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今天的船上有值得注意的人物!
一如既往在這艘觀光船當着工具人,象昂·卡特斯內克吐出細長舌頭,又收回。
他的犁鼻器嘗到了很淡的火藥味道。
這三十多個乘客裏,有人最近四五天內開過槍,雖然清洗過,但皮膚上還是留下了硝煙反應。
雖然城市裏大部分家庭,在孩子成年後,就會讓其去靶場練槍,要求孩子至少練到能穩定上靶,但一般靶場用的是氣槍,氣槍不會留下硝煙反應,而管理嚴格的火藥彈,不是什麽靶場都有資格用的。
所以這個世界大部分成年人都會用槍,卻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拿到城區持槍許可證。
是的,地鐵上就算了,每趟地鐵上都會有審判庭小隊駐紮,這已經說明了離開城市的危險。但進入城市後,審判庭、六柱神教會,還有市政廳,這些龐大的機構管理着每一層,你有什麽必要,在這種安全環境下随身攜帶槍支?
雖然象昂是潛伏在尖晶市的畸變教派成員,但就算是他也得說,安分待在城裏,确實沒必要帶槍。
這可是“熾冷雙槍”保護的城市!
所以象昂現在嘗到的硝煙反應來自何方?一個剛從地鐵上下來的富商游客?還是,一個參加了三天前那場戰鬥的,審判官?
身為畸變教派的成員,象昂比普通人更了解上周禮拜六,本市審判庭總所封鎖後,其內部發生的事。
他們的女神錯手丢失了夢的力量,一個小賊将其竊走,最後一個新的邪神誕生了,雖然在銀月少女的信徒之外,祂還默默無聞。
女神的怒火驅使着祂的每個信徒,那股饑餓中被搶走美餐的憎恨,充斥于每個由祂締造的職業者心中。
祂說,小賊就在尖晶市,找到祂,殺了祂,讓尖晶市陷入污染的地獄。
畸變教派當然要為女神達成祂的要求,但是,叫他們不甘的是,本市教長“欲花之女”素栌·本固确認死亡,畸變教派于尖晶市的大部分骨幹,也被審判庭一網打盡。他們很想在尖晶市做點什麽,卻抽不出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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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昂是少數沒參與上周那場祭祀的成員,因為他的職責,是保證這條走私路線的暢通。
他慶幸自己的存活,壓抑自己的憎恨,同時保持最高的警惕。
因為現在要是出了什麽事,他甚至找不到什麽教友來幫忙啊!
所以,會是審判官嗎?
象昂努力睜大眼睛,可惜,作為一名蛇人,他有着種族遺傳的高度近視,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靠眼睛分辨審判官顯然是行不通,那一絲硝煙味也很淡,象昂又不能前後左右轉動頭部,同時伸出舌頭來判斷硝煙氣味來自哪個方向,接下來,他唯一能找出這個可疑者,免得不小心在對方面前暴露身份的方法,只有去每個餐桌邊轉一圈了!
象昂有了主意,這時候,他同事主持的小游戲也結束,他保持微笑将小推車上的海帶禮盒發給領獎的人,然後快速推着小推車離開。
将小推車鎖好在雜物間裏,他來到廚房。
“今天五個餐桌都坐滿了啊,”象昂對同事說,“前面催得急,我來幫忙上菜。”
“那先上重頭戲吧,”廚師長指了指已經擺好在托盤裏的五碟鹽加酸汁拌海帶絲,“象昂你別摔着。”
“你放心。”象昂說,端起大托盤,向觀景餐廳走去。
觀景餐廳很熱鬧,雖然能感覺到船艙地板在震動,但已經有膽子大的人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到玻璃窗邊,享受和魚群一起游曳的感覺。
希望那個可疑者留在餐桌邊沒動……突然發現自己的辦法會錯漏離開座位的人,象昂只能祈禱。
他給第一桌上菜,離開前吐了舌頭——上菜吐舌頭會被乘客投訴——硝煙氣味不是這邊。
他給第二桌上菜,這一桌暫時無人離開座位,沒有空檔讓象昂插入,他不得不對一個客人道:“抱歉,麻煩讓一下,我怕弄髒您衣物。”
“啊,沒事。”聽到他這麽說的客人,從善如流往一邊側讓。
象昂越過這位客人,将拌海帶絲擺上餐桌。
因為和這位客人靠得很近,所以象昂這個高度近視的蛇人,也能看清客人的面貌。
繃帶蒙住的雙眼……
盲人?
好奇怪,辨認不出種族,好想用舌頭聞一聞……艹!是“盲目之書”啊!!!
在真伸出舌頭聞一聞前,象昂突然想起有這個特征的新近知名人物,放下盤子的手一顫,差點讓裏面的汁水灑在桌子上。
而“盲目之書”扶住了他的手,對他道:“小心啊。”
“……”象昂,“謝謝客人。”
“盲目之書”收回了手,象昂也直起身。
他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但按照流程,他還得說一句:“請慢用。”
“你的鱗片保養得好光亮啊,先生,”“盲目之書”好像很随意地詢問,“有什麽秘訣嗎?”
