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趙主任眼角抽搐得更厲害, 臉色黑如鍋底。
他從牙縫裏用力擠出一句話:“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你以為你這樣空口白牙亂說一通,就可以, 就可以……”
晏綏笑了笑,輕松地聳了聳肩:“哦, 還有一個問題, 畢竟那些蟲卵卵鞘什麽的都不可再生, 研收中心是個正經的研究機構, 也不可能讓人家戰員再堕化一次。至于有什麽可替代的, 量産的材料……”
“夠了!”
趙主任暴喝開口,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臉色極其難看地說:“我真是瘋了,居然浪費這麽多時間在這裏跟你廢話, 簡直是浪費生命。你懂藥物嗎?你懂研究嗎?就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他扭頭吼道:“小錢!馬上聯系中心的安保, 請這位S級靈性的先生完成全套的異能檢測, 我今天就要看到完完整整的檢測報告和安全性評估!”
趙主任吼完, 身後的人卻沒有動靜。
他一扭頭,就見正埋頭記錄的小錢手忙腳亂地打好最後幾個字,然後迅速收起手機,尴尬又小心地問道:“那個, 趙主任,我馬上安排……”
趙主任氣笑了:“不用了, 我自己叫。”
說完,他直接撥了電話, 喊道:“今天執勤的安保在哪, 馬上給我到危險物材料小組來!”
晏綏抱臂,冷眼像看小醜一樣看着他鬼吼鬼叫着折騰完這一圈。
安保小隊迅速沖上樓, 晏綏一看,發現居然還是熟人。
當初帶着晏綏第一次來到特處局檢測異能的戰員頭領神色不動,無聲地看了一眼這個劍拔弩張的氛圍,淡淡地問道:“趙主任,有什麽吩咐?”
趙主任指着晏綏:“把他押去異能檢測組完成檢測,然後把他趕出去!”
結果那些戰員全都跟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戰員頭領更是漠然地回道:“抱歉,根據條例,異能檢測必須在尊重本人意願的情況下完成。而且晏醫生是醫科研組的成員,擁有在研收中心通行的權利,我無權趕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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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主任氣急:“那我這危險物材料研究小組是不是涉密區域?我要求他馬上離開!”
晏綏已經對這出鬧劇感到厭煩,于是露出一個沒有情緒的微笑:“不必了,我自己走。趙主任還是管好你自己,別多管別人的閑事。”
說着,他頗為輕松地聳了聳肩:“我建議趙主任還是把精力放在如何尋找蟲卵卵鞘的替代品吧,畢竟為了經費和領導囑托,怎麽也得多出點力,也好顯得您還有點用啊。”
“……”
研究員們面面相觑,都偷偷瞄向趙主任,努力抿下唇邊弧度的同時,也忍不住為趙主任捏了一把汗。
趙名為什麽這麽急赤白臉地否認晏綏,就是因為一旦驗證晏綏的結論是正确的,那麽後續無論趙主任怎麽折騰研究,都是在為晏綏做白工。
還有最致命的那個問題,主材料蟲卵和卵鞘的替代物。
前面晏綏說的所有結論,他們其實都是可以用時間用資源慢慢摸索出來,但這個如此特殊的主要成分的替代品,還真不是那麽好找的,需要他們在整個實驗過程中一點一點嘗試。
現在好了,尋找替代品這件事迫在眉睫,甚至一旦出成果的時間有所拖慢,就完全是趙主任的責任了。
晏綏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夠狠。
趙主任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手指顫抖地指着晏綏,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晏綏回以燦爛的笑容,臉頰上淺淺的酒窩又乖又甜。
他溫和地對趙主任說:“接下來就麻煩趙主任全力推進,好好給這個項目收尾了,畢竟我們的裴大、戰員和民衆們,都在等着趙主任的重要成果呢。”
說完,他微笑着和老教授以及其他站在他身邊的研究員們點頭感謝,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裝備研究小組的研究員們站在晏綏身邊支持他的同時,也圍觀了全程,現在通通跟着晏綏麻溜地離開。
走進電梯裏後,裝備研究小組為首的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鏡,略有些促狹地笑道:“還有心情來我們這參觀嗎?趙主任一時半會估計也顧不上我們這裏,我們還是很想聽聽晏醫生的意見和建議的。”
晏綏歪頭想了想,答應了。
正好他對于醫用器械有了很多想法,特別是蘇婉和徐青山的抗污染和維持精神值的裝備,必須盡快安排上了。
如果能借助裝備研究小組的力量,肯定比他自己研究制作省事多了。
晏綏結合自身靈視的便利和副本世界的經驗,剛提出了幾個建設性的意見,老教授就帶着幾個研究員追了上來,說要給晏綏道歉。
晏綏不覺得老教授他們有什麽錯,直言讓他們不必放在心上。
提到剛剛發生的事,老教授還是忍不住唉聲嘆氣:“我以前也帶過趙名一段時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他的母親意外死在一個邪教徒堕化的危險物手裏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
晏綏保持沉默。
他不覺得苦難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但老教授說起這個,也不是讓晏綏原諒趙主任的意思。
裝備研究小組的人體貼地留出了一個空間給他們交談,老教授目光悠遠,緩緩地繼續說:“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混蒙界、不可名狀和異能人群體的存在,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極端恐懼和排斥所有與之相關的東西,比如趙名,比如餘局。但人的力量與混蒙界相比,實在太過渺小,怎麽可能真的能徹底控制和清除掉一切威脅呢?”
