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醒
024.清醒
024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姜瑜的知覺仿佛正在逐漸遠離，她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但是意識卻好像在不斷的下墜，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受控制，是無盡的黑暗與永遠能夠向下的空間。
姜瑜好累好累，她仿佛像是一個脆弱的嬰孩一般躺在了媽媽肚子的羊水裏，舒适而又安全。
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別人、不需要竭盡全力地複仇、更不需要與看穿了自己的人勾心鬥角……所有那些要困住她的好像因此而逐漸消散了。
她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還有很多牽挂，她還有僅剩的親人，還有圍繞在沈冬身上那些無法逃脫的壞名聲，可是姜瑜此時卻再也無力在意這一切。
姜瑜不知道陸之煦為什麽在經歷了這麽多次危機之後仍然選擇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甚至還反過來救她，但想必這樣的人，在答應了姜瑜的要求之後，一定會說到做到吧。
似乎……一切都沒有遺憾了。
她閉上眼睛，好像在此刻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安心地陷入沉睡。
過去那些胡亂的回憶浮現在漆黑的眼前，有快樂的、有痛苦的、甚至有渾渾噩噩的……
但最後，全部彙聚成了相似的畫面，沈冬穿着單薄地白襯衫，長長的黑色頭發被随意地紮成一個馬尾辮，鬓角和額前的散發随着呼嘯的風飄散。
她一邊朝前面走，不知道在趕什麽，走得很快，但一邊又轉過頭朝姜瑜笑。
姜瑜努力地想要追上去，但她太小了，就像是一個跌跌撞撞什麽都做不了的孩子，她哇哇地哭喊，喊媽媽、喊沈冬……可是不管她怎麽喊、怎麽努力地去追，都始終追不上。
沈冬卻在姜瑜即将弄丢她的時候，遠遠地站在遠處，就這麽矗立着，靜靜地看着她露出一抹悲傷的微笑。
她跟着沈冬竭盡全力地走，走了很久很久，可是姜瑜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走都跟不上。
遠處的沈冬動了，她朝姜瑜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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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努力地瞪大眼睛，好久好久才看明白沈冬的口型。
她似乎說，‘回去吧，回去吧。’
‘你現在還不該來這兒！’
姜瑜不由得一愣，然後忍不住笑着哭，她貪婪地看着那些本應該在漫長歲月中逐漸變得模糊的沈冬，此刻就這麽清晰地展現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全部化為了濃濃地委屈和不甘。
已經六年了，六年時間沒有再見過沈冬了，她怎麽還不該來見她呢？
可是姜瑜最終還是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她突然意識到，或許，沈冬希望她能晚點來見她。
清晰的視線又在此刻變得模糊發散，姜瑜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淚水擋住了她的目光。
姜瑜最後又看了一眼穿着純白衣服的沈冬，然後才緩緩地轉過身，一步、兩步，堅定地朝背對沈冬的方向走去。
……
整個世界好像再度翻天覆地，姜瑜醒過來的時候，整個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慘白的天花板逐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現在柔軟溫暖的被褥之中，好像終于從瀕死中逐漸活過來。
姜瑜沒有死。
她還活着。
意識到這一點，姜瑜立刻掙紮着從床上坐了起來，病房很豪華，是那種标準的單人病房，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與這裏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她平靜地撕掉手背上紮着的針，猩紅的血液立刻從針孔中湧出來，可是姜瑜只是擡起手抹掉了一直冒出來的血水，起身便想要往外走。
計劃這樣一場失敗的複仇，姜瑜已經進了最大的努力，既然還留着一條命，那麽剩下的時間，她要向所有人證明沈冬的無辜。
她走到病房門口，大概是因為走得太急，不小心将即将推門而入的護士撞倒，姜瑜有些猶豫地停下腳步，但還是很快轉身離開，電梯緩緩地下降，數字也随之變成了1。
