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懷送抱”
第6章 “投懷送抱”
第二天一早。
陸叢舟舒服地在被子裏拉伸着四肢,臉頰蹭過柔軟的被子,幸福地想在被窩裏滾一圈。
只是這樣想着,陸叢舟小小地打了哈欠,迷迷瞪瞪坐起來,眼睛一斜,卻猛地看見一道人影。
“別過來哦,我不怕你。”
陸叢舟聲音都在顫抖,頗有些虛張聲勢的模樣,他揪着被角,聞到熟悉的藥香,才驚覺他是穿書了,這不是他的出租屋。
“呵。”
簡單的冷哼嘲諷意味拉滿,按照陸叢舟的計劃,他應該在霍北川這個病人醒來之前就出現在外面沙發上的,沒想到出了意外,病人都醒了,他還躺在人家地上。
陸叢舟羞的渾身發燙,臉頰更是紅透了,他敲了敲腦袋,像是打定主意,眼珠子一轉,誇張地四處環視。
幾秒後,陸叢舟驚訝道:“霍北川,我怎麽在地上?我不是應該在沙發上嘛,哎呀,肯定是我又夢游了,我不經常夢游的,你放心,隔三差五,隔三差五。”
陸叢舟抱着被子就要跑路,彎腰低頭,恨不得直接埋進地裏去。
咚一聲。
陸叢舟結結實實撞進霍北川懷裏,隔着薄薄的襯衣,陸叢舟手背貼在霍北川的腹肌上,他腦子一抽,沒忍住戳了戳。
唔,硬.硬的,是腹肌沒跑了。
“陸叢舟。”
“啊?”
霍北川原本是抱着胳膊看戲的,這小騙子,不是昨天怕鬼時候的樣子了,卻不想現在直接“投懷送抱”。
“你不看路嗎?”
陸叢舟一哽,霍北川站的地方距離門口還有很遠距離,要是真看路跑不到人家懷裏,現在真有點瓜田李下的意思。
“我,我沒睡醒。”
陸叢舟像一只煮熟的蝦,同手同腳拖着被子跑了,快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
霍北川瞥了眼,落荒而逃的灰王子,還是沒有穿鞋。
一牆之隔,陸叢舟捶胸頓足,氣呼呼地捶打着枕頭。
大反派怎麽這樣,他昨天晚上不睡覺照顧他,好不容易睡個好覺,還要欺負他,好壞的人。
噠一聲。
霍北川提着陸叢舟的鞋放在他面前,矜貴的反派低下頭顱,就為了給他送一雙被他踢的滿屋子的鞋。
“陸叢舟,穿鞋。”
“好的好的,謝謝。”
陸叢舟默默把鞋穿上,腳趾尴尬地摳着拖鞋,腹诽道,我是心裏罵的,你又不知道。
“陸叢舟,是不是罵我沒良心呢。”
“欸?”
驚詫的眼神一出來,霍北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娛樂圈全是謊言啊,誰說的陸叢舟是木頭花瓶,只能演沒有內容的角色。霍北川看他骨骼清奇,什麽心事都寫在臉上,就适合演早早下線的反派,想什麽觀衆都知道。
“放心,你沒嘟囔出來,我看出來的。”
“哼,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嘛,我告訴你,你猜錯了。”
陸叢舟叉着腰,得意地揚了揚眉毛。
笑話,他好歹也是有學習經驗的人,看電視劇多了去了,還能不會說謊啊。
“謝謝。”
“陸叢舟,昨晚,謝謝。”
霍北川眼底冷冰冰的抗拒感少了不少,那句謝謝任誰都能聽出來真情實感。
唉,霍北川也挺不容易的,三天兩頭生病,算了算了。
“咳咳,舉手之勞,換作是別人,我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嗯,你要是以後夢游,我也會管你的。”
霍北川說的真情實感,要不是陸叢舟看見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笑意,就要被他騙過去了。
這叫什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陸·強顏歡笑·叢舟:“哈哈哈,好啊好啊,我謝謝你啊。”
陸叢舟見霍北川神采奕奕的,唇色也恢複正常,就知道霍北川應該是好了。見此,他立馬轉移話題。
“那個,我到哪洗漱啊,昨天晚上沒顧上洗澡,渾身黏糊糊的。”
“左拐往裏還有一個衛生間,你去我卧室的浴室拿洗漱用品,那個衛生間沒有。”
“好哦。”
霍北川自覺收拾好下樓,怕陸叢舟尴尬,把空間留給他一個人。
***
“爺爺,你沒有回老宅嗎?客卧床墊不是發黴了,你怎麽睡的。”
平常霍硯山過來也就待一會兒,一般不留宿的,今天倒是反常。
霍硯山眼睛一瞪,老小孩脾氣上來,舉着拐杖作勢就要打這個不孝的孫子。
“我看你是精神挺好,都開始編排起爺爺了。客卧床墊發黴了,我房間沒有。我孫子家,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好好,爺爺別生氣,想住多久住好久。”
難得有這樣閑下來閑聊的時光,最近一個月霍北川身體越來越差,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應付一下爺爺,生怕時間長了他看出端倪。
像這樣插科打诨的日子,反倒成了奢望。
“王姨,早飯還有嗎?”
