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曾經
Chapter.9 曾經
只只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易蘿才回到劇組,導演表面上說了兩句,倒沒再說什麽,後面幾天劇組所有員工加班加點趕進度,總算是在預期內完成了部分工作,易蘿履行自己的諾言,請大家去附近的溫泉度假村泡溫泉,為此易蘿大出血包了場。
“平時沒看出來,這個易蘿這麽有錢……”
“是啊,我聽說門口的保時捷就是她的呢!”
“那個溫泉度假村我在網上看的平時團購也要一千八百八十八元一人一晚呢!”
“我去,那這一去不得十幾萬?”
“不止吧,這還不包含住宿吃飯呢!”
幾位化妝師小聲嘀咕着,正好被正在化妝的魏琬琬聽到,魏琬琬早就注意到易蘿有錢這件事,她日日鑽研時尚雜志,早就知道她平日裏的便服和首飾都價值不菲,但她不屑,想起那日盛知林和易蘿的一樣,她能斷言,兩人肯定關系匪淺。
切!裝什麽裝,還不是跟自己一樣?
“易蘿,她當然有錢了,不過也不是一直有錢——估計是最近才有的吧?”魏琬琬漫不經心的描畫着自己的眉毛,她的言外之意誰都聽得出來。
人類是不可能對任何一個八卦說不的,化妝師們湊過來,想打聽到什麽勁爆的消息,真實不真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夠震撼。
“最近?快說來聽聽,我也想暴富。”
幾人附和點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以前認識她的時候還沒那麽有錢。”魏琬琬模棱兩可。
其實她跟易蘿也沒認識幾個月。
有一位嘴快的化妝師接着話茬:“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這麽多天在劇組可我們也沒見過他男朋友。”
“那麽有錢,能不是大人物嗎,肯定不能見啊。”幾人說着說着,便把魏琬琬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她點點頭。
“這誰知道,不過她似乎跟天弈的盛總很熟……”
“天弈的盛總?就她?可別逗了。”
“也不是沒可能啊,你想想易蘿的公司不就是星途的嗎?天弈不是剛投資過星途嗎……”
“天那,好像還真是……”
幾人越說越過火,直到工作人員催促她們去度假村這才結束。
-溫泉度假村-
度假村位于A市的郊區的山上,這裏靜谧,度假村內鋪設着木質棧道,兩邊是假山、流水與鵝卵石,氤氲的水汽在空氣中散開,裏面的裝修将中式和日式結合,有一種留白的美感,換上浴袍,十分适合打卡拍照。
“易小姐,這邊給您安排了三十四個房間,您看一下。”溫泉的工作人員遞過來房間信息,禮貌地讓易蘿在單子上簽字。
易蘿掃了一眼,看着沒問題,簽下賬單,正準備刷卡,有人從身後給她來了個結實的擁抱。
“易蘿,好久不見!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女人燙着一頭波浪大卷,一身紅色緞面低胸連衣裙到腳踝處,頂着一副精致的妝容,嘴唇上一抹豔麗的紅唇,手裏拎着最新款驢牌包包,她用胸頂着易蘿的後背,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易蘿臉上泛起紅暈,面前的女人她大概有兩年沒見過面了,上次見面還是在只只過生日時,她丢下禮物便飛去國外再無聯系,此刻有些恍如隔世。
“姚姐!”
姚芸欣,易蘿來A市的第一個好朋友,當時兩人還只是在會所打工的小羅羅,兩人擠在出租房的一張床上,白天減肥拍戲,晚上餓了啃饅頭鹹菜,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差不多八年的交情了。
“這幾年,你都去哪了?”易蘿一肚子的疑問。
重逢的舊友,在對的地方,她們可以好好續一晚的舊。
姚芸欣剛想開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
“喂,吳總,我這邊遇到一個好朋友,可能要晚點過去了……好的,吳總,你最好了……聽您安排啦~”她應付了幾句,挂斷了電話,她的個子比易蘿高半個頭,她自然地攬住易蘿的肩膀。
“你今晚也住這裏嗎?我們泡溫泉慢慢聊——”
多年不見,姚芸欣身上仍保留着妖豔張揚的氣質,但她曾經的A貨包包變成了最新款lv,身上廉價的商場香水味變成了高檔牌子貨的味道,臉上的五官也變得更加精致。
現在的姚芸欣對易蘿來說有些陌生,但她一開口,普通話中不改的鄉音瞬間将她拉回到曾經那個悶熱潮濕午後。
--8年前--
城中村內,房東老太趿拉着一雙塑膠拖鞋,拎着一串鑰匙,慢慢悠悠地從堆放着雜物的窄道裏的一個生了鏽的鐵樓梯上去,她敲了敲門,用着奇大無比的嗓門喊叫着,生怕四面的鄰居不知道似的。
“202,你們的房租該交了!再不交明天就給我搬出去住去!”
