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第055章 055
一大桌子好菜, 他們吃了又吃,還喝一點點甜酒和啤酒。
午飯結束時維舟的姑姑來了,叫人搬來麻将桌, 說是生日禮物, 其實就是找個借口送給雲曉華。
姑姑順手幫忙收拾他們吃飯的戰場,雲曉華忙着招待姑姑,兩個同齡婦女熱絡地聊起來, 将維舟和邊許臨撇在一邊。
他倆上了二樓,來到維舟的卧室,決定聽一會音樂,好讓肚子裏的東西慢慢消化。
維舟的房間挺涼快, 陽光明媚, 窗戶朝南敞開,海風以最舒服的節奏吹進來。他的床也很舒服, 不會太綿軟也不硬, 就是躺兩個男人有點擁擠。
邊許臨先是在屋子裏轉一圈, 觀察房屋結構和維舟收藏的碟片膠卷之類的東西,眼睛四處打量,只看不摸,然後把自己存小樣的唱片交給維舟, 讓他用老式黑膠留聲機播放出來。
裏面有五首歌曲小樣, 每首曲子只有兩分鐘,曲名還沒定,暫時由邊許臨自己錄制, 他的嗓音不夠放開, 技術問題處理的不好,勝在感情到位。
兩人躺在地板上, 頭沖着窗戶,腳蹬在床的邊緣,安靜地傾聽優美的旋律,猶如天籁一般,似乎是從天國傳來的音樂。
維舟很快聽出熟悉的調子,重生之前,他反複循環的一首歌,他知道作詞作曲是邊許臨,但唱出來給大衆聽的是一位民謠歌手,就是唱《蔚洲湖畔》的那位,也是維舟最喜歡的歌手之一。
這樣一對比,邊許臨确實不太适合唱歌,要是本人唱,不一定能火起來。
想到這裏,維舟勾起唇角無聲地笑起來,眼睛如暈中的明月。
正巧邊許臨轉頭看他,被他的笑容感染:“你笑什麽?”
維舟說:“好聽。”
除了他自己的一些經歷要重寫,有關其他事情,不管好的還是壞的,維舟都不打算插手,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可能在無意間就會讓另一個陌生人墜入深淵,到最後一切都亂了套。
他只想改變自己的人生,盡量不波及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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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循環到第三遍,樓下也沒了動靜,雲曉華應該是跟着姑姑離開了。
在久違的音樂的熏陶下,漸漸地,維舟閉上雙眼,仿佛周圍的物品全部靜止,時間開始凝固,只剩他臉上的東南風和耳邊的音樂。
過了一會兒,維舟感覺身邊的人有了動作,發出細微的衣料摩挲地板的聲音,似乎是擡起肩膀或是擡起手臂,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飄過來,夾雜着點甜酒的味道。
維舟想起那晚在山洞,他和沈飛也離得這樣近,甚至比這還要近,他的手如何牽制對方,又是如何在那具軀體上留下瘀斑,之後的幾個夜晚,他偶爾還會想到,那些痕跡有沒有消失。
涼爽的風時不時吹進來一陣,轉一圈再出去,維舟卻感覺有點熱,這股熱量的來源有些不同尋常,他知道自己太久沒解決了。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邊許臨那張自帶憂郁的俊臉,五官生的極為動人,眉目俊朗,優美自然的唇線,像一個優雅的音符,兩唇輕啓間露出井然的玉牙。
在維舟的注視下,很快從這張嘴裏說出兩個字:“做嗎?”
邊許臨的胳膊肘支在地板,側着身子,擡起肩膀面對維舟,低眸看着他,幽藍的眼睛像油畫,從眼睛裏可以一目了然地看見脆弱和美麗的靈魂。
【他真的很俊美,真的很像他...】
維舟在這紛繁的色彩中谛聽着,秋蟲在水草下的潮濕土壤中哀鳴,他還聽見窗外小鳥落在屋檐上激起的層層漣漪和清脆如敲磐石的響聲。
他是不是該脫離上一段感情的束縛,重新拾掇自己的心态,準備迎接全新的世界和感情。
這種想法從重見光明的那天起,維舟就不排斥,可這并不會使他盲目地投入到一段由生理性引起的倉促惘然的情感中,相反他非常理智,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會是邊許臨。
他面無所動,快速地将所有紛亂的思緒全部收入心底的箱子裏,鎖好,然後冷靜地回到現實裏。他望着眼前的朋友,頭一次後悔把人帶回家,他們本來有更合适的友情等待開發,不過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覺得身體真的很熱,有什麽東西不安分的在體內躁動。
他不後悔,為什麽後悔,他看見了雲曉華的笑臉,因為高興和安心整個人大放光彩,母親今日的氣色是他近幾年見過最好的一次。
“怎麽不說話?”邊許臨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充滿近乎赤裸的真誠,“維舟,想做嗎?”