“少爺起來了,早飯沒有,直接吃午飯。這都十點四十了,我炖了湯,馬上好。”
王姨也是眉開眼笑,霍北川精氣神好成這樣的,還是幾個月前。
“行,那我先去處理一些工作。”
“等等,叢舟呢,什麽時候起來。”
霍硯山起的很早,兩套八段錦打完,慢吞吞吃完早飯,樓上還是安安靜靜的。他這個孫子脾氣倔,他擔驚受怕一晚上,就怕兩人鬧矛盾。
“他洗澡,一會兒下來,爺爺,我先去工作。”
“去吧。”
霍硯山眼神落到周叔身上,飽含深意,兩個加起來一百五十歲的人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老爺,我看小先生不像網上說的那樣,脾氣挺乖的。”
“我看也是。”
真要是脾氣暴躁,頂着巴掌印過來霍家,怎麽會不作妖。
“小周啊,我就怕我一下子害兩個人。”
霍北川是他的命根子,兒子兒媳早早去世,霍北川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但凡有科學能解決的辦法,他也不至于去搞沖喜這一套。
“我想家主是理解你的。”
霍硯山滿眼的苦澀,他摸着拐杖輕聲道:“他是不忍心,不忍心讓我難過。”
“會好的,你看小先生才來第一晚,家主看起來就好多了。”
霍硯山沒再說話,他比誰都害怕,害怕是回光返照。
霍北川住院時的醫生是他找的,是最最最權威的專家,他都說了可能最多三個月。既然霍北川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永遠都不知道好了。
陸叢舟從樓上下來時,霍硯山正在看報紙,他朝周叔笑了笑,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嗚嗚嗚,好丢人啊,在別人家裏,當着霍北川爺爺的面,他一覺睡到十一點。現在有種被家長抓包熬夜的羞恥感,怪怪的。
“叢舟,小王一會兒就做好飯了,你要是餓先吃個面包墊墊。”
“沒事的霍爺爺,我不餓。”
陸叢舟勢必要把微笑貫徹到底,只要霍硯山看過來,他總是笑着的。
“叢舟,昨天睡的還習慣麽,北川不打呼嚕吧。”
“不打不打,很安靜。”陸叢舟沒發覺這句話裏有坑,自顧自補充,“我也不打,非常安靜。”
“哦,那就好。北川喜歡硬一點的床鋪,你要是不習慣,就再加個床墊。”
陸叢舟樂呵呵地去接霍硯山遞過來的橘子,手一伸,衣袖竄上去一截,剛好露出手腕上一圈紅痕。
咚一下,橘子順着茶幾滾下去,陸叢舟手忙腳亂去撿,還要瘋狂扯自己的衣袖。
啊啊啊,霍爺爺眼神怎麽那樣,周叔也是,不會是誤會了吧。
他洗澡的時候就發現了,之前在陸家磕到的後腰青紫一片,手腕上還有一圈紅痕,他向來是個脆皮,稍微磕碰一下就非常明顯,現在好了,還被人家爺爺看見了。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手腕還紅了,要說沒什麽,陸叢舟自己都不信。
“霍爺爺你別誤會,是我不小心磕到了。”
“是嘛,磕的還挺特別的。”
霍爺爺,請住腦啊,你是個當爺爺的人了,別多想啊。
“沒事,一會兒讓北川給你找個藥膏抹一下。”
“好的霍爺爺。”
說曹操曹操到,霍北川剛來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把目光從霍硯山身上移過來,直勾勾和陸叢舟對視。
“怎麽了?”
