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取暖
014.取暖
014
姜瑜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陸之煦竟然當着自己的面，再度跳進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水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氣泡，她雙手艱難地撐着自己的身體，可是陸之煦卻始終不見人影。
他這是在幹什麽……自尋死路嗎？
姜瑜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凍死了，天空還在不斷地墜落雨雪，細細密密的雨夾雪落在姜瑜本就濕漉漉的身體上，她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熱量正在不斷流失，就算沒有死在剛剛的車禍裏，早晚也會死在失溫這件事情上。
陸之煦要死，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只是出乎姜瑜的意料，她還沒來反應過來，水面再度出現波瀾，陸之煦浮到水面之上，艱難地朝河岸邊游來。
等到他上岸，姜瑜才注意到陸之煦爬上岸之後拖上來一箱行李，行李箱本就沉重，浸在水裏那麽久，河水嘩啦啦地流淌下來。
姜瑜還顧不上反應過來陸之煦的意圖，男人便一把将姜瑜從地上拉了起來，她還想着掙紮，但陸之煦的聲音不容置疑地從上方傳來，“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別亂動。”
即便是強壯如陸之煦，此時他的聲音中也帶着明顯的顫音，兩次下水，他應該也是冷得不行，但力量卻還是遠大于纖瘦單薄的姜瑜。
他們兩個人此時都在滴水，姜瑜此時更狼狽一些，漆黑的頭發全部黏在她反而變得緋紅的臉上，看上去就像是生病的樣子。
陸之煦的這句話并沒有給姜瑜帶來多少威脅，于是，男人皺起眉頭，眼神是毫無溫度的陰鸷，“醉酒那晚，你應該聽到我媽打來的電話了吧？”
“如果你還想你剩餘的親人安好，我勸你還是乖乖配合。”
陸之煦不愧是陸之煦，姜瑜在聽到他此時說的話之後，整個人都愣住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掙脫開陸之煦的控制，心不在焉地抱住自己，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往前走。
兩人穿過還算裸露的河岸兩旁，深處就是幹枯的樹林，姜瑜的熱量仍舊接連不斷地從口鼻處散失，她渾身都疼，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魚一般，只憑着身體下意識的意識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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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煦一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則在偶爾難走的地方轉過頭攙扶姜瑜。
終于，兩人艱難地走了幾百米之後，四周毫無遮擋的地方，他們現在這樣的情況亟需保存自己的體溫，至少要盡快想辦法将自己的身體弄幹。
周圍沒有山洞，他們的體力也支撐不了走太遠的距離，陸之煦指向不遠處一處向內凹陷的懸崖底部，這裏呈一個銳角，邊上還有一棵很高的杉樹遮擋住了風雪，這附近只有那一處的地面是幹涸的。
陸之煦拉着姜瑜來到這處，撿了一些還算幹燥的樹枝，然後迅速打開行李箱。
男人的行李很講究，衣服都是用防水袋裝好的，此時卻派上了用場，他将兩件衣服堆在中央，然後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打火機，微弱的火焰在風中顫抖着，點亮了陸之煦英俊深邃的臉龐，他伸出手擋着光，然後火苗迅速躍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燒的是他的羊毛衫，因此空氣中迅速傳來難聞的蛋白質味道，陸之煦将這些微微潮濕的樹枝在旁邊烘烤了一會兒，然後将它們一根一根丢了進去。
赤紅色的火舌不斷地跳躍着，姜瑜顧不上難聞的味道和缭繞的煙熏，冷得打顫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向前，她顫抖着脫掉了身上濕噠噠的衣服放在火堆旁邊的小樹上挂着，直到只剩下貼身的打底衫，才勉強停了下來。
但現在始終是雨雪天，偶爾刮來一陣風，天氣還是冷得要命，不僅如此，她突然感到無比強烈的困頓，眼皮重的要命。
姜瑜轉過頭看向陸之煦，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對，她現在還不能死，她還要阻止陸佩珍傷害自己的爺爺奶奶。
想到這裏，姜瑜動了，她站起身緩緩地走到了陸之煦的面前。
陸之煦沒有動，只是懶懶地擡起眼皮，冷漠地打量着眼前的姜瑜，“怎麽？”
打底衫因為尚未烤幹，因此牢牢地黏在姜瑜的身體上，她真的很瘦，少女玲珑的身體略有些脆弱地瑟縮着，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眼眶上的淚珠要掉不掉，“煦哥……我好冷。”
陸之煦輕輕地閉上眼睛，複又睜開，語氣輕緩沙啞卻又充滿森冷的寒意，“姜瑜，今天的事情我還沒有聽到你的解釋。”