維舟想到了三支向日葵,還有早上隔着車窗的笑顏,以及向日葵代表光明的清香,這一切都在刺激他的感官和回憶,他的唇瓣微微開合,帶點好奇和更多的深思熟慮問:“你會跟朋友做嗎?”
“不會,”邊許臨稍微湊近他,“可你不是我的朋友。”
“我當你是朋友。”維舟說完,眼睛看向天花板,瞳孔的顏色漸漸變深,很難從那無情無緒的臉上察覺出體內醞釀的一場小風暴。
一抹失落從邊許臨的臉上轉瞬即逝,他輕笑了聲,随後躺下來背對着維舟,聲音很輕,落地就能碎的那種:“不想跟我做,可以直接說,男人嘛,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絕。”
維舟很想去碰碰邊許臨的肩膀,這個想法剛出生就立馬被他扼殺在搖籃,就在那兩個字傳入他耳裏之前,他還在懷疑邊許臨的性向,這時候他不能在抱有僥幸心理,不可以像前世那樣無所顧忌,更不能忽視此時發熱的身體,今天的生日,讓他更深刻的認識到這具軀體只有二十一歲,正直敏感時期。
他甚至有一種魔鬼般的念想:【如果躺在身邊的是另一個男人,那麽天王老子也休想阻止他把人就地辦了。】
安靜不到兩分鐘,邊許臨翻過身子,又一次把臉面向維舟,遲疑了一下說:“其實...我很久沒有...”
“我也是,”維舟接過話,無聲地嘆口氣,“上輩子的事兒了。”
邊許臨露出一副流浪兒的表情,此時看起來很像孱弱的精靈。他幽幽地看着維舟的側顏,似乎注意到了男人的變化,忍不住又把臉往前湊湊:“要我幫你嗎?”
維舟沒有接茬,出于純粹的好奇心問:“你為什麽想在吃完午飯幹這件事?”
邊許臨眨巴兩下眼睛,瞄一眼嵌在牆壁的老式鐘,特別實在地說:“晚上要去酒吧沒時間,你早上開車的樣子就帥到我了,我那時候就想跟你做,感覺來了就争取,我問問你的意思。”
維舟撫平了身體裏活躍的分子,轉過頭來,看着邊許臨的眼睛說:“抱歉,我不想。”
邊許臨唇邊露笑,微微點頭:“理解,身體是我們自己的,我特別尊重它,當然,我也尊重別人的身體,你既然不想,就算了。”
“嗯,你休息吧,晚點我送你去酒吧。”
“可以,我确實有點困了,在這之前,我要借你的洗手間半個小時,處理一下我的小弟弟。”
“我不打擾你。”
維舟的身體離開地板,關閉了留聲機,放好唱片後走出房間。
他在樓下院子裏坐着,吹吹風,看會書,喝一壺涼茶解熱,直到身體完全恢複正常。
雲曉華回來了,抱着新到手的麻将盒,她顯擺地問維舟,放在客廳的麻将桌夠不夠好。
維舟豎起拇指,邊笑邊喝茶。
“小臨呢?”
“他在午睡。”
“你不休息嗎?”