“北川,你們小心些。叢舟手腕傷到了,給找個藥膏抹抹。”
霍北川挨着陸叢舟坐下,藥香籠罩過來。
“伸手。”
陸叢舟迷迷糊糊把手伸出去,愣愣地盯着霍北川的臉。面頰略帶着紅潤,鬓角微微汗濕,喉結無意識滾動,似是剛運動過,些許熱氣襲來,陸叢舟睫毛顫了顫。
直到冰涼的指尖抓着手腕,陸叢舟才恍惚自己已經把手腕塞人家掌心裏了。
可惡啊,肯定是看霍北川入迷了,都沒注意。
“爺爺,是我昨天不小心摔倒,陸叢舟扶我,我抓的。我沒想到陸叢舟皮薄,可能是我無意識力氣太大了。”
“這樣啊。”
霍硯山隐隐有些失望,還以為是親密接觸了呢。
也好也好,慢慢來吧。
陸叢舟眸光閃爍,霍北川大概真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三言兩語就給他解了圍。
涼飕飕的藥膏塗上,陸叢舟頓時感覺好多了。
霍北川塗藥時的手不僅穩,還特別漂亮,陸叢舟這個資深手控羨慕極了。好喜歡骨節分明的手指,他手指有些過于纖長,不夠有骨感。
“呼——”
“好了,你別碰到,讓藥膏凝固一下。”
陸叢舟瞳孔放大,愣愣點頭。
霍北川怎麽都不像是給他上完藥還會吹一下的人,小說裏殺伐果斷的大反派,此刻倒像是溫潤如玉的佳公子。
是反差萌啊。
陸叢舟抿了抿唇,其實這根本都沒有敷藥的必要,他在孤兒院那會摔傷了腿,只能一瘸一拐走路,都能強忍着不吭氣,更何況他只是被抓了一下,連傷都算不上。
孤兒院每個孩子分到的錢都是固定的,願意捐助的人很多,可願意領養的很少。小小的福利院,住進來的孩子越來越多,之前是有人願意領養陸叢舟的,可他那會性格孤僻,不愛說話,領養人又來了兩次,拒絕了。
福利院的張媽媽說,小孩子要嘴甜脾氣好才有人要,陸叢舟努力學了,只學會了脾氣好,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開心,有些一板一眼。
陸叢舟原本不是性格開朗的人,他進福利院時很小很小,三周歲,剛記事。張媽媽說他是被爸媽扔下的,陸叢舟什麽都不記得,前幾年的記憶模糊的厲害,好像一直是自己玩自己的,不愛跟人交流。
張媽媽很擔心,拉着他慢慢融進孤兒院這個大家庭,時間久了,才養成開朗的性格。
他一直知道,他是大哥哥,他少花一點,省下來的錢就能多給還要長身體的弟弟妹妹。不過是摔了一下,沒有骨折,還能走路,那就不用看病。
上學那會同學都誇陸叢舟體質好,從來不生病。他不是不生病,是不敢生病,生活費勉強夠生活,窮人是沒資格生病的。
陸叢舟呆呆地望着手腕,那藥膏陸叢舟認識,一支要幾千塊,就這一圈傷口的用量,最起碼用掉了幾百塊。
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态,陸叢舟心口酸酸澀澀的,鼻尖一酸,有一股想落淚的沖動。僅有的兩次不同尋常的感動,都來自于霍北川,這個跟他認識短短一天的人。
“陸叢舟,你手腕掉色了嗎?”
“掉了掉了。”陸叢舟下意識接話。
他看了眼手腕,藥膏貴有貴的好處,就這一會兒紅痕就開始消褪了。
“掉色了就別盯了,給。”
霍北川塞過來的是剝好皮的橘子,是半個,另外半個在他嘴裏。
橘子很甜,比他吃過的都要甜。
“霍北川,我還想再吃一個。”
霍北川沒說話,只是又拿了橘子給他剝,陸叢舟歪着頭看着,等霍北川遞過來時,他飛快剝了一瓣塞到霍北川嘴裏。
“好吃嗎?”
“嗯。”
霍硯山眼底滿是震驚,他默默起身離開,捎帶把周叔一并拉走。
北川不是有潔癖嘛,怎麽都能接受叢舟喂他了。
“小周,你說他倆是真的假的?”
“真的。”
周叔如此篤定,到讓霍硯山的懷疑顯得多餘了。
一天時間就把北川二十八年潔癖治好了,簡直是奇跡啊。
“少爺,小先生,快來吃飯了,餓壞了吧,六菜一湯。小先生看看有沒有不愛吃的,我下次不做了。”
“沒有沒有,謝謝王姨,看着就很香。”
王姨高興地合不攏嘴,把菜都端上來,就回了廚房。
“王姨跟周叔是一家子,他倆兒子在外地上大學,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平常也不住這,你不用不自在。”
“沒有不自在,菜很好吃。”
吃飽喝足,陸叢舟揉着圓滾滾的肚皮癱倒,太香了,比他的廚藝好幾千倍。
陸叢舟想起之前炸廚房的事跡,就忍不住想笑。
“霍爺爺,怎麽了。”聽到咳嗽聲,陸叢舟連忙坐好,假裝腆着肚子傻笑的不是自己。
“你下午讓北川帶你去逛逛街,買點衣服,你衣服太少了,不夠穿的。”
“不用不用,夠穿的……”
陸叢舟話還沒說完,就被霍北川打斷。
“好,休息休息四點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