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宋小滿正愁沒事做，非要跟着小桃一起去歸雲亭。
小桃當然不能做他的主，看大驸馬不說話，也就随宋小滿跟着了。反正他身後跟着人多，也不用小桃多操心。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向歸雲亭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吸引了後宮各處宮女的注意。
其中有大膽的湊到了小桃的面前：“小桃姐姐，你帶這麽多人，要去什麽地方啊，可是聖上有什麽吩咐嗎？”
“沒，沒什麽。”
“小桃姐姐去了禦前，果然就和我們生疏了，連親密話都不願意說了呢。”
又有旁的宮女跟過來：“人家什麽時候和你親密過？要說小桃姐姐的姐們，該是花房的彩月吧，聽說她現在能下床了，果然，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樣哈~”
這人是上次圍着她，非要送口脂的宮女。聽她話語中說起彩月，小桃解釋：“不，不是，我去，去歸，歸雲，亭。”
“歸雲亭？那裏靠着日月湖，聖上是要去乘涼嗎？”
小桃背後的小太監們拿着掃把抹布，還有竹簾木盆，看樣子就是去歸雲亭打掃的。
宋小滿跑得快，見小桃一直被人纏着，走不了路，大步地走回來：“你們幹什麽！要是耽誤了本少爺玩，本少爺撥了你們的皮！”
衆人誰不知宋小滿的脾氣，一下子如鳥獸散。
宋小滿是聽到她們談話的了，擡頭哼笑：“小結巴，你要倒黴咯。”
“奴婢？為，為什麽？”
宋小滿神情倨傲，“你跪下來，讓本少爺騎着到歸雲亭，本少爺就告訴你。否則，哼哼，你就等着被打板子吧。”說完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打你二十大板！”
小桃以為他在威脅自己，不搭他這話，向前走：“小少爺，走，走吧，就快到，到了。”
“哼。”看她不答應自己，宋小滿哼了一聲，大步地向前跑。
日月湖在禦花園的正後偏東方，湖底高低不同，在夏日的時候湖裏漲滿水，湖形是圓形，如太陽一般。到了秋日往後，湖水減少，湖形則變成了彎月的形狀。至此命名為日月湖。湖的東邊，一年四季都是滿水狀态，水邊修了八角小亭，為歸雲亭。
小桃帶人到了歸雲亭中，安排跟自己來的小太監們開始清理打掃。宋小滿不知從那裏折了樹枝，正樂此不疲地用樹枝拍打着水面。
大半個時辰後，聖德帝正如俊恩安排的那樣，在小桃等人把歸雲亭全部清理一遍之後，來到了亭中休息。
小桃站在亭中的陰涼下，看着自從聖德帝來到之後，就乖乖坐着不敢亂動的宋小滿，忍笑。
宋小滿小眼睛滴溜溜亂轉，自然發現了小桃嘲笑自己的樣子，他噘着嘴，無聲地說：“小結巴，你的報應就快來了！”
話說完，額頭上就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
宋小滿擡頭看t去，還能看到聖德帝的手還未來得及收回去。
打他的，是一塊只剩了指甲蓋大小的白玉糕。
宋小滿癟嘴，肚子裏也适時地傳來咕咕叫聲。他摸摸肚子，可憐巴巴地叫：“皇舅舅，我快餓死了，皇舅舅大好人，賞你好外甥一塊吃的吧~”
聖德帝的目光自始至終未從書冊上移開，“不行，你現在體重太大，合該減一減。上次朕就讓你少吃些，宋家是不是又拿朕的話當耳邊風？”
“不吃就不吃。”宋小滿自己嘟囔了兩句，聽到遠處傳來女子嬌俏的歌聲，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得意洋洋地看着小桃：“來了！”
小桃不明所以。
歌聲越來越近，聖德帝并沒有什麽反應，像是沒聽到一樣，反而是站在小亭角落的俊恩轉身走了出去。
宋小滿看看一直站着未動的小桃，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喊道：“不公平！憑什麽她犯錯了，皇舅舅就不懲罰她？我這麽小，皇舅舅還罰我跪了半個時辰呢！”
聖德帝終于舍得把目光分到了他的身上：“坐好！朕允許你動了嗎？”
宋小滿心虛地解釋：“我，我坐的屁股疼。”
“你屁股上除了那條縫就剩下兩塊豬膘了，怎麽可能會疼！給朕坐好，沒到半個時辰不準動。”
嬌媚的歌聲突然消失，宋小滿順從地繼續坐在凳子上，眼睛沉沉地看着小桃。
小桃卻在想着他那句‘憑什麽她犯錯了’。
她沒有犯錯呀，歸雲亭打掃的很幹淨，聖上吃喝歇息需要的東西全都準備齊了，小風一吹，這裏也很清涼，是個休息的好地方。而且看聖上的表情，他确實很放松。除了.....