保養鱗片的秘訣當然是魔力!但在這裏說出來,象昂感覺自己會死。
他知道幾個禮拜前的那場連環殺人案是畸變教派策劃,更知道殺人的那位教友是被誰解決的。
身邊這位,可是在自己眼球上畫儀式陣,燒自己眼球來進行儀式的狠人。最可怕的是,“盲目之書”啓動儀式幾乎不要幾個動作,哪怕是象昂這樣強化肉體的獸化人,很多時候也反應不過來。
他幾乎想從這一桌邊逃走了,但作為服務員,他還得回答客人的問題。
“哈哈哈,是天生的。”象昂說,不等“盲目之書”繼續問,就快步向第三桌走去。
上完五桌的菜,他幾乎是小跑回到廚房。
放下托盤,象昂伸出舌頭,判斷周圍沒有人在注意他,又小跑到領班的辦公室。
他沒敲門就進去,從氣味确定領班在辦公室裏,反手關上門,立刻道:“‘盲目之書’,在船上!”
“什麽?”領班霍然站起,“那個審判官?他來抓我們的?”
“……不,”象昂想起“盲目之書”身邊好像坐着兩個小孩,他們身上有長期同居産生的相似氣味,突然就冷靜下來,道,“他好像,就是普通地來坐船,他還帶着家裏小孩呢。”
“哦。”領班也冷靜下來。
他們面面相觑。
片刻,領班問:“他沒有發現你吧?”
象昂回憶,“盲目之書”詢問他鱗片保養秘訣,這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發現他了。
“當然沒有,”他自信回答,“他不可能發現我。”
“是嗎?”領班相信他的話,沉默了一下,做了個手勢,“既然這樣,我們幹脆用點手段……”
“盲目之書”已經數次破壞過畸變教派的行動,如果能幹掉他,必然能一振尖晶市畸變教派最近萎靡的士氣。
象昂差點表示贊同,但他旋即反應過來一件事。
他道:“可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維持住這條走私線,新任教長和他帶來支撐這邊的部下,再過幾天就要乘坐這艘船進入尖晶市了。”
這種關鍵時刻,讓一個審判官死在這條船上,可以想象他們都要經歷漫長的調查,這艘觀光船也必須停業一段時間。
甚至永久停業。
“可惡啊,”領班糾結,“他既然是來玩的,肯定沒什麽防備,這麽好的機會,能殺掉他就算我們立功啊。”
“是啊。”象昂比領班更遺憾。
他們都是犯了錯才被貶到這個位置上的,象昂值班時,大教長的實驗品竟然跑掉了。而領班,就是當時和他一起值班的人。
但如果立了大功,他們應該可以從這個偏僻的位置上調離吧?
“既然不能殺掉,那就只能躲着他,”領班最後說,“你就呆在我這裏,等結束集體送客時露一面就行了。”
也只能這樣了,象昂坐在領班辦公室裏,痛苦地熬時間。而領班,他也不願出現在那位“盲目之書”面前,賭這位儀式師新星是不是真的眼盲,即便要給其他服務員或廚師下達命令,他也堅決不去前面的餐廳。
多虧了他是領班,也多虧了今天的客人們還比較通情達理,沒有出現他必須出面鞠躬道歉的事故。
終于,今天這一趟觀光結束。
觀光結束,所有的服務員都要去潛水船頂部的平臺上,排成兩列歡送客人。象昂不好缺席,領班更是不能缺席。
不僅不能缺席,他還得站在最前面,以示對客人的尊敬。
以前領班就因為潛伏任務要求不能暴露職業者的身份,還要他對普通人低頭哈腰,迎來迎往的事,感到很不滿了。今天他的不滿裏又夾雜了幾分恐懼,因為他得潛伏,所以他必須自己走到“盲目之書”面前去。
不要緊的,領班安慰自己,不要緊的。
聽說“盲目之書”往自己眼睛裏畫了儀式陣,但世界上還沒有什麽儀式或法術,能一眼就辨認一個人是不是信仰了邪神,就像象昂說的那樣,“盲目之書”怎麽可能發現他們。
做好了心理準備,領班站在了所有工作人員前面,擺出了他熟練的彬彬有禮姿态。
而象昂,他找借口和人調換了位置,躲在了最後面。
客人們魚貫而出,叽叽喳喳讨論好吃的海帶,和觀光看到的風景。
領班看到他了,用繃帶蒙住眼睛的黑發年輕人,臉色蒼白,身材瘦削,外表無法辨認種族特征,雖然沒有穿審判官的黑風衣,但他那舊夾克下,不還是審判官配發的白襯衫嗎?
好幾個寶石吊墜挂在“盲目之書”的胸口,他身後背着一個簡直像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破書包,書包撐起了一本巨大硬裝書的形狀。
出來玩還帶着密書!
身為審判官,怎麽能比他們邪教徒還謹慎!
“盲目之書”可以說沒怎麽遮掩自己的身份,一看清他,領班就不由屏住了呼吸。
片刻後領班才緩了過來,在“盲目之書”臉轉向他時,他擠出了一點餘力,朝對方露出微笑。
“盲目之書”也朝他笑了笑,帶着他家兩個小孩,和其他乘客一起上了岸。
領班一邊微笑,一邊揮手,目送他們離開,記住了那兩個小孩的臉。
他看到他們走到碼頭上,走到一個穿白色大衣的鳥人身邊。
那好像是個多弗爾鳥人。
……多弗爾鳥人?
領班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在尖晶市,有幾個常年穿一身白色的多弗爾鳥人?
領班不是高度近視的蛇人,而是視力很好的蜥蜴人,即便隔着幾十米,他也能看清碼頭上,“盲目之書”對那個多弗爾鳥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朝他們這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