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計劃
001.計劃
《山月也因你嘩然》
-半夏小說獨家-
-文/打結/2024.07-
001
“對了，那姜小姐是什麽來頭啊？”
“哦……你是新來的，不知道也很正常啦。”
門的隔音不太好，與之相對的洗手間內，空氣中氤氲着灰蒙蒙的濕氣，姜瑜站在浴室鏡子前，像是沒聽到門外的聲音，擡起手抹掉了上面的薄霧，看着鏡中蒼白的臉與通紅的眼，低下頭用冰涼的清水拍了拍臉頰。
“那姜小姐就是一個外人，是當年陸氏集團旗下工廠裏一個出事員工的女兒。她馬上成年了，管不到我們，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冬季，水管裏的水接近冰點，姜瑜無法克制地打了一個寒顫，看着皮膚因為極度的冷而多了幾分血色，心情卻反常地平靜下來，嘴角勾起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
“還給出事的員工養孩子，沒想到陸太太人還挺好的呀？”
她關掉了水龍頭，一邊慢條斯理地用毛巾擦拭，一邊平靜地聽着門外傭人的談話，仿佛她們所說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誰說不是呢？聽說姜小姐的媽媽去世後，本來就患了癌症的爸爸也跟着去了，這種情況……家裏的其他親戚見了都躲呢，就我們太太人好，把人接了回來。”
驟然間被人揭露藏匿至深的傷疤，姜瑜的表情漠然，漆黑的雙眸卻好像在下墜，然後她擡手打開了門，與門外說別人閑話的兩個陸家傭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姜、姜小姐？”
被議論的正主出現在面前，即便對方再怎麽不被重視，也終究是她們理虧，見此，其中一人着急地拉着另一人的衣服，在打完招呼一臉尴尬地立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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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怎麽可能輕易放她們離開？
可恰在此時，對面的門也跟着打開，高大颀長的身影慵懶地靠在門邊，耐人尋味的目光随即看了過來。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射進來，照亮了他的下半張臉，他的薄唇漫不經心地勾起，挺拔的鼻梁與深邃的眼窩被陰影籠罩，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
年輕男人身上還氤氲着幾分潮意，漆黑的頭發滴着水，沒入了穿着白色浴袍的半露胸膛裏。
“要不你們再說得大聲點？”
大概是沒想到她們的對話還被陸少爺聽到，其中一人急急地否認，“不是，事情不是您以為的那樣，我就是想告訴新來的傭人家裏的情況……”
來者正是陸家的獨子陸之煦，今年6月剛畢業，目前正在家族企業工作，被陸家寄予厚望。
他雙手疏離地抱胸，一錘定音，“是你們自己走還是我告訴文叔，讓他趕你們走？”
感受到陸之煦擡起頭，雙眸即将落在自己的身上，姜瑜忍住內心即将沖破藩籬的幽暗，若無其事地低着頭走出了洗手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靠在門背後等待時間流逝。
她很清楚，陸之煦并非是幫自己出氣，他們之間的關系很生疏，畢竟一個天之驕子和寄人籬下的孤女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偶爾有交集，她也是自卑不自在的那一方。
這一次，是那兩個傭人犯了最不該犯的錯，在陸家這樣的地方，管不住自己嘴的人就只能離開。
姜瑜将耳朵靠在門上，片刻後，聽到外面的動靜消失，這才又重新打開門。
只是出乎姜瑜意料的是，陸之煦近在咫尺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燈光照在他的頭頂，眼窩深邃，睫毛的影子落在他的下眼睑上，笑容帶着幾分邪氣。
“怎麽？不想見到我？”
姜瑜平複了一下心情，朝他扯了一個不達眼底的笑容，“沒有呀。”
她最擅長裝乖，即便是面對一個自己讨厭的人，也可以露出好看的笑容。
但陸之煦像是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的眉骨與鼻梁很立體，挑起好看的眉，“那最好。”
說完，陸之煦轉過身，顧不上身上仍不像話的穿着浴袍，便率先下了樓。
……
姜瑜拎着已經整理好的行李，在短暫地停頓後也跟着下樓，她擡眼掃過餐廳裏的情況，除了幾個傭人以外，座位上只有一邊看着財經頻道一邊漫不經心吃着早飯的陸之煦。
下午就要出發了，但她此時最關心的陸佩珍不見蹤影。
姜瑜假裝自己不在意，在落座後便安靜地吃着面前的面包，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陸阿姨呢？”
電視上的主持人依舊絮絮叨叨地說着姜瑜聽不懂的話，陸之煦沒有看她，而是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由得又重複了一遍，“……陸之煦？”
陸之煦慢條斯理地用絲質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擡起修長且起着青筋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後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在叫我？這麽沒禮貌？”
