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座山

第24章 天也捅破了

第24章 天也捅破了

大桃樹突然發飙，有效鎮住了某些家族争搶桃雲歸屬的小心思。

變故來得出人意料，尤其是身在百花村內的感受格外真切。巨大的桃樹遮天蔽日，巨大到桃樹下方的生靈們瑟瑟發抖。

他們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懼，恨不得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大桃樹的詭異之處，不僅僅在于本體龐大的威懾力，更在于它吸取力量。

桃樹生長之際，不斷抽走周圍的生機和死氣，那些生靈不至于立刻斃命，卻一定會陷入異常虛弱的狀态。在這種環境下打打殺殺，無疑于自取滅亡。

上一刻還在打生打死的家族們，紛紛停下了動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困惑之餘冒出了更多的煩惱。

打是暫時不能打了，迫在眉睫的難題是，當前處境如何破局？

最快最簡單的辦法莫過于逃向小藥村，綿延三千裏的大桃樹，有意避開了小藥村的方向。

只不過，某個家族似乎遭到了小藥村的萬般嫌棄。

大家下意識看向南家人所在的位置，其他人可以進小藥村，南家人絕對進不了。

南家的族老不悅皺眉，自從踏入百花村，所有事就脫離了控制。

興許還在更早，南承到村子靜養，就沒能按照家族最初的計劃進行，更別說南承發瘋似的自毀血脈，更出乎家族意料。

桃雲的反常亦在家族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家中小輩貪色三心二意，誰曾想死去的桃雲如此古怪。

南竹惹惱了呆呆傻傻的桃雲，縱是使盡手段、千辛萬苦回了南家，依舊萎靡不振。南承的狀态肉眼可見的不對勁，活着卻又簡直不像是活着。

起初那會兒，南家将全部責任歸在南承頭上，認定南承小心眼的報複南竹。

但在他們到了小藥村，或者說真正進入百花村後，驚覺事情不簡單，桃雲實在太特殊了。

他們原本打算将桃雲握在手中慢慢研究，如今看來，情況遠比預料得棘手。

南家族老詢問吳老爺子：“能否行個方便，在村裏小住一段時日？”

緊接着，族老又說：“我們對這兒了解有限，只以為是家裏小輩留下的一段情緣。桃雲的變化為什麽這麽大，我們确實不清楚。”

吳老爺子朝着南家族老搖了搖頭，這事他做不了主：“進村這事，不是我說行還是不行的。”

同樣的，小藥村的村長冬叔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至于百花村的村長，老人搖頭的意思是，別再問他桃雲相關了，那是一位惹不起的狠角色。

大家得到的消息其實差不多，南承在小藥村靜養期間，赤笑笑與桃雲紛紛示好這位南家少爺。再後來，南竹來了，桃雲跟着南竹走了。

曾經的桃雲是大夥兒看着從小長大的尋常桃花小妖，模樣漂亮些，但也沒誇張到傾國傾城，反正和此刻的大桃樹毫不相幹。

這樣的大桃樹從未出現在百花村的歷史上。

“先去小藥村那邊，留在這兒不安全。”吳老爺子擡頭看了眼遮住天空的大桃樹，心底隐隐有些猜測。

歸來，一切終究會回到這裏。

吳老爺子沒向外村人多解釋，只提醒道：“趁着桃樹無意攻擊我們，快點兒走。”

