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桑總開屏
桑總開屏
他喉頭輕輕一滾，随即默不作聲跨上她的後車座。低眉沉思片刻，卻只扶住了後座。
“抓好，走咯！”
紀雲舒身體前傾，腿上蓄力，感覺頗費力氣才讓自行車緩緩向前。
桑原屈着兩條長腿，感覺自己像只被挾持的大鵝，支棱着翅膀度秒如年。還不如步行舒暢。
遇到紀雲舒蹬不動的地方，他還得以腿做槳，幫她劃兩下。
兩個力量較勁，造成整輛自行車搖搖晃晃。
紀雲舒沒好氣道：“桑原，你別瞎動！”
桑原氣笑：“下來，還是我騎吧。”
紀雲舒回頭警告他一眼：“我能載動你。”
桑原展開雙腿，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好，你能。”
兩個人就這麽搖搖晃晃，騎行在暮色降臨的林蔭道上。
空氣清新而舒适，風将她的發絲吹在他臉上，撲面而來桃子的清甜味。
那味道像一把鑰匙，開啓他心裏深處一個被時光封鎖的隐秘角落。
“紀雲舒。”
“嗯？”
“好像一直都沒來得及問。”他越過她的肩膀，望見天邊最後的霞光。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自行車的速度慢下來，紀雲舒沒有回頭。她一下一下蹬着自行車，說：“還好。”
她沉默了兩秒鐘，又說：“但也不太好。”
“你呢？”她問。
桑原許久沒說話，半天才低笑：“我也不太好。”
“但現在開始，我們要走上坡路了！”
“嗯？”紀雲舒疑惑。
身後忽然一輕。
桑原跳下去，彎腰用手推着後座跑。
紀雲舒才發現，不知不覺到了一段很長很陡的坡路。
他推得快，紀雲舒緊張地維持平衡。
“喂！你慢一點啊啊啊！”
……
他們身後，小助理瞭望半天，點進手機一個群聊裏哐哐打字。
“救命！鐵公雞今天拔毛了！”
“不對！鐵孔雀今天開屏了！”
“我靠？桑總開屏了？我的桑桑總啊！”
“嗚嗚嗚，桑桑總！一個一點機會不給我的男人！被誰收了啊？”
“桑總今天不是去和南大動畫系領導開會了？還去現場盯招聘了。難道是女學生！00後？”
“無圖無真相，放照片！”
“我看是哪個辣妹！”
小助理甩出一張背影圖。
“靠啊！自行車！好校園言情！桑桑總這個背影好少年啊，可惜女孩看不到臉……”
“聽說前段時間桑總帶妹去工作室那邊了，還在封閉空間呆了兩個小時！是不是同一個人呀？”
……
那邊群聊裏猜測的熱火朝天。
這邊紀雲舒和桑原卻淡定地吃着晚飯。
晚上的校園食堂很熱鬧。
紀雲舒打了好幾個招牌菜，以此來感謝桑原對她求職的指導。
“晚上還要學習嗎？”桑原問。
“不了，回別墅吧。”
“看演出嗎？巨齒蜂樂隊的專場，朋友送我兩張票。”
紀雲舒沉吟片刻：“他們的風格我不喜歡。”
“這樣嗎。”桑原平和道，“不喜歡就不去了。”
“是不是浪費了？那還是走吧。”
桑原正色望着她：“想就是想，不想就不想，不要因為‘浪費’這種原因，或者僅僅為他人考慮，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紀雲舒怔怔看着他，轉而垂眸笑了。
“感覺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桑原肆意笑道：“別說的好像你以前很了解我一樣。”
“有點印象，感覺你似乎沒有煩惱，每天都在笑。”
桑原斂起笑容，沉靜地看着她：“當然有煩惱，只不過你看到我時，剛好在笑。”
紀雲舒掏出紙巾擦幹淨嘴，不由分說地下決定。
“走吧，電吉他的聲音讓我覺得解壓，我要去。”
*
薄荷 live house。
紀雲舒和桑原驗過票，在手上蓋了熒光章，一起入場。
走到一處分岔口走廊，桑原忽然被身後的紀雲舒拉住衣角。
“那邊是club廳，這邊才是live廳。”
桑原擡頭，這才看到标語指示。
“你來過？”
紀雲舒回頭瞥他一眼：“很多次。”
她主動走到他前面，熟門熟路往裏走。
又通過一扇門，終于到了舞臺現場。
裏面燈光昏暗，人影憧憧。
“最好的位置是四五排，興趣一般站後邊也行。你喜歡巨齒蜂嗎？”紀雲舒問。
“一般。”
“那我們靠後吧。”
“你決定。”
表演未開始之前，場內混亂而嘈雜。她不時回頭看他一眼，怕他跟丢。
但桑原像一座山或一堵牆，永遠穩穩地立在她身後。
在她看過來時，給她一個撫慰人心的笑。
她發現她從未真正了解這個高中同學。
他看着月白風清，羽翼未豐，其實心思缜密，處事周全。雖然偶爾表現出肆意任性的一面，但總體上成熟可靠。
且他們還有共同的音樂喜好。
她回頭問他：“國內樂隊你最喜歡哪個？”
桑原想了想：“這比較難說，有幾個，但沒有最。如果非要回答，那還是銀河公路。”
紀雲舒目光亮了亮。
“我也喜歡。”她語氣浮現一絲驚喜，“可惜一直沒等到他們的現場表演。”
“會有機會的，”桑原安慰她，“老頭子們年紀大了，給點時間吧。”
紀雲舒被他逗笑。
“啊！”
因為沒注意到身前，她不小心撞在了別人身上。
“對不起！”
她連忙道歉。
桑原眉頭一緊，将她從別人身上拉過來：“沒事吧？”
“沒事。”
“咦？”被撞的那人發出一聲怪叫。
“紀雲舒？”
紀雲舒擡頭看向眼前的女人。長發，大紅唇，包臀裙，LV包包，氣場淩厲。
端詳了兩秒鐘，她認出她是同學院不同研究方向的女生。
