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第70章 葬禮

葬禮

商淩盯着手機上蘇頌發給他的照片，怔愣了半天。

那是一張新郎和新娘給父母敬茶的照片，笑得滿臉欠揍模樣的男的不是晏紫林，又是誰？！

晏紫林，你敢騙顧良，你死定了！

商淩将拳頭捏得嘎吱嘎吱響。

“晏紫林老婆是誰？”商淩定了定神，發微信問蘇頌。

“好像是副市長的閨女，長得真難看，又胖又矮！真不知道堂堂晏大公子怎麽下得去嘴？！”蘇頌對長得不好看的人說話向來刻薄。

哼，政治聯姻呗！

這些官二代基本都這樣，所以中國官場越來越腐敗。

晏紫林這人渣，果然還是高看他了，這麽醜的女人也願意娶！

商淩想給顧良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又怕顧良受不了刺激，打算先查清楚情況再說。

兩天後，商淩接到了晏紫林打來的電話，說顧良在醫院裏。

商淩頓時就慌了神。

他跟董助理交代了一下公司的事，就買了當天的飛機直飛上海虹橋機場，通知蘇頌開車來接他。

然後他們直接開到了蘇州市立醫院。

商淩一邊往醫院裏面走，一邊問蘇頌怎麽回事？

蘇頌說：“我也不清楚啊！你急匆匆讓我去上海接你，我還以為你家李老師出什麽事了？”

商淩伸手拍了蘇頌腦袋一下，叫他閉上他的烏鴉嘴！

商淩沖到急救室門前，一眼就看到那個人渣晏紫林，他正蹲在急救室門口，像只死狗似的，眼睛直直盯着“手術中”三個大字。

商淩立馬沖過去揪着他的衣領低聲吼道：“到底怎麽回事？！”

晏紫林看見商淩，眼珠子轉了轉，帶着哭腔說：“他不知道怎麽知道了我結婚的事，跑到我家，和我父母吵起來，然後當着他們的面喝下了毒藥，對，好像是他實驗室的□□，商淩，他不會死吧？商淩……”

商淩聽到“□□”三個字，臉色大變，□□是劇毒，口服50～100mg即可引起猝死！該死的晏紫林！

他忍着想揍死晏紫林的沖動，将晏紫林拖到洗手間，質問他為什麽要騙顧良？

晏紫林抹了一把臉，哽咽着解釋：“對不起！商淩，你說對了，我是個沒擔當的人渣！我，我也沒辦法，我爸知道我要和顧良結婚，将我的證件都搶走，揍了我一頓，将我關在家裏，我媽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答應他們和蘇婉結婚，但是他們不能反對我和顧良去加拿大結婚，我，我和蘇婉也協議好了，否則我怎麽可能會娶她！”

商淩一拳砸過去，怒罵道：“人渣！畜生！”

商淩又一腳踹過去，怒吼道：“你他媽還想左擁右抱？！你居然想讓顧良當你小三？！你這垃圾，你怎麽不去死？！”

晏紫林也不還手，捂着臉哭哭啼啼。

商淩不想看他那副傻逼樣，上前又狠狠踹了他兩腳，然後出了洗手間。

他給李芾撥了個電話，說自己在蘇州市立醫院，問李芾在哪？

李芾接到電話吓了一跳，以為商淩出了什麽事，告訴他自己也在市醫院。

商淩回到洗手間，讓晏紫林滾去顧良手術室前守住，有情況立馬聯系自己，然後就去了李芾那。

原來李芾的爸爸生病了，正在市醫院治療。

商淩心焦氣躁，又風塵仆仆趕來，整個人看起來比李芾的爸爸還憔悴。

李芾正打算去找商淩，在走廊見到他，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他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商淩喉嚨酸痛，不知從何說起，一屁股坐在醫院長凳上低頭喘氣。

李芾見商淩沒事，心情放松了些，伸手拍了拍商淩的後背，耐心地等他自己開口。

喘息聲緩緩平緩，商淩啞着嗓音說：“顧良自殺了，正在樓上搶救。”

“什麽？！是因為晏紫林結婚嗎？”

李芾又吃了一驚，他倒是知道晏紫林結婚的事，但他以為顧良和晏紫林兩人已經分手，畢竟顧良要獨自去日本讀書，沒想到……

李芾伸手摟住商淩，輕輕撫摸着商淩的背，希望能安慰到他。

商淩這才發現李芾也知道晏紫林結婚的事。傻逼晏紫林結婚搞那麽大的排場，整個蘇州官場一大半的官都到了，蘇州人民怎麽會不知道？李芾怎麽會不知道？顧良怎麽會不知道？！

傻逼！

顧良的父母在北京打工，恐怕還不知道這件事，即使他們聽親戚們談起晏家公子大婚的八卦，估計他們也不知道晏紫林是他兒子的男朋友。

李芾突然嘆息道：“真難啊！怎麽這麽難？”

商淩擡頭望着醫院慘白的燈苦笑，他知道李芾在說什麽。

同性戀為什麽這麽難呢？

他們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麽多的歧視和阻難？

為什麽一定要生孩子？父母生孩子又是為了什麽？

商淩原本就為父親不肯接受李芾的事煩惱，現在又加上顧良的事，他覺得胸悶得很，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病房裏亮着燈，他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他想起手術室裏的顧良，猛地坐起來，紮着點滴的手立馬回了血。