“我不困。”
簡短的對話結束,院子裏安靜下來,母子倆面對面坐着,各自忙碌手裏的活。
維舟繼續看書,雲曉華在做手工,靈巧而細心地用指甲大的小貝殼粘黏成一個镂空的漢字,她的動作十分麻利,做到一半維舟就認出那個字是‘臨’。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邊許臨背着包從二樓下來,他洗過臉,頭發和眼睛都亮晶晶的,看樣子是沒有睡。
他對雲曉華說:“阿姨,我走了。”
雲曉華把做好的手工擺件送給他,告訴他适合放在家裏什麽位置,裏面加了點香料,香味很持久,有淨化空氣的作用。
邊許臨接過貝殼,心裏一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沒有家。”
聞言,雲曉華驚訝地微怔,回頭看一眼維舟。
邊許臨有點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在賣慘,趕忙圓回來:“我的意思是,我常年不回家,不過沒關系,我可以放在背包裏一直帶着它,謝謝阿姨,我非常喜歡。”
“再來蔚洲,要回來坐坐,我給你做更多好吃的。”雲曉華摸摸他的臉,似乎想記住他的模樣。
雲曉華把他們送到車庫,忍不住又送到車跟前。
邊許臨坐在副駕駛,透過窗戶看見雲曉華對他擺擺手,立馬聯想到曾經在醫院見過的老奶奶,那種情緒又上來了,他感覺喉嚨發澀,急忙揮手,不敢再多看一眼。
維舟啓動車子,熟練地調轉車頭,将車子開入環海大街。
邊許臨壓下異樣的情緒,松口氣,開口道:“阿姨人真好,我剛才差點哭了。”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故意這樣講,殊不知,維舟早見過他嚎啕大哭的樣子,不止一次。
“哦,你的眼淚很勤,”維舟調侃道,“看面相就知道愛哭。”
邊許臨想反駁,暫時沒找好措辭。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很安靜,直到車子下了高橋,目的地就在不遠處,維舟打破了沉寂。
他沉穩好聽的聲音很難讓人忽略:“那件事,你考慮一下。”
“你是說為電影做配樂?”邊許臨反應很快,“我會的,你跟我說,我就會認真考慮。”
維舟瞥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你這麽說話我壓力很大,我會以為合作的代價是要跟你上床。”
“你現在點頭說要跟我來一發,不好意思,我還不想呢,無聊。”邊許臨往後靠,閉上眼睛,腦子裏在放煙花。
維舟輕拍他的肩膀,讓他睜開眼睛,然後談起了電影風格和基調,以及導演和主演的履歷。
兩人正經八百地聊了十來分鐘,邊許臨被維舟獨特的談話方式代入到音樂中,眼裏有些動容,激起創作的靈感,到最後不停地主動提出問題,機關槍似的一連發出十幾個疑問。
車子已經到達酒吧的門口,維舟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随即把賀笙的名片遞給邊許臨。
“提你好使?”邊許臨打量着白色的名片。
維舟說:“好使。”
“我會打給他,至于這次友情出演的費用...”
“找帆哥。”
“好,回頭見。”
話落,邊許臨拿起雙肩包開門下了車。
他往酒吧的門口走去,走出兩三步,很快又折返回來,兩只手扒着副駕駛的車窗,說:“最後一個問題,能把你做蝦的調料秘方傳授給我嗎?”
維舟從記事本上撕下來一張紙,寫下十幾種配料的名字,從車窗遞了出去。
...
一輪西沉的紅日,輝映着明鏡、高遠的天空。
沉重凝滞的陽光被河流上的細小波湧颠仆破碎,傍晚來臨,住宅庭院前前後後都被一層突如其來的壓力罩住,萬物俱靜,植物都屏住呼吸,就連鄰居家的田園犬都閉嘴不叫了,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想知道來拜訪的陌生人有何貴幹,為什麽他一來周圍都安靜了。
維舟減慢車速,靠邊停,他沒法把車開進車庫,因為家門口停有一輛黑色私家車擋住去路。
那輛車特別幹淨,比新車還要潔淨,閃着星星似的光亮,輪胎不沾一點灰塵,車身沒有一個指紋。
白色的車牌,上面刻着維舟無比熟悉的一串車牌號。
通過眼睛的餘光,他留意到車身後面還有一個人,肩寬腿長,肌肉繃緊。
維舟的臉色立時沉下來,像要刮風的天氣一樣。
他關上車門,鎖好車,徑直朝自家的大門口走去,在和沈鴻擦肩而過時,他目不斜視,仿佛當對方不存在。
等他進入院門,一眼便瞧見坐在石膏桌旁看書的男人,看的正是他臨走時翻過的那本書,旁邊還有他喝剩的涼茶。
男人一身白色,幹淨的不像話,天生高貴的俊朗面容泛着微妙的冷意,随後稍稍擡起,在視線觸到維舟的身影時,天然的冷意一掃而空,露出一絲淺笑。
然而維舟的眼睛裏射出劍刃一樣的光芒,接下來的一句話讓男人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