老教授這麽一說,晏綏倏然想起,當初那紙可笑的死刑通知書上,就有餘局的簽名。
他在心底一哂,到底是有多害怕,才會這麽草木皆兵。
說着,老教授耷拉着的眼皮擡起,眼裏透出睿智的光:“孩子,你對危險物材料的運用和理解簡直超乎想象,恐怕不僅僅只是表層的利用,而是觸及到了……更為核心的東西吧?”
晏綏有些意外,沒想到老教授的眼睛這麽尖。
他剛想開口,老教授就擡手止住他的話,繼續慢悠悠地說:“加速愈合藥劑配備給執行高危任務的戰員們才幾天,就已經有很多民間組織在明裏暗裏地打聽這個藥劑了。甚至之所以會有普通人适用研究,也是因為有一位戰員為了救一位被侵蝕堕化的普通人,給他喂下了自己的藥劑,沒想到竟誤打誤撞地發現了這個作用。”
晏綏平靜地說:“這本來是一件好事。”
老教授笑了,然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是啊,但是現在在研收中心你也看到了,魚龍混雜、亂七八糟。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能多多給予裴大他們支持,他們戰員大隊……真的太不容易了。”
這是一位真正心系戰員們的老教授。
晏綏認真地回道:“放心吧,我會的。”
老教授和藹地笑了,擡手略有些吃力地拍了拍晏綏的肩膀,說:“放心吧孩子,加速愈合藥劑裏該屬于你的功勞別人一分都搶不走,我會幫你好好盯着的。”
晏綏對這個倒是不怎麽在意,他更關注的是另一個事情。
他問道:“教授,裴大脖子上的檢測儀也是被那些人逼着戴上的?”
老教授一愣,卻是搖搖頭。
他說:“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個檢測儀是裴大自己提出、設計并戴上的。”
……
在特處局待到将近中午,好不容易擺脫牢牢抓住他的手,戀戀不舍地說着感謝和邀請的研究員們,晏綏逃也似地離開了特處局。
剛回到家裏,晏綏的腦子裏都還在環繞着老教授最後那句話。
裝備研究小組的中年女人也肯定了老教授的話,但她也表示不清楚具體細節,關于那個檢測儀的內情,似乎是裝備研究小組裏很高級別的機密。
晏綏還在想着,手機就叮咚一聲,彈出了收款信息。
緊跟着的是裴野望的信息,他似乎剛忙完,言簡意赅地說這是第一筆批下來的獎金,後續會繼續分批打到他的賬上。
晏綏一看獎金數額,頓時為其上的巨款笑彎了眼。
他低頭按着手機,打開手機銀行,分別給兩個熟記于心的賬戶轉了大筆的錢。
轉賬完成後,他舉着手機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在手機上直接問裴野望。
還是今晚見面再問吧。
他躺回床上,打了個呵欠,困倦地閉上眼。
一切都會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
夜晚的急診科,晏綏正低頭整理着白大褂,休息室的門被“叩叩”敲了兩聲。
裴野望帶笑的聲音從門邊飄來:“聽說晏醫生今早在研收中心很是威風,狠狠地為我們戰員出了一口氣?”