姜瑜的身體明顯有些支撐不住，“對不起……是我看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瑜，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陸之煦就這麽坐在簡易的‘篝火’前，忍不住用充滿惡意的語氣嘲道，“我想過你會殺我，但我沒想到，你竟然不惜跟我同歸于盡，怎麽……你還真的暗戀我，要同我殉情啊？”
姜瑜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恨不得陸家一家都付出代價，怎麽可能要和他殉情？
或許是被他的話氣到了，姜瑜只覺得大腦一片眩暈，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失去力量，如同紙片一般失去重心，差點就要倒了下去。
姜瑜艱難地跌坐下來，陸之煦對她此時的狼狽冷眼旁觀，可是她現在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即便再怎麽生氣，姜瑜都絕對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死在這裏。
她朝陸之煦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冰涼的手掌環上他寬厚滾燙的肩膀，姜瑜好似被這樣的溫度灼燒，勉強清醒了一些，語氣輕柔緩慢，“煦哥……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相信我了，但現在這種時候，只有、只有抱團取暖才能活下來……”
說話間，姜瑜雙手扶着陸之煦的肩膀，逐漸朝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靠近，此刻無論姜瑜再怎麽遲鈍都感覺到了，空氣溫度正在以遠比之前快的溫度攀升，她的口鼻呼出的空氣好像都是燙的。
她發燒了。
顯然，陸之煦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擡眸看向她，手掌摸了摸她的額頭，“燒得不輕。”
“煦哥……”
姜瑜幹脆将沉重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蒼白的嘴唇附在他的耳畔，聲音沙啞婉轉，帶着連姜瑜自己都沒意識到粘連暧昧，“抱我，對你沒有壞處……”
話音落下之後，陸之煦沒有動，他顯然遲疑了。
畢竟姜瑜這麽明顯地想要他死，他會猶豫是必然。
可即便如此，姜瑜還是不由得嘆氣，畢竟她現在什麽事情都沒做成，暫時還不想死在這裏。
只是突然，男人動了，他強壯的手臂因為用力而鼓起，貼身的布料緊緊包裹着陸之煦手臂肌肉的輪廓，将姜瑜腰腿抱起，短暫的騰空之後，男人滾燙的身體包裹着她，姜瑜纖細脆弱的脖頸因為擠壓而不得不向後艱難的仰，但随即，她有些一時不清地發出一聲戰栗的喟嘆，因為失溫而瀕臨凍死的身體重新回歸知覺，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麽危險。
陸之煦的手隔着單薄潮濕的布料放在姜瑜的後背上，即便後背有火焰炙烤，但觸及的區域卻仍然有着極為明顯的存在感，身體絕大部分地方都緊緊地貼在了一起，他伸手從行李箱裏又撈起兩件放在防水袋裏的衣服，披在了他們兩個人的後背上保溫。
姜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可能要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下維持這樣的姿勢很長一段時間，随即竟感到極度地諷刺。
她明明想盡方法想要殺死陸之煦，可是在此時此刻，他們這對仇敵卻在火堆前為了活下來而狼狽地報團取暖。
姜瑜忍不住無聲地落下淚來，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她的複仇從一開始就像是一個笑話，陸家沒有一個人付出代價，自始至終只有她……一直只有姜瑜，像個跳梁小醜般上蹿下跳。
她輕輕地掙紮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不甘，亦或者是因為姿勢實在是太別扭了，姜瑜的上半身和陸之煦如同情人般緊緊相擁，而下半身則轉過彎來，側坐在他的腿上，腰部不得不斜轉過來，坐久了就有些難受。
但雨雪卻在此時逐漸大了，風吹得‘篝火’不斷地抖動，原本上升的溫度驟降，變得愈發寒冷。
陸之煦的四肢因此逐漸用力，将他們之間僅剩的間隙用力收緊，減少溫度的流逝，他的雙手環住姜瑜的脊背和後腰，勒得姜瑜下意識地輕呼，“等等……”
“這樣我坐着不舒服。”
陸之煦這才放松下來，他低下頭冷眼看着眼前的姜瑜，聲音低沉嘶啞，胸膛随之微微震動，“那你怎麽才舒服？”
姜瑜顫抖着起身，寒風恰在此時刮來，她瑟縮着側過身體，然後整個人跨坐在了陸之煦的身上，雙手環住了他的整個後背。
“……”
姜瑜敏銳地感覺到陸之煦的身體突然僵硬了起來，原本緊貼的身體稍稍退離，她有些困惑擡起頭，用那雙漆黑的雙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煦哥，你怎麽了？”
陸之煦的鼻尖與她的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他的呼吸是連姜瑜有些意外的沉重。
“姜瑜……”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天生深情的桃花眼卻厭惡地略過她的臉。
“我後悔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