走出醫院，沒了暖氣的保護，天氣冷得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穿着病號服的姜瑜實在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所有經過姜瑜的人都忍不住用一種非常驚訝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不僅如此，她身邊沒有手機，也沒有錢，什麽都沒有。
但或許是因為她的目标很明确，姜瑜只是用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然後執拗地朝一個方向走。
告訴姜瑜當年沈冬的死和陸佩珍有關的除了姜瑜的爺爺奶奶，還有沈冬的同事蘇阿姨。
當時姜瑜還不願意相信，特意找上門，去問了蘇阿姨當年的事情，這才最終得出了最後的判斷。
那個時候的事，也只有同樣在陸氏集團旗下工廠工作的她最清楚。
只是，要在偌大一個城市靠自己的雙腿走到另一個地方，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她的身體本就還沒有恢複，此時雖然還不算走太久，卻已經感到了不少的疲倦。
不僅如此，恰在此時，一輛警車很快便停在了路邊，姜瑜正想轉身避開，身後卻傳來一道熟悉的呼喊聲。
“——姜瑜！”
陸之煦的聲音比起他們兩人在窮鄉僻壤中被迫相處時聽上去要悅耳磁沉得多，姜瑜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立刻反應過來就想走，但随着一道清脆地關門聲，手腕上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她不得不因此而轉過頭，與面前的陸之煦四目相對。
此時的他看上去遠沒有姜瑜這麽狼狽，他不僅穿着體面，整個人的狀态也好了不少，看向她的深邃雙眸之中情緒複雜，陸之煦大抵是從姜瑜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倔強和堅持，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将脖子上的圍巾解下，迅速地圍到了她的脖子上，又脫掉身上的外套披了上去。
炙熱的暖意瞬間包裹住她，姜瑜閉上眼睛，鼻尖有一股淡而凜冽的香味，她還記得，那是陸之煦以前常用的一款古龍水，但她卻總是記不得名字。
“姜瑜，你要去哪裏？”
她的雙眸下垂，顧不上手腕處被他握得生疼的痛覺，也沒有直視對方，“和你沒有關系。”
姜瑜的消極對應沒有換取陸之煦的冷靜，他暴露在外的脖頸暴起青筋，似乎是處在情緒爆發的邊緣。
“所以，你不相信我？”
她擡起頭，神色淡漠，“沒有不相信你，陸之煦，但這是我的事情，既然我沒死，那麽作為沈冬的女兒，這就是我自己的責任。”
“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會願意相信我……”
姜瑜只是皺起眉頭，用一種純粹地困惑看着他，飽滿嫣紅的唇翕翕合合，明明沾染着欲，說出的話卻又是如此地冷酷無情。
她說，“可是，我們是仇人，不是嗎？”
聽到姜瑜這麽說，陸之煦突然自嘲般地輕笑出聲，他緩緩地松開了手，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就這麽靜靜地注視着她，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冷卻了下來，喃喃道。
“……仇人，是啊，我們是仇人。我明白……你在當時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想要得到我的同情和幫助，對嗎？”
姜瑜的腦海中下意識地閃過那份陰濕、漆黑而又充滿yu望的畫面，僅僅只是想到，那種相互用最敏感的皮膚觸及時的感覺仍然在此刻令她戰栗，可是，之所以會和她痛恨厭惡的陸之煦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的目的性也同樣明顯。
她以為陸之煦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用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
語氣卻像是帶着刺一般。
“既然你都知道，還問什麽呢？”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你也很讨厭我，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語氣質問我？”
姜瑜實在是不願與他多說，尤其是他的目光好似穿透她的衣物般炙熱瘋狂，她恨不得立刻趁此機會想要轉身離開。但很快，他的神情又瞬間發生了變化，就像是回到了這一切事情發生之前，陸之煦淡漠而又疏離地勾起嘴角，用那種嘲諷的語氣朝姜瑜開口道。
“那麽，你難道就不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