析道：“與邪神的契約很有可能仍舊是自願的，但是作為怪物，它們有很多種手段，讓千島惠和森永靜子都同意契約。”

畢竟，森永靜子是第一個死的，當時大家都還不清楚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千島惠死的時候，精神狀态已經完全崩潰。

顧沾之所以逃過一劫，大概就是他們在詢問顧沾是否願意達成契約時，顧沾很堅定地拒絕了。

顧沾說完之後，房間裏一陣沉默。

半晌，中野麻口猶豫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湯川彩花……”

就算不讓她離開他們的視線，牢牢盯着，也很難防止她在睡夢中，跟邪神達成契約。

顧沾搖搖頭。

他對古怪的怪物和規則感興趣，對危險和危機感興趣，但對殺人卻不怎麽感興趣。

尤其是對湯川彩花這種沒有一點能力的人。

能讓她活的話，他肯定也會想辦法。

但現在的情況時，除了湯川彩花自己，誰也幫不了她。

“诶……”中野麻口嘆息一聲，倒是也沒對這件事多說什麽。

畢竟，副本中失去隊友，面對死亡，已經是他們的常态了。

“我有個想法。”在中野麻口為湯川彩花嘆息時，宮本智忽然轉移了話題，對于湯川彩花的命運，他沒有半分波動，這個人比顧沾更冷漠。

“我們要不要嘗試着離開海諸村……或者，就離海邊更遠一點。”

如果邪神無法上岸，那麽越是遠離海邊，就越安全。

哪怕不能離開海諸村，對他們來說也是好的。

顧沾點頭道：“好，委托人來之前，我們先嘗試着遠離海邊。”

他們說幹就幹，短暫休息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往山上轉移。

帶過來的東西不多，很容易就收拾好了。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湯川彩花了。

不過好在她看上去比千島惠堅強一些，休息了一陣子後，情緒好轉不少。

又聽顧沾說了他們剛才的分析，大概是看到突破副本的希望，湯川彩花平靜多了，跟其他人一起轉移。

他們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去了村旁的山上，很快找到他們一開始的露營營地。

這裏原來海邊，位置不錯。

衆人原本打算在這裏安營紮寨，等待委托人的到來。

可沒沒想到，剛放下行李沒多久，黑壓壓的烏雲便從四周擁了過來。

随着他們在營地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四周不安分的動靜也變多了。

上山的路被阻擋。

顧沾和宮本智站在山崖旁，面色凝重地看着海邊……大海沒有動靜，不是邪神發怒。

宮本智無奈一笑：“看來，副本……或者說副本中其他的東西，不許我們到這裏來。”

遠離大海的計劃宣告失敗，為了不驚擾那些“東西”，他們只好又返回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