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非晚
迷藥起效,隋小侯爺倒在江橫懷裏。
“媽的,皇親國戚往死裏欺負我們良家商戶,我救你,我救你媽!操!你丫活該株連九族。”江縱沖過來往侯爺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江橫還是有點看不過,護着昏迷的隋小侯爺,大叫:“江縱,別鬧了!”
樂連把隋小侯爺扶起來拖上馬車,拿準備多時的牛筋繩把隋岚捆了個結實。
“我鬧?啊?我鬧?”江縱蹲在江橫身邊,一臉天打雷劈似的驚詫,撫摸江橫鼓起來的小肚子,“被隋岚玩兒的是你,幾個月沒照顧到,你怎麽就跟他滾一張床鋪上去了?”
“好了,別跪在地上,怪涼的。”江縱扶他起來,江橫腿還軟着,支棱在地上直打哆嗦。
江縱想背他,又怕把他肚子的小侄子壓了,只好抄起腿打橫抱起來往馬車邊走,邊走邊罵:“廢物,他要玩兒你不會想法子躲啊,你看看你,以後怎麽娶媳婦,哎呦愁死我了。”
江橫冷不防被他大哥嚷嚷了,心裏本就委屈,聽着聽着就淌出滿臉眼淚來,嗚咽着抹眼睛:“本來是要請侯爺到家裏用飯的,忽然來了一群面生的小厮,灌了我一碗藥,套進麻袋裏扔到空房子裏,還把侯爺引來……”
江縱的臉色越聽越冷,指節攥得發白,咯咯直響:“誰啊,我聽聽誰幹的這好事兒。”
江橫小聲回答:“我打聽了那天來的幾個小厮,有二叔院裏的。”
江縱腳步一頓,嘴角冷冷扯了扯:“好。哥回去給你做主。”
他拿天潢貴胄沒法子,拿二叔三叔這兩只老狐貍還能沒法子整治麽。
“別遷怒侯爺,我心慕他。”江橫輕聲說。
“……”江縱只覺喉嚨卡魚刺似的難下咽。
可江橫眼神黯淡,心慕他人又怎會是這樣一副憂郁神情。
只是江縱看不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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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縱從侯爺身上摸出虎符,到已經在茹縣外等候的兵馬面前下令:“侯爺得诏回京,爾等速回茹縣處置黑翎軍餘孽。”
——
三人連夜乘馬車帶侯爺往京城去。
江縱專注觀察江橫的肚子,把耳朵貼在上面聽。
确實有細微的跳動。
“等會兒路過瑾州城你就先回家。”江縱不放心讓懷着小侄子的江橫跟着長途跋涉,把江橫往家裏趕。
江橫卻拍拍小肚子:“沒有感覺……不怕的。侯爺醒來若氣得發瘋了,我還能替你們擋着些。”
樂連靠在車壁上,冷眼旁觀兄弟二人親密無間地說話。
江橫感覺到一股陰冷視線打在自己身上,回頭與樂連對視,愣了一下:“你瞪我做什麽?”
樂連目光投向江縱,楚楚地望着他,抓住江縱衣袖:“哥,傷口裂了,痛。”
江縱氣極,險些把樂連的傷勢忘了:“你別動,給我看看。”
江橫張大嘴,把剛要挪到樂連身邊的江縱扯了回來,憤然擡頭:“你是我哥啊。”
“你乖點兒。”江縱揉了揉江橫的腦袋,“別瞎起哄。”
樂連牽着江縱另一只手,失落地輕聲問:“只疼親弟弟,不疼我了,是嗎。”
“不是寶貝。”江縱從懷裏摸出藥粉,給樂連扯裂的傷口上藥,“你看我說了量力而行,你又弄傷自己。”
才出去四個月而已,叫得好親熱。江橫用力扯着自己的袖口,自幼喪父喪母,只有一個大哥一起過生活,大哥向來對自己沒正眼看過,這兩年才變得上心了些,才四個月不見,就去寵別人家的弟弟了。
江橫眼眶紅熱,咬牙切齒。
樂連視若無睹,反而按着江縱的頭偏頭在嘴角親了一下,微微分出些目光,無辜地看向江橫。
江橫胸口起伏,用力喘了一口氣:“江縱!”