“實話實說而已。”
晏綏低頭将筆扣在口袋裏,剛一轉頭,一下撞進裴野望滿是溫和笑意的黑眸裏。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叫上我,”裴野望抱臂,似笑非笑地說:“那些人在我面前不敢說話,就盡逮着你撒瘋來了。”
晏綏沒說話,目光一轉,落在了他脖子上那個皮質項圈和檢測儀上。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個檢測儀,是因為那些人才戴上的嗎?”
裴野望一聽,頓時好笑道:“如果是,急公好義的晏醫生要替我出頭嗎?”
晏綏歪着頭打量着裴野望的神情,發現裴野望臉上滿滿的都是調侃,根本沒有任何勉強或是隐忍的痕跡。
他眉頭一挑,挑釁似回以一笑:“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說完,他邁步越過裴野望,直往外走。
裴野望連忙轉身抓住了晏綏的手臂,“抱歉抱歉,是我不識好歹了。”
他笑眯眯地說:“你看我像是會受那些人影響的人嗎?這個檢測儀由我把關設計,完全由我掌控,導不導出數據也是我說了算,不是什麽束縛性質的東西。”
晏綏瞥了裴野望一眼,“裴大真是好興致,檢測儀都如此與衆不同。”
“一舉多得的事情。”
裴野望聳了聳肩,說:“既然身涉深淵,那麽堕化就是一個避免不了的話題。你也最好不要随意使用這個東西的力量,有什麽需要動手的盡量交給我。”
他點了點晏綏衣服下的結晶心髒,語氣和緩:“而在關鍵的時候,你的這十秒,就是最鋒利的尖刀。”
……
又花了整個星期的時間,他們緊趕慢趕,終于将那一千多個“病人”處理完了,還給醫科研組裏危急排序最前的兩個病人做了手術。
雖然他們無法重新變回曾經的模樣,但都如徐青山一般保留了完整清醒的意識,據說甚至還展現出了一些的異能能力。
徐青山瞪着黑洞洞的眼眶,手指骨指着自己,下颌開合着呆呆地問道:“那我呢?為什麽我沒有異能?”
蘇婉白了他一眼:“你都成了骨頭架子還能活着,還能這麽自如活動,已經是很強大的異能了好嗎?”
好在挂號權限拿回他們的手裏,這個星期雖然忙碌,但也過得很清淨。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只過到了下周一。
“什麽?今天就試着開放挂號?”徐青山驚異地問道。
晏綏點頭:“先放十個試試水。”
抱臂靠在牆邊的裴野望也說:“放吧。”
最近各個副本化區域和世界各地都出現了高階存在的襲擊,開放門診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徐青山無措地左右看看,下意識地看向蘇婉。
蘇婉和他臉上都戴着最新研制的抗瘋狂和污染防護面罩,透過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她面無表情,聽聞噩耗也只是呵呵一聲,看似平靜地接受了。
但看看夜班之神的牌位前堆積如山的貢品,她內心大概也沒那麽平靜……
十個預約診號一放出,瞬間秒沒。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眼見這麽“火爆”,蘇婉還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裴野望眯了眯眼,按下耳機低聲道:“所有人,防護等級提高到最高,做好準備。”
時鐘指針一格格緩慢爬動,走到晚上十一點。
所有人神經一緊。
幾乎是秒針落下的瞬間,一陣冰涼陰冷的風驟然挂進急診科。
邪異氣息湧動着,即便戴着防護面罩,蘇婉和徐青山還是臉色發白,精神值不穩定地波動起來。
一道濕漉黏膩的吐息輕輕打在晏綏耳邊,有些熟悉的低柔邪異嗓音貼着晏綏耳邊響起。
“晏醫生,好久不見了,你……”
晏綏額頭青筋一蹦。
他曲肘猛地向後一擊,卻被人穩穩地用手擋住。
身後的人還想動作,然而一股巨力猛地鉗住祂的脖子,将祂一把甩出了導診臺裏。
裴野望高大的身影徹底擋在晏綏身前,他抱起雙臂,對這個面容俊美邪異的男人慢悠悠地說:“不好意思彌霍斯先生,現在還沒有開始問診,還請先去将挂號費繳了,然後排隊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