老太也不管屋裏有沒有人,一通亂喊後,顫顫巍巍地下了樓梯,嘴裏還嘟囔着:“這地方很快就拆遷了,到時候住有電梯的房子咯,誰還折騰來折騰去……”
出租屋內,易蘿躺在床上一眼不發,舍不得開空調,屋子裏悶熱,背後一身汗黏糊在涼席上,她不語,等着旁邊上下床上上鋪的女孩子開口。
她是第一次出門打工,在青旅輾轉多地才租到這個破房子,兩個人合租,擠在十五平的小屋。
那個同屋的女孩子很漂亮,整天晝伏夜出,作息及不規律,而易蘿在隔壁的工廠裏做流水線臨時工,兩人很少同時在屋子裏。
“喂,要交房租了,一共四百,一人兩百。”姚芸欣翻了個身下床,順便給她遞話。
姚芸欣只穿着一套內衣在易蘿跟前晃悠,易蘿轉過身,起床,翻了翻自己的錢包,左翻右翻,順便掏了掏所有衣服的口袋。
一共一百五十六元九角六分。
她不敢吱聲。
“你不是醒着嗎?怎麽不說話啊,把錢給我,我給房東送去。”
“我的錢不夠……”易蘿吞吞吐吐。
姚芸欣掃了一眼易蘿手中零錢,裏面最大的面額才二十,她嘆了口氣。
“那天我看見了,你的身份證上的年齡還不到十六吧?你還是未成年,就出來打工?”
易蘿低下頭,她的工資被廠子裏壓着,不到下個月拿不到工資。
“姐,你能幫我付了嗎?我下個月等發了工資還你……”
姚芸欣點了一支煙,坐在屋子裏的行李箱上,兩條修長白皙的大長腿在屋子裏無處安放,看着易蘿黑而透亮的雙眸。
她吐了一口煙霧:“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八百……”
“真黑心,又是童工,又跟黑奴……這樣,我每天早上六點下班,你給我留點飯,下個月你還我一百五。”
易蘿點點頭,又猛地擡頭,對上姚芸欣的眼神:“姐,我每天都吃饅頭,不做飯的……”
“饅頭就饅頭,你再給我留點鹹菜和鹹鴨蛋。”
“好的謝謝姐。”
“別叫我姐,我也才十八。”姚芸欣甩了甩頭發,她成熟的像是二十多歲的女人,頂着一頭蓬松厚重的層次感發型,臉上永遠挂着厚重的濃妝,她的臉只有巴掌大小,平日裏穿着背心短褲,不怎麽打扮就十分美麗。
姚芸欣也是第一次看清了易蘿的臉,與姚芸欣不同,她的臉上沒有任何修飾過的痕跡,臉上白淨白淨的,五官十分秀氣,留着到肩膀的黑色直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幹巴的身材外面套着一件寬松老頭背心,活脫脫青春電影裏的傷感女主。
“有男朋友嗎?”
易蘿搖搖頭,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她內向且膽小,從不敢跟男生搭話,雖然有很多男生跟她搭話,她只是讪笑,再跑開。
姚芸欣看了眼時間,覺得還早,邊跟易蘿聊了會兒天。
“我初中剛念完,就出來打工了,我奶奶生病了,我每個月要給家裏寄五百塊生活費……我我上面有個哥哥剛結婚,嫂子剛生孩子,錢還是不夠用……”
姚芸欣不感覺意外,這個年紀出來打工的,家裏的多少有點問題:“那個廠子經常拖欠工資,想賺錢,還是不能在那裏幹。”
易蘿其實都知道,但是她的年齡和學歷,找不到更好的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姚芸欣。
“姐,你這邊有推薦的工作嗎……”
她掐掉煙,“你想跟着我賺錢,有一樣東西你得丢掉。”
“什麽?”