江縱身子一震,回頭嚷嚷:“幹嘛!”
江橫癟了嘴:“肚子疼。”
“啊那先看看郎中吧。”江縱回過身子摸了摸江橫的小肚子。
樂連又可憐巴巴扯他衣袖。
“得得得,我走了,你們歇着。”江縱累得夠嗆,掀開車簾走出去坐在趕馬的位置。
——
馬車裏只剩下樂連江橫和昏迷的小侯爺。
樂連冷漠旁觀,盤膝而坐,雙手交叉抵着下巴:“我不信那送子果是真的。江橫,你去看過郎中嗎。”
江橫噎了一下。
樂連又緩緩道:“男人根本沒法生孩子。這麽稀奇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還能這麽坦然,你其實已經知道了吧。”
江橫臉色不大好看,忽然揚起眼睑輕聲道:“對,我去看了郎中,這種果子吃下去肚子就會脹大脹氣,和胎動一樣。我特意讓人又從潮海帶了些。”
江橫側目看了一眼昏迷的隋小侯爺,紅着鼻尖輕聲道:“反正都被他……江縱之前那麽擔憂,我怕你們采買石珍珠出岔子,萬一真像我哥說的那樣,侯爺至少能看在孩子面子上,保住我們家不被流放。”
“你、你要對我哥哥好……”江橫吸了吸鼻子,“別讓他像我一樣,侯爺……只把我當別人送來給他玩的物件,這樣、特別難受的。”
樂連詫異地看着他,沒想到,最沒心機的江橫最終也長成了他哥哥的樣子。
——
隋小侯爺醒來已在京城的一家客棧,一雙溫涼的手握着自己。
江橫趴在床邊打着瞌睡。
隋岚眼神一下子變得溫和,托着江橫腋下把人抱起來,放到懷裏,雙手扶在他小腹上。
卻驚詫發覺,他小腹已然平坦,腿間淋漓一灘血跡。
小書生的額頭是滾燙的,臉色蒼白。
“來人!快叫郎中來!”隋岚臉色驟變,抱起江橫快步走出客棧。
郎中在室中診治,隋岚靠在門外搓了搓臉。
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竟已全然不記得。
只怕是對江橫太兇,驚了那膽怯的小書生。
夜風夜影兩個護衛各自守在門邊,見侯爺出來,躬身行禮。
隋岚冷聲問:“京城态勢如何?”
夜風率先回答:“一切安好,屬下二人一直聽您命令在京城附近盯着,中途收到了江公子的書信,說多留意宮門,我們留了個心眼,提前與景王殿下聯絡過了。”
“确實有黑翎軍闖皇宮,卻都已被景王殿下帶親衛隊斬殺,皇後娘娘安好。”
隋岚松了口氣,又疑惑為何江縱能未蔔先知。
這回确是免了一次滅門大禍。不論他們用什麽手段留住自己,終歸還是不計較了。
“哼。”隋岚重重将長槍杵在地上,抽出加蓋龍印的急召帛書,攥在手心。
“太子殿下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帛書就是明天他墳上的一抔土,連着賀貴妃一脈,誰也別想脫掉幹系。”
——
蕭皇後雖失聖寵,但穩坐鳳位數十年根基深厚,外戚蕭家、隋家皆是開國老将後裔,在朝中地位不可動搖。
朝臣本就對皇帝一意孤行立賀貴妃之子為太子頗有微詞,今時今日竟出了太子殿下僞诏陷害朝廷忠良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彈劾奏折一夜間堆滿了龍案。