“……對不起，煦哥。”
“媽出差了，年前才回來。”
姜瑜的眼波流轉，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失望的情緒，看上去有些可憐巴巴的，“可是之前不是說好的嗎？說好要在今天和我一起去旅行……”
“對，所以她讓我陪你去。”
陸之煦放下手裏的餐具，他高大的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英俊的臉上挂着笑意。
姜瑜的臉色瞬間變了，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煦哥……我和你男女有別，我還是更希望和陸阿姨一起。”
寄人籬下的姜瑜一向是最會看臉色，往日裏是絕對不會針對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自己的要求。
可是這一次，是姜瑜唯一的機會。
等過了生日之後，姜瑜就成年了，她就失去了用最小代價複仇的機會。
“所以……你是希望她為了你放棄自己的工作？”
陸之煦嗤笑了一聲，“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陸佩珍是一個标準的女強人，幾年前，她與入贅的丈夫離婚，将差點被對方染指的家族企業重新攥在手裏。
這一攥，就不可能再輕易放開。
姜瑜皺了皺眉頭，她還想再做最後的掙紮，她閉上眼睛，大腦正在快速地轉動，思索着自己究竟該如何将脫軌的計劃重新拉回正軌。
但此時的陸之煦一只手撐着下巴，修長的手指無所事事地擺弄着面前的碗筷，強壯的身體因此而弓起，盯着眼前的姜瑜，意有所指。
“姜瑜，其實，我知道你想幹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他漆黑深邃的雙眸和往日的輕佻有所不同，目光灼熱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姜瑜，那個瞬間，姜瑜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排，慌忙擡起頭時，卻正好與陸之煦四目相對。
大抵是因為沒想到陸之煦會這麽說，姜瑜死死地掐着自己掌心，強忍住變化的神色。
很快，她移開了目光，空氣在此刻瞬間變得靜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可能……姜瑜安慰着自己。
陸之煦怎麽會知道——自己想要在這條路途上尋找機會，讓陸佩珍付出代價呢？
畢竟，姜瑜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在此之前，所有的調查也都是盡可能繞過了陸家進行的。
想到這裏，她很快便平靜了下來，所有的情緒下墜、不斷地下墜……整個人幾乎都陷進了陰影裏，看不清神色。
這一刻，姜瑜不由得突然想起了幾日前的深夜，因為雷雨而驚醒的她，在不經意間聽到了虛掩的門後，陸佩珍與電話另一頭的談話。
熟悉的聲音沾染着怒意，她朝電話那頭呵斥。
‘就算我真的害死了沈冬，這麽多年來，我所做的也足以彌補這一切了！’
沈冬就是姜瑜死去的母親。
多年來的感激與孺慕之情終究是成了笑話，幽暗的毒液與淤泥蔓延至她內心深處的整個世界。
她利用自己的生日策劃了一場旅行，便決心再也不會讓陸佩珍回來。
可是，當對象從陸佩珍換成了陸之煦，這麽做還有意義嗎？
尤其是，對方可能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姜瑜和她死去的父母又何其無辜！
所以，她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良久，姜瑜擡起漆黑幽深的雙眸，彎起了好看的眉眼，朝陸佩珍的兒子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意。
“不過，如果陸阿姨真的沒空的話，我們兩個出去旅行也不是不行。”
這一回，換成陸之煦朝她勾起嘴角，他先是緩緩地靠向身後的椅背打量着眼前的姜瑜，而後兀得起身，使得椅子與地面發出難聽至極的摩擦聲。
強壯的雙臂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手臂的肌肉緊繃，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姜瑜的所有光線，陸之煦湊到她的面前，如一條陰森的蛇，陰冷地開口道。
“去別的地方吧，爬山什麽的，太危險了。”
“不過你放心，暫時不帶你去警局。”
“……！！！”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有些過分了，鼻尖大約僅有十公分的距離，姜瑜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說話時灼熱的呼吸，和他在她臉上游移着的視線。
姜瑜此刻突然意識到，原來……他或許真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
但大抵是因為走到了絕境，她的內心反而異常平靜。
既然陸之煦暫時沒有将自己帶到警局的打算，那就說明，她還是有希望的。
“……”
她的表情瞬間變化，輕咬下唇，原本嫣紅的嘴唇瞬間變得無比蒼白，纖瘦的身體好似在不斷地顫抖，她臉上的神情流露出慌亂，濕漉漉的雙眸微微發紅，卻又不得不咬緊牙關在敵人面前強撐下去。
“那你想去哪裏。”
即便是死局也沒關系，像她這樣卑微渺小的人，只要給她一絲餘地，她都會盡可能掙紮着爬起來，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