一旦桃樹改變主意，奪取衆多生靈的命，那就不容易逃了。他們得慶幸桃樹尚無殺意，只吸取了大部分的生機和死氣，知道給他們留一口氣。

衆妖默契的轉移地點，包括進不了村的南家人，他們外逃之際，打量大桃樹的目光仍充滿恐懼。

先前傳得沸沸揚揚，成仙了的桃雲能治病。可眼前這副濃郁死氣的樣子，哪是什麽仙，比厲鬼還更兇神惡煞，每個枝丫挂着一團死氣，像極了慘死的鬼魂。

小藥村內，藿小葉同樣在觀察着百花村的巨變，思來想去，桃雲到底想要做什麽？

很快，他看到了答案。

百花村的上空，黑雲浮現。招惹桃雲的不是所謂的家族歸屬争鬥，而是這個被稱之為死亡的龐然大物。

黑雲露面的剎那，大桃樹的枝丫化作無數黑影嚣張的往上抽，如同數不清的長鞭，重重地抽向黑雲。

遭大桃樹當面挑釁的黑雲，怒氣翻滾，垂下不計其數的黑色鎖鏈。鎖鏈緊緊地纏繞樹枝，欲将大桃樹連根拔起。

雙方角力，大地再次劇烈搖晃。

與大桃樹相連的黑色漩渦，加速了力量的吸取，恨不得咬一口連着黑雲的鎖鏈，嘗嘗來自死亡本身的死氣是何種味道。

同一時刻，一道冷漠的嗓音在大桃樹響起，樹頂的桃枝開出了一朵朵紅色發黑的桃花，它們化為尖刺徑直刺向黑雲：“交出來，我要的東西交出來。”

新來的這位桃雲，也不知與黑雲有什麽仇什麽怨。

藿小葉長嘆，自己同黑雲照樣有仇，但報仇歸報仇，能不能遠一點兒再打啊？

帝則護着藿小葉，藿小葉牽着梧桐，內心很是着急。

正如吳老爺子和冬叔擔心的那般，小藥村距離百花村太近，近到那邊有點小動靜就影響彼此，更何況這麽大的動靜。

半空的山林幻景顯現，村民們依然看不見，使得帝則的安全有了更多保障。

麻煩的是，村民們也看不到百花村頭頂的黑雲和鎖鏈。在其它小妖眼中，這是一棵大桃樹突然對着天空發瘋。

藿小葉不曾忘記，山林被黑雲覆蓋時，黑雲意欲抓走帝則的可怖景象，越想心裏越不踏實。

“我沒事，別慌。”帝則輕聲勸道。面具的圖案維持着緣山風景，沒有顯現新畫面。

眼下形勢不明，是否需要借用其他力量還說不準。帝則腦海裏迅速閃過大量生靈的相貌，琢磨哪些力量适合當前情況借用，且能盡快歸還，防止自己被外來的力量左右。

藿小葉一手拉着帝則，一手拉着梧桐，發愁：“太近了，隔得太近了。他們打架，很容易就打到我們。”

該感謝桃雲還記得不靠近小藥村嗎？但就算沒靠近，他們這邊的風險照樣很大。

果然，百花村那邊的村民還沒跑到村口，黑雲垂下的鎖鏈先到了。藿小葉正要提醒大夥兒趕緊躲避，就聽到赤笑笑的大喊。

“葉子，葉子！快點兒跑！”

“天上有東西掉下來了！葉子，你們快跑啊，絕不能碰到的！”

藿小葉詫異：“你能看見？”

“我能看見什麽啊？”赤笑笑大力搖頭，他哪有這種本事，“是南哥，南哥看見天上有黑色的東西，碰了會要命！”

南承還說，百花村全是這種黑東西，密密麻麻的。

随着赤笑笑喊聲響起的是“嘩啦啦”的撞擊，以及赤笑笑瞬間睜大的眼睛：“原來長這樣啊……”