其實不過是皇帝借機打壓權勢滔天的皇後一脈罷了,卻不料一向以精忠報國為名的隋岚竟會抗旨不歸,将好好的一盤棋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皇後娘娘穩坐鳳位這麽些年,手段淩厲高明,借機在宮中翻雲覆雨,讓賀貴妃更加翻不了身。
如今皇帝只能丢車保帥,将新太子推出去當擋箭牌,只為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擋住文武百官鋪天蓋地的彈劾奏折。
太子被廢,賀貴妃打入冷宮已成定局。
數月後,景王殿下重新入主東宮。
——
之前的郎中是早就安排好的,偏說江橫是受驚吓而流産,江橫在腿間擠了那麽些雞血,隋小侯爺當時迷藥勁兒還沒過,竟也真被騙了過去。
這段日子一直不見隋小侯爺,江橫的脹氣早就消了,想着隋小侯爺剛被封了将軍,諸事繁忙根本想不起在外還有一個過了一夜風流的小書生。
江橫對侯爺的悸動感情,也因為那次被強迫的性事至今慢慢消磨沒了。
左右拿流産把侯爺糊弄了去,今後兩人沒了羁絆,仍舊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這些小伎倆大約瞞不了侯爺幾天,人家不追究江橫哄騙他,江橫反倒輕松些。
——
江縱卻一直耿耿于懷。
首先背地裏使陰招讓三叔家的幾個搖搖欲墜的店鋪徹底關門,剛好趕上二叔的兒子買官東窗事發,江縱不但不拿錢去獄裏撈人,反而把二叔這些年造的假賬一股腦全給捅了出去。
二叔三叔天天來江家大院哭求,江家大院閉門不見客。
翌日,江縱躺在庭院的藤椅裏,幾個丫鬟輪流給打扇子捏肩捶腿。
骨朵兒給江縱捏着一小塊切糕塞進嘴裏,嘻笑說:“大少爺,我聽說,樂家大少爺樂合有批貨卡在了六安,他領着人去看貨,反而被當作販私鹽的給抓了,現在整個樂家都在忙活着怎麽把樂合從獄裏提出來呢,哈哈哈。”
江縱笑了一聲,心情頗佳。
樂合膽敢聯絡水鬼買兇殺他跟樂連,沉船丢貨,樂連受傷,這一樁樁的罪過數下來,只要樂合活着還有一口氣,江縱非玩兒死他不可,進大獄只不過是最輕的,先給樂大少爺嘗嘗苦頭再說。
“嗯,捏重點,爺最近疲倦得很,肩膀也酸痛。”
肩上的勁兒忽然就大了許多。
“喲喂,小丫頭,手勁兒這麽大呢。”江縱痛叫了一聲,嘴便被一張軟唇含住,唇舌交纏。
睜眼卻見了一張清俊的臉。
樂連扶在藤椅上低頭望着他:“縱哥,江南那邊有趟玉石生意,過兩天跟我去轉轉?”
江縱美滋滋地舉起手:“我也瞧着我着手上空,差一個玉扳指,不闊氣。”
樂連輕笑。
江縱懶洋洋坐起來,跷着二郎腿,牽起樂連的手貼在唇邊:“骨朵兒,花瓣兒,花芽兒,這是咱們江家大少奶奶,樂連。”
三個小姑娘嘻笑起哄:“大少奶奶好。”
臊得樂連臉頰微紅,橫抱起江縱,捏他腰肉,低聲斥他:“讓大少爺瞧瞧大少奶奶伺候得好不好。”
江縱哭笑不得:“別,我腰還疼着。”
門房忽然從外邊匆匆跑來,一臉慌張:“大少爺,外邊來人了。”
江縱從樂連身上跳下來,板起臉:“二叔三叔再來就打出去,我就這麽六親不認,想罵就罵。”
門房慌道:“靖川侯帶聘禮來提親了!”
……
骨朵兒忽然捂住嘴:
“二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