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094章 第 94 章
白書悅的這次猝不及防病倒折騰了足足三日才終于平穩。
他底子差, 陸景陽不會對他用猛藥,基本都是些溫和滋補的,三日時間已經算是很短了。
這幾日牧元術幾乎是無微不至地照顧, 按時定點哄人喝藥,在白書悅睡下時亦守在他床邊, 随時關注他的體溫變化。
一有反複的情況便去端水浸手帕,幫助白書悅降溫。
偶爾他亦會準備一盆冰水, 将自己的手置于冰水之中浸泡一段時間,再輕輕撫上白書悅的額頭, 讓他能盡量舒服一些。
牧元術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三日,到第四日早晨白書悅醒來時,精神狀态已有了明顯好轉。
白書悅于床上睜眼,這幾日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便意識到滋補的湯藥終于漸漸起效,這次的病痛折磨基本結束了。
他稍稍偏頭, 一眼便見到了坐在床頭,磕在床柱上閉目淺眠的牧元術。
昨夜他又燒過一次, 折騰出一身汗,牧元術前前後後為他忙活了大半晌。
他眼底青黑, 唇瓣微抿, 手心亦覆着白書悅的手背, 以便随時覺察他體溫的不對勁。
興許是慢慢退燒, 牧元術放了些心,便就這麽坐着休息了會兒。
白書悅試着将手抽出,牧元術馬上便清醒。
“仙尊?”他坐直身子, 嗓音有些啞,“您醒了?身體可有何處不适?”
這是這段時日裏每次白書悅蘇醒時, 牧元術都會問的問題。
白書悅生過太多次重病,每次他的身邊都不缺照顧他的人。但也正因不缺,陸景陽他們都是輪流照顧輪流休息,像牧元術這般從頭到尾都只有他的,還是第一次。
白書悅坐起身,牧元術下意識地便伸手去扶他。
指尖觸碰到薄薄的寝衣,不再似之前那般總是透過衣料的滾燙。
白書悅借力坐好,問:“怎麽不叫師兄來?”
大病初愈,他的嗓音還有些虛,聽起來輕飄飄的,沒什麽實感。
牧元術回答:“掌門若是知曉仙尊生病,定然會擔心仙尊。但如今仙尊情況不方便掌門時常前來,弟子便并未告知。”
這個回答合情合理。
白書悅認可了這個答案,正要再說什麽時,便聽聞牧元術低聲補充。
“而且,弟子不想将照顧仙尊的機會讓給任何人。掌門已經有過許多次了,這一次總該由弟子獨占。”
白書悅:“……?”
是他意識還未清醒還是別的什麽,怎麽牧元術這話他聽得有些難以理解?
牧元術對上白書悅疑惑的視線,沒有解釋,重複最開始的問題:“仙尊現下可還有何處不适?”
白書悅回答:“并無。藥效上來了,今日差不多便能好。”
都說久病成醫,白書悅不懂醫術,但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了如指掌的。
牧元術:“那今日再喝最後一日的藥,明日再恢複成之前那副調養身體的,仙尊覺得如何?”
白書悅抿唇:“不如何。”
牧元術輕笑:“此事便由不得仙尊來做主了。”
白書悅不說話了。
只是經歷了一次生病,牧元術是愈發不歸他管束了。
牧元術去為白書悅準備洗漱物品,前不久還疲倦地閉目養神,幹起活來又仿佛精氣神十足。
他愛幹活,白書悅便随他意願,慢吞吞起身簡單收拾自己。
牧元術去了膳房煎藥,白書悅洗漱完,覺得這幾日光待在屋子裏太悶,開門走出房間,入眼便見到院子裏一片雪白。
冰靈根修士不管是修煉還是養病,都适合在冰天雪地這樣的環境中,牧元術特意找陸景陽旁敲側擊地問了四時輪轉盤的位置及如何使用,将寒英峰調整回冬日狀态。
寒風迎面而來,吹散了這幾日被悶出來的苦澀藥味。
熟悉的環境有助于休養,但白書悅眼下無法用靈力護體,又折回屋內去找了件鬥篷穿上。
他心情還不錯,在院子內透了透氣,須臾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牧元術正在膳房內煎藥,濃郁的藥香溢出膳房。
白書悅不讨厭藥的氣味,只讨厭藥喝起來的苦澀味道與口感。
他行至膳房門口,房門未關,一眼便能看見裏邊忙碌的牧元術。
牧元術外化了小藤蔓來看着煎藥壺,自己則在一邊做着些什麽,應當是準備給白書悅的早膳。
他背對着門口,并未注意到收斂了氣息的白書悅。
随侍白書悅這麽一段時日,牧元術在廚藝方面已格外娴熟,将面條下入鍋中,放入适量的調料。
牧元術坐在一邊看着鍋內的面條,偶爾會有按揉太陽穴的動作。
這麽幾日不眠不休,便是鐵打的都不見得能承受得住,更何況牧元術是尚未完全習慣以打坐調息取代睡眠的人。
白書悅擡腳走進了膳房內。
牧元術終于留心到門口的動靜,回眸看見白書悅,微愣:“仙尊?您怎麽到這邊來了?”