據說家境十分優渥，開保時捷上學，每天換一個包。
她們認識但不熟，紀雲舒記得她叫齊語楠。
“好巧。”齊語楠笑得古怪。
“嗯，你好。”紀雲舒對她點頭示意，帶着桑原準備繼續前進。
“诶？”齊語楠沒讓道，又發出大驚小怪的聲音。
“這是你男朋友嗎？好年輕好帥，不過好像……不是上次那個人？”
紀雲舒定住腳步，冷淡地望着她：“這是朋友。”
她抿着唇，一把拽起桑原的袖子，就要帶他走。
齊語楠故意沒讓開，任由二人肩膀相撞，随即她扭頭諷刺一笑。
“着什麽急？聽說你加着很多約會群聊？也拉拉我呗。上次那個老男人看着真有錢。”她湊到她耳邊，紅唇妩媚地勾起，“是誰啊？”
紀雲舒對上她挑釁的目光，不再着急離開，而是慢慢環起了手臂。
對方明豔，嚣張。
而她穿着素色襯衫，妝容清淡。但她個頭高挑，眼神淡淡的瞧過去，氣場竟分毫沒有弱下去。
“真想知道？”
她氣定神閑的模樣反倒讓齊雨楠生出一絲慌張。但她也不示弱，挑釁道：“你說啊。”
紀雲舒倏然彎起唇角，也湊過去，薄唇輕啓。
“是，你，爸。”
齊語楠怔了怔，随即大怒：“你說什麽？”
紀雲舒毫無畏懼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再不讓開，我不介意去給你當個後媽玩玩。”
“你TM有病吧！”
她沒給她反擊的機會，拉着桑原一溜煙混入了人群。
“嗤……”
桑原沒忍住笑出了聲。
“看不出啊紀雲舒同學，原來你還有這麽剛的一面。”
紀雲舒揚眉：“她不是愛亂說嗎？我看看這次說不說了。”
“大學同學？”
“嗯。”
“這麽看來，你人緣不太好吧。”桑原哪壺不開提哪壺，“就像高中一樣。”
“看不出來，你還挺關注我的。”紀雲舒學着他的語氣，陰陽怪氣。
桑原笑而不語。
“嗡！”電吉他的弦音響起，掀開了整場演出的帷幕。
兩人陷在人群的漩渦裏，耳畔，身旁，都是樂器的躁動，再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紀雲舒跟着節奏輕輕點頭，下巴高高揚起。
桑原靜靜立在沸騰的人群中，視線稍微一偏，就看到紀雲舒的側臉。
可她對他的目光一無所知。
就像許多年前一樣。
他在望着她時，她永遠在看另一個方向。
桑原移開視線。
臺上搖滾樂奔放，熾熱，唯他只覺得心中荒涼一片。
*
看完演出，兩人打車一起回別墅。
不知為何，桑原看起來沉默寡言了許多。紀雲舒本來也不是話多的人，就獨自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直到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媽媽。明顯猶豫了幾秒鐘才點了接通。
“喂，媽媽。”
“回宿舍了嗎？”
紀雲舒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22：50”。
“回來了。”
“你都兩周沒回家了，這周末必須回來。我請了你們學校的博導一起吃飯，到時候讓人家給指導一下申博的事。”
紀雲舒輕咬嘴唇：“我下周有考試……”
“不管你理由是什麽，周末必須回家。聽到了嗎？”
還沒等她回答，那邊就幹脆地挂了電話。好似篤定她一定會聽話順從。
紀雲舒慢慢将手機放下來，垂着臉，沒什麽表情。
“教導主任？”桑原問。
“嗯。”紀雲舒興致寥寥的回應。
師大附中教導主任，當年聞名高中教育界的人物，偏偏還是紀雲舒的媽媽。
桑原作為後面班的學生，沒少感受沈如雲女士的威力，甚至在心中同情過紀雲舒。
“陽奉陰違很熟練啊。”
紀雲舒不置可否：“謝謝。”
“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麽着急搬出家了。”他說。
“所以你才會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綜藝碰到我。”
桑原點明她的意圖：“你在攢錢。”
“嗯。”她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将頭轉向窗外。
桑原沉默片刻，問：“那你上學之外，還在兼職什麽？”
紀雲舒心不在焉地回答：“時間短，報酬高的，我都會考慮。”
桑原點點頭，沒再開口。
回到別墅，桑原遠遠就看到庭院搖椅上孤獨守候的仲殊。
大晚上出來被蚊子咬，等誰的不言而喻。
紀雲舒好似一無所知，徑直就要走過去。
“紀雲舒。”桑原叫住她，沒頭沒尾地問，“仲殊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她疑惑：“怎麽了？”
他想起第三天在別墅裏看到的畫面，忍不住給她忠告。
“不喜歡，就不要離別人那麽近。”
她思考了一番：“你什麽意思？”
“會被剪輯。”桑原斟酌着語氣。
“哦，我沒想和他離得近。”紀雲舒望着他，“你誤會了。”
“但是也不拒絕嗎？”桑原輕飄飄扔出一句尖銳的話。
紀雲舒面色冷了下去。
“桑原，你是不是相信了那個女生的話，認為我和老男人去酒吧？或者認為我賺老男人的快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