李芾一把摁住商淩的肩膀，大聲喊着他的名字讓他冷靜下來。

商淩聽到外面有哭聲，頓時心髒狂跳，耳朵也嗡嗡作響，他一把扯下手臂上的針，推開李芾就往顧良所在的手術室跑去。

顧良父母已經到了，在走廊裏哭成一團，晏紫林也扒着醫院滑動床上的顧良屍體不讓醫生推走。

商淩倏然止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顧良真的活不過來了？！顧良真的死了？！

多麽魔幻！

前幾天還樂呵呵地給自己帶禮物，還喜滋滋地告訴自己要結婚了！

現在卻躺在一塊白布下，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睜眼！

商淩拖着腳步一厘米一厘米往顧良挪去。

他不相信！

他不願相信！

商淩腦袋一片空白，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白布，他什麽都聽不見，聽不見顧良父母的哭聲，聽不見醫生的呵斥聲，也聽不見李芾擔憂而焦急的呼喚。

顧良，顧良，你回來！

顧良啊，你快回來！

我還要做你的伴郎呢！

顧良？！

商淩終于挪到了顧良屍體旁邊，他想伸手摸一摸屍布下顧良的臉。

醫生一把握住他的手，厲聲呵斥道：“哪來的病人 ？！快讓他離開！”

商淩一下子爆發了，掙開醫生的手，将晏紫林一腳踹翻在地，大吼大叫道：“都給我滾開！我要和他說兩句話！”

衆人驚住了，都停下了吵鬧，神情各異地看着商淩。

商淩輕輕掀開顧良臉上的白布，顧良原本白皙的臉此刻居然有了點顏色，嘴唇青紫，但表情卻很猙獰，仿佛在訴說着不甘和怨忿，和他平時溫和恬淡的模樣截然不同。

商淩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蓋上布，輕聲喚道：“顧小娘子？顧小娘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顧良沒有回答。

商淩滑跪到地上，眼淚啪嗒啪嗒掉在醫院走廊的瓷磚地上，發出冰冷的“滴，滴”聲。

“顧良，你個大傻逼！你他媽答應過我什麽？！晏紫林就是個人渣，哪裏值得你這樣做？！顧良，你回答我的話啊！我求你！你別死啊！”

商淩一邊哭喊，一邊用拳頭捶着地。

血化在了淚泊中。

李芾趕緊找醫生幫忙。

一個醫生拿着鎮靜劑悄悄走過去給商淩打了一針。

商淩終于停止了哭喊，睡着了。

夢裏星海中學高三（一）班的窗戶閃耀着燦爛的陽光。

顧良小心翼翼地拿着止瀉藥走到新同學商淩旁邊，快速說道：“聽說你肚子疼……給你藥！”

商淩笑了笑，寫了第一張紙條給顧良，開啓了他們兩人的友誼之旅。

夢裏蘇州的清晨鳥語花香。

商淩騎着自行車意氣風發地朝顧良揮手，然後一腳撐地滑行到顧良身旁，笑眯眯地喊了一聲：“顧小娘子！”

顧良臉一紅，羞着回應。

“顧良，聽起來就像‘姑娘’，我以後就叫你顧家小娘子吧！只能我叫！哈哈！”

商淩攬着顧良的肩膀往食堂走去，兩人開啓了好友模式。

夢裏北京大學的牌匾光彩奪目。

商淩第一百零八次遲到，悄悄溜進教室坐到顧良身邊，說了聲“謝謝”，就開始看顧良幫他記的筆記。

“哎，小娘子，你的字真寫的不錯，練過的吧？”商淩盯着筆記小聲和顧良聊天。

“嗯，常言道：字如其人，一手字能反應一個人的品性，我爺爺在的時候常教我練字。”顧良小聲答道。

商淩覺得顧良實實在在的樣子真可愛，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輕笑道：“放學去我家吃飯，李老師掌勺。”

顧良卻甜甜一笑：“謝謝，改天吧。今天晏紫林生日，我要去他學校給他過生日。”

商淩“切”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良走了。

……

“別走！顧良，你別走！別跟晏紫林走！”

商淩在前塵往事中醒過來，兩眼迷茫。

李芾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背柔聲安慰商淩，“小朋友乖乖，快快回來……”

李芾居然唱起了兒歌安慰商淩。

商淩又想笑又想哭。

顧良真的走了！

商淩出錢給顧良在蘇州陵園選了塊好墓地。

顧良的父母本來想将他葬回老家墳山上，商淩說：“別去那麽遠的地方了，我怕你們以後找不到他。我也找不到。就在這裏吧，大家看望也方便點。”

顧良的父母知道商淩是他兒子的好朋友，也就不再反對。

晏紫林家給顧良家拿了一筆賠償金，商淩勸顧良的父母別拿，說自己會替顧良養着他們，不要姓晏的一毛錢，讓他們內疚去吧！

一群垃圾！

顧良下葬那天，晏紫林穿着一身黑西服站在遠處。

好像是為了烘托悲傷的氣氛，天居然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潤濕了每個人的眼睛。

商淩邁着機械的步伐走到晏紫林身旁，将顧良的那枚戒指扔給他，聲如寒冰：“下輩子別再纏着顧良！”

晏紫林一下子跪倒在地，捧着戒指“嗚嗚”哭起來。

商淩眼裏的淚水也跟着湧出來，他将頭一偏，又罵道：“少掉鱷魚淚，平白髒了顧良的墓。”

李芾撐着傘走到商淩身旁，他茫然若失地看了李芾一眼，哽咽道：“李老師，我家小娘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