“自尊。”
姚芸欣帶着易蘿坐着一元一趟的公交車來到一處金碧輝煌的建築面前。
豪庭會所。
“看見沒,這裏月入過萬不是夢。”
易蘿雖然沒有什麽見識,但是她還是知道這種地方是幹什麽的,她站在原地不動彈。
“我不去。”
姚芸欣笑了笑。
“沒讓你賣身,你可以進來感受一下。”
易蘿有些猶豫不決,偌大的城市,這裏好像一個潘多拉的盒子,誘惑着她,想帶着她進入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易蘿捏着衣角,想起昨天電話亭裏父母催促她打款的語氣,還不到十六歲,一無所有,沒有什麽比這更可怕的了。
她進去了。
裏面光線昏暗,通鋪着柔軟的地毯,四周的牆壁上貼着金色的壁紙和裝飾物,大廳中央吊着一個巨型的水晶吊燈,裏面裝修金碧輝煌,易蘿忍不住不停的打量,這麽一刻,她才覺得自己生活在大城市。
易蘿跟着姚芸欣走進豪庭會所,她們穿過大廳,來到一個寬敞的電梯間。電梯門打開,裏面走出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他看見姚芸欣,立刻露出了笑容。
“喲,欣姐,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男人笑着問道。
“有個朋友想了解一下這裏的情況,我就帶她來看看。”姚芸欣回答道。
男人點頭示意,然後看着易蘿:“這位美女是?”
“這是我表妹易蘿。”姚芸欣介紹道。
“表妹?”男人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易蘿:“不像啊。”他打量着易蘿,易蘿有些怯,便挪着步子站在姚芸欣身後。
姚芸欣瞪了他一眼:“哪不像了?不是都一樣是大美女嗎?小蘿,你不用怕他,他是這裏的保安崔健,你叫他崔哥就行了。”
“崔哥……”易蘿聲音跟蚊子一樣細小。
“秦姐呢?”姚芸欣還有正事要幹。
崔哥給她指了條路。
她帶着易蘿穿梭過昏暗的走廊,來到走廊深處,有一個“隐形門”,它的表面貼上了金色的牆紙,如果不仔細看,易蘿很難發現這是一個門。
推開門,裏面別有洞天,這裏是一間不小的休息室,裏面有一排梳妝臺,不少女人正在打扮着,裏面煙氣熏人,易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倩姐!”姚芸欣喊着。
倩姐正給新來的小姑娘訓話,她擡頭,一眼看見了姚芸欣身邊長相清純的易蘿,她表情怯弱,像一只進入狼穴的小白兔,她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芸欣,這位小妹我可從來都沒見過。”倩姐打趣着。
易蘿不敢擡頭看眼前這位身姿豐腴的中年女人。
姚芸欣一把攬住易蘿的肩膀。
“這是我的表妹,小蘿,她放假呢,我想給她找份工作,咱們這邊有沒有端盤子之類的活,不要多,一個月一千五就行。”
姚芸欣什麽心思,倩姐一清二楚。
“那麽漂亮的小妹端盤子不可惜了?行吧,這邊确實缺一個擺果盤的,你留下吧,今晚讓你姐教你這裏的規矩。”
“謝謝倩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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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果盤的時候眼睛不要亂瞟,送完就走,看到什麽也不要大驚小怪,有點眼力見。”姚芸欣随意叮囑了兩句,下午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正常人,對付起來還是比較輕松。
易蘿點點頭,跟着老員工開始準備水果。
這裏的工作還算輕松,易蘿幹了一個月将房租還給了姚芸欣,但她的日子依舊過的緊巴巴的。
一日,易蘿捏着剛拿到的工資,準備出了豪庭去給家裏彙錢正好被倩姐看見,倩姐攔住了她。
“你家裏很缺錢嗎?”
易蘿垂眸,密而直的睫毛撲朔着,點點頭。
“我奶奶生病了……”她家裏只有奶奶可牽挂了,也只有奶奶從小疼着她。
倩姐摸了摸易蘿的肩膀,語氣有些憐惜:“這樣,以後我給你加個夜班,工資給你漲到兩千五,看在芸欣的份上……”
兩千五,這是易蘿做夢都不敢想的數字,有了兩千五,她每個月就能給家裏寄兩千,自己留下五百,怎麽想都綽綽有餘,她立馬應下。
她回去跟姚芸欣說這件事時,姚芸欣臉上并沒有喜悅之情,只是平淡地抽着煙。
“是嗎?不過夜班很辛苦,你怕是堅持不下來。”
易蘿覺得自己能吃苦,只要能賺錢,什麽苦她都能吃的下。
夜晚的豪庭燈火通明,跟蕭條的白天相比是另外一個世界,門口停滿了轎車,來往的人絡繹不絕。
她見到了許多白天見不到的女人,其中包括姚芸欣,夜晚的她穿的更加火辣,妝更濃,聲音更嗲。
易蘿先是好奇,但不敢正眼看,進到包間,放下東西,立馬就走,但到後面她學會了用餘光掃視,再加上身邊同事講的勁爆八卦,她覺得自己曾經構建的世界已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