他起身走過去:“膳房裏味道可能不太好聞,仙尊可是想用膳了?面條很快便好。”
一見到白書悅,牧元術便将面上的倦意收斂起來,滿心滿眼只關注白書悅的想法。
似乎只要白書悅過得好,他如何都無所謂。
白書悅沒說什麽,只随口道:“屋裏太悶,出來走走。”
牧元術彎眼笑了笑:“仙尊卧床幾日,确實容易悶。那仙尊可要進來坐會兒?膳房平日弟子都有打掃的,仙尊若無聊了,弟子可以陪仙尊說說話解悶。”
白書悅沒拒絕。
牧元術去為他搬來了椅子,讓白書悅坐在一個遠離柴火燥熱的位置。
牧元術還要看顧鍋裏的面條,便回到原本坐着的地方,随意地尋了些話題同白書悅聊。
實際上大部分時候都是牧元術說,白書悅只是聽着,聽他講起之前看過的話本,聽他論及曾經遇到過的趣事。
大都是他來劍雲宗之前,他在外流浪的事跡。
魔尊歷練要重塑肉身,實則就是魂魄離體,以修為魔力為代價,為自己捏出一個新的軀體。
新的軀體自幼兒形态開始成長,因無父無母及記憶的喪失,通常不會有什麽愉快的童年。
牧元術能說的,基本也都是些他幼年流浪時與乞兒們的經歷。
諸如常常會有一些好心人見他樣貌不錯,會給他一些施舍。又如有的時候乞兒間會相互配合,一人辦可憐一人乞讨,收獲會比往日多。
這些都是白書悅不曾接觸過的生活。
雖然他自幼被族裏長輩說,是藍眼睛的災星,拖累家裏人的病秧子,但他的爹娘很愛他,從未對他有任何嫌棄。
來到劍雲宗後,白書悅更是被師尊師兄,以及後來的師妹、好友們關懷着,除卻自己的身體外,并未吃過太多外在的苦。
他有點理解不了牧元術的過往遭遇。
過了會兒,他問:“你為何會到江源鎮來?”
牧元術笑道:“弟子亦不知。來之前弟子其實并不知曉這邊是什麽地方,只是後來不想再跟随他們行乞,便一路往北上走,走着走着便來到了這裏,遇見了仙尊。”
他回眸看向白書悅:“興許,這便是弟子與仙尊的緣分罷。”
白書悅未有應答。
正好面條煮完了,牧元術轉身回去将面條撈出,盛進碗裏。
他又問:“仙尊要在膳房吃,還是回房間?”
湯藥尚未煎好,牧元術是肯定還要留在膳房內看顧煎藥壺的。
白書悅想了想,回答:“就在膳房裏罷。”
“好,那仙尊稍等片刻。”牧元術将膳房內常備的小桌子搬來支好。
小桌子的高度正好,白書悅瞥見鍋內還有些餘下的面條,問:“你要吃麽?”
牧元術莞爾:“弟子晚點再吃,仙尊先吃吧。”
白書悅并不介意他的同桌而食:“無妨,你一道來便是。煎藥壺還有藤蔓看着。”
他都這麽說了,牧元術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給自己也盛了碗面,端來與白書悅一起用膳。
中途,白書悅随口問及小雪狐的情況:“關于那小狐貍,師尊那邊可有眉目了?”
牧元術回答:“昨日仙祖來過消息,說大致有了推測,小雪狐興許是上古魔獸饕餮的一縷分魂所化。”
白書悅蹙眉:“饕餮分魂?”
“嗯。”牧元術不知想到什麽,輕笑一聲,“仙祖本來是毫無眉目的,直至昨日驚覺菜圃藥園一夜之間被吃了個精光,旋即就見本就吃撐了的小雪狐比之前又圓了好幾圈,這便有了這樣的猜測。”
白書悅聽完,不是很想評價。
饕餮是上古魔獸,誕生于萬物靈氣之間,可食萬物,生性貪婪好吃。也難怪當初在那個小洞天裏,怕生的小雪狐會被牧元術做的膳食吸引來找他們乞食。
而寒英峰并無任何種植的東西可食用物品,平日裏牧元術做菜與糕點所用食材都有專門的法器容納,小雪狐就是想吃都吃不到。
這一次又是雷劫,又是秋林晚的寶貝靈植靈藥,倒是讓它吃了個撐上加撐。
上古魔獸早已不複存在,魔獸分魂直白而言便只是具有一定特性但實則沒有太多威脅的妖獸,通常而言是很難馴服不會甘願做靈寵的。
只不過小雪狐保留的是貪吃特性,便心甘情願地被養着。
确認小雪狐并無太大問題,白書悅便不再關心,安靜地吃完了面條,又安靜喝完了煎好的湯藥。
牧元術見他這次并未嘗試逃掉喝藥,欣慰了不少。
白書悅沒管他這沒大沒小的神情,又道:“明日起我閉關兩日。”
牧元術疑惑:“仙尊怎麽忽然要閉關了?”
白書悅最近不能用靈力,但閉關調養還是可以的,更有助于他身體的恢複,只是平時這種身體情況不太好的狀态下,他都懶得去閉關。
躺着休息可比閉關調息輕松得多。
他并未正面回複牧元術的問題,只補充道:“這兩日你便不必為我準備日常事宜了。”
牧元術眨了眨眼,福至心靈:“所以仙尊閉關,是為了讓弟子休息幾日麽?”
白書悅想了想,覺得他這麽說也對:“嗯。”
牧元術笑意更盛:“弟子明白了,謝謝仙尊關心,弟子會好好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