半空的黑雲和鎖鏈沒有多少人能看見，當鎖鏈砸在籠罩全村的防禦屏障上，兩者相撞，讓從天而降的兇險當即顯形。

防禦屏障表面生機彌漫，上空的一條條黑色鎖鏈砸中了防禦屏障，卻沒能穿透屏障。

黑雲似被百花村大桃樹惹惱，鎖鏈砸得越來越瘋，總要找個地方洩憤。籠罩全村的屏障越來越薄，眼看着堅持不了太久。

果真是百花村打架，小藥村也別想逃，跟着一起遭殃。

藿小葉此刻沒心情關注桃雲究竟為了什麽發飙，眼下這種情況只能自求多福，自己努力搶救一下自己。

他一邊憂心忡忡的觀察屏障，一邊回憶上次和黑雲打架的事。當時遍布緣山的光芒，組成了一條光芒巨龍，協助帝則獲取勝利。

那個時候，他們身在緣山內，這一刻卻只有半空的山林幻景，緣山本體不在這兒，借助之力相差特別大。

藿小葉忍不住念叨：“要是緣山在這兒就好了。”

若緣山的力量能夠更多的在這裏使用，他們也不至于這般被動。緣山的本體可比大桃樹的三千裏大多了。

話音剛落，藿小葉手裏一空，一直牽着的梧桐不見了。不等他焦急找人，梧桐就變回原形開始瘋長，一如小家夥的雄心壯志，直奔天空瘋狂生長。

梧桐小心翼翼把兩個蛋放在小窩內，他揮了揮自己的葉子：“要長高高，去山山！”

梧桐樹卯足了勁兒猛地往上拔高了一大截，以往無論梧桐樹怎麽長，始終碰不到半空的山林幻景，隐約差了點兒什麽。

這次，梧桐樹的樹頂不僅碰到了山林幻景，更延伸到幻景內，緊接着，越長越高的梧桐樹穿透了山林幻景，勢如破竹勇往直上。

就在藿小葉納悶梧桐樹到底要長到什麽地方去，他聽到“咔嚓”一聲。

家裏的好大兒，從小一副不捅破天不罷休的架勢。這下好了，當真把天捅破了。

梧桐樹在天空捅了一個大窟窿，驚到了藿小葉，震驚了方圓內的所有妖怪，就連在打架的黑雲和大桃樹，動作都莫名頓了頓。

完全沒料到居然有這種變故。

作為主要執行者的梧桐，并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心滿意足的恢複人形，白白胖胖的小崽激動地扯着藿小葉的衣角，指向天空：“爹爹，去山山。”

路通了，沒問題。

藿小葉：“……”

我們去不了山山啊……

就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這怕不是要上天，還上的九重天，哪裏是去……緣山？

藿小葉心裏一跳，自己想去的是緣山，梧桐的意思是緣山就在……天之外？

梧桐枝丫來自緣山，沒準真的知道緣山在哪兒，梧桐意識到藿小葉有心借助緣山的力量，所以才這麽做？

他曾無數次猜想，緣山在哪兒？

天之外的緣山？莫非緣山在天上？貌似不太對。

藿小葉記得自己小時候，總和村裏的小妖崽們聽吳老爺子講六界之主的故事。

小六界之外，有一個被稱作舊六界的地方，是六界生靈們的昔日家園。可惜那個家被毀了，于是有了如今的小六界，守護着大家平安快樂的生活。

緣山在外面？緣山在舊六界？

可爹娘的信裏提及，外面早已淪為一片死地，生機滅絕。他們因此培養了特殊的藥草，将綠意送回到那一片死寂之地。

緣山在舊六界，豈不是說，緣山……死了？

想到這兒，藿小葉心底湧起無盡悲傷，就像那時看到黑雲籠罩山林，自己哪怕拼盡全力都要去救。

要救回來，一定要救回來。

藿小葉神情恍惚，随即被身邊人攬入懷。

看着近在咫尺的帝則，半透明的身影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藿小葉心裏踏實了些。帝則說過他和桃雲不同，桃雲是死後的蘇醒，帝則是活着的蘇醒。

帝則不會說謊，所以一定是活着的，是活着的帝則。

藿小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揮去種種不安，然後望向天空。

別的先不提，梧桐這下子真就捅破了天，該怎麽收場？

至于捅破了天會怎樣？

破洞的位置頃刻間卷起了飓風，鋪天蓋地的死氣沿着破洞洶湧而至，染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