除了剛才那陣美妙的歌聲，像是送她口脂的那個宮女的聲音。
聽着她唱的挺好的，可惜聖上不愛聽。
俊恩從外面走進來，腳步依舊輕巧，小桃卻眼尖的看到他的褲腳皺了，小腿邊還有一小塊濕印。他面無表情，依舊站回他原本的位置。
遠處樹上的蟬鳴聲斷斷續續，被湖面吹來的涼風壓制住，并沒讓人心中起燥意。
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宋小滿從椅子上跳起來：“到了到了，皇舅舅，我回去找母親了！”
邊說邊向外跑，還背手捂着屁股。
聖德帝沒有回話，他坐在亭中的長凳上，閉目，呼吸漸緩，像是在小憩。
小桃看向俊恩，得到他的回應後，兩人退出小亭，只讓侍衛在附近站着警戒。
有了獨處，小桃拉着俊恩小聲問：“問，問題解決了嗎？”
俊恩撇嘴：“也不能說沒解決，聖上命禮部準備祭祀禮。同時打開涼州附近的兩個蓄水湖，準備引水。再者，已經快馬加鞭召了斐州和康州兩個刺史進京，做最壞的打算。”
“最，最壞的，打算？”
“接濟涼州的流民。”
小桃回頭看向亭中，聖德帝依舊閉着眼睛，他的頭發梳的整齊，全都向上被頭頂的玉冠束着，露出整張棱角分明的臉。小滿說得對，楊大人的美，像狐貍精，有些陰柔，勾人心魄。大驸馬則是那種文弱書生的秀氣美貌，而聖德帝，卻是俊朗，又帶着威嚴的氣魄。
俊恩看她發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傻了？”
小桃抿唇：“沒，沒有。”
“說來也奇怪啊，”俊恩說出心中藏着的疑問：“小桃，聖上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你手裏？或者，你救過他的命？”
小桃認真想想：“沒有。”
“那為什麽他選你當禦前宮女呢？而且還對你這麽寬容。”
小桃問他：“我方才，是，是不是又，又犯錯了？”
“沒有吧，唱歌那宮女，你認識？”
小桃點頭：“她，她給我送，送過，口，口脂。來，來這裏的，路上，我，我告訴，她我要，要來歸，歸雲亭。”
俊恩嚴肅地說：“那你這是洩露聖上蹤跡，可是死罪。”
“啊？”小桃的聲音都顫了起來。
看她吓的睫毛直顫抖，俊恩笑道：“我騙你的，這宮裏發生的事情怎麽可能瞞得過聖上，他沒有怪罪你。”
“那，那她……”
俊恩眯着眼睛：“打擾聖上休息，我已經處理了，不用擔心。”
小桃不知道他口中的‘處理’是什麽意思。
整個勤政殿，不，整個前朝，幾乎都是俊恩的人，她也沒辦法去打聽。
夜裏休息的時候，小桃睡得并不安穩，隐隐約約中看到俊恩帶着十多個小太監，拉住那個宮女。小宮女趴在地上，拽着俊恩的褲腳求情，臉上的眼淚不小心蹭了上去。俊恩嫌棄地踹開她，讓人把她拉下去亂棍打死。
小桃大口喘了一下，猛然睜開眼。
整個含章殿內，只有她一個人。為了節約宮費，殿內并沒有點燈，只有窗外昏暗的月光，照過淩亂的樹枝，在地上落下亂七八糟的影子。
小桃終于理解了彩月說的那句話，伴君如伴虎。
也許明天，那個被亂棍打死的人，就是她了。
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又有另外一道聲音響起：小桃，你真沒良心，聖上為你救了彩月，還給你獨一份的榮耀，讓你在禦前伺候，而且你接連三番的犯錯，還是大錯，他都沒有懲罰你。你還冤枉他想把你亂棍打死。他要是想打死你，早就下令了，何苦留到今日。
也對，聖德帝對她的這份寬容，就連俊恩都羨慕。
小桃至今也想不通，為何聖德帝會選中自己。要說兩人第一次見面，也是她為了救彩月，在禦花園裏求他。那時候她卑微如地上的泥，他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殺大權的聖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天差地別。
小桃坐在床上想了小半夜，最後總結出自己之所以做噩夢，根本不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而是身上的裏衣太緊了，都勒的她心發慌。應該是禦服局的人送錯尺寸了，等得閑她再去換一套。
想通了之後，小桃精神抖擻，再沒有睡意。她決定起床，去臨華殿預備伺候聖德帝起身。
臨華殿今日守夜的是明恩。明恩是俊恩的小徒弟，說是徒弟，因為來得晚，其實他年齡比俊恩還要大上五六歲，腿腳也不利索。明恩也不在乎這個，整日笑呵呵的，跟在俊恩身後，師傅長師傅短。
明恩坐在地上，靠着房柱睡得正香。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他立刻驚醒。待看到來人是小桃後才放松警惕，笑得一臉憨厚：“小桃姑娘，還未到時辰，你怎麽來了？”
小桃正心驚于明恩的警惕心，和那雙像利劍一樣的目光。
“我，我睡，睡不着，過，過來看看。”
“哦，小桃姑娘坐。”明恩往旁邊蹭了蹭，扯出地上的軟墊放到旁邊。
和多話開朗的俊恩不同，明恩話少沉默。小桃坐在他身邊，安靜的氛圍中，莫名有了些困意。
晨光穿透窗紙，落在他們眼前。
聽到裏側寝間傳來動靜，應該是聖德帝醒來了。小桃打起精神，跟着明恩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