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訪恩師問前程緣劫，見故友悟後路何處
第四本第三折訪恩師問前程緣劫，見故友悟後路何處
冷溫之所以去襄陽，是得了皇上的囑托。
皇上自那日救太子廷身受重傷，被一人救走，救走皇上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皇上在街上遇到那個白衣鬥笠的高手。
此時，白衣鬥笠正和皇上品茶下棋。
數日間皇上也并不多問什麽，那人也未多說什麽，只是品茶下棋，彈琴論詩。
二人似乎對彼此身份早已知悉。
一局罷了，白衣鬥笠人道：又是平局。近日你我十番棋，竟十番平局。
皇上淡淡道：這麽多年都是如此，我竟絲毫不能勝你。
白衣笑道：我除了跟着君菡，閑來無事便是下棋打發，一個人下，總是自然而然把對手想成是你。
皇上道：君菡如何了？
白衣道：還好。
皇上道：天下已亂，你且去忙你的，我傷勢也差不多。
白衣道：你那兒子也是出息，怎麽三言兩語就被人蠱惑去了？此番你出山，怕是要與他糾葛一番了。
皇上道：你顧好君菡，這事因我而起，必定因我而終。
白衣道：兄長，此去艱難重重，我也該做自己的事了。言老先生隐居在附近，我已飛書與竹影先生讓他過來一敘，你且珍重。
皇上點頭，白衣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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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便親自造訪言老先生隐居之處，其時竹影先生早已在坐煮茶。
言老先生見皇上親自到訪隐居之所，甚是意外，道：無逸來了。
皇上忙上前拜見道：師尊安好。
言老先生見無逸神色蒼白，便問道：怎的這般了？
【大石調】【念奴嬌】數年不見，怎的今日，消減了铮铮傲骨。垂拱天下修齊平治，英雄事難數。你十五歲征戰南北，二十定鼎天下，把前賢往聖羨慕。你策馬揚鞭，四海鹹服。 我隐居多年，已不知，外頭風煙何如。見你神色這般凄楚，便是有些幹戈也不至于懊惱困苦。閑來把江山整頓了，再揮遒筆，寫這畫圖。閑适光影，倒可造訪我這茅廬。
竹影亦過來道：
【百字令】那般清朗人物，怎得如此，神色抑郁。縱使九地黃流亂注，也不必如此困苦。你君子無逸，倒不如我這無為，潇灑自在無拘束。天地浩大，人事滄桑難細數。何不把前情抛卻，萬般勘破，隐匿江湖。生死有命富貴外物，是非成敗由他去。與天地同游，與太古同壽，不受皮囊束縛。你造作個留名青史，也不過是虛無。
無逸道：
【六國朝】笑看世間沉浮，萬般終歸塵土。不知何時行差踏錯，走到如今這一步。年少時确有功名心，貪圖些功名利祿；及長方曉得道理，安能棄天下不顧。腐朽了千裏舳舻，生鏽了将軍武庫。曾幾何時多猶豫，後來一心想把這天下托付。
【初問口】親選了一個孩子培育，讓他知曉盛世榮枯，把百姓當父母。怎知今日，一旦敗露，多年父子将反目。
竹影道：
【歸塞北】那孩子非是不容你欺瞞，只是受了他人擺布。你自己養的兒子應心中有數，哪裏需要如此憂慮，倒失了一段風度。
無逸道：
【雁過南樓】他已宣揚将天下屠。視我如仇寇。十五年父子情，走到今日，已無回路。我欺瞞他在先，利用他在後，如何能希冀他醒悟？
【怨別離】前程艱巨，天下颠覆，十七年算計，怎料今日風雨。風雲因我起，我卻無力，讓它即刻結束。
言老先生道：你用意本是好的，那廷兒我知道，本性是極好的，他若是想明白，也能理解你用心。
【淨瓶兒】十五年含辛茹苦，你待他有目共睹。非因骨血定親疏，只圖個江山有人，盛世穩固。如今這般地步，并非全無退路。他定然找你複仇，大可坦然接受。
【好觀音】他不是你對手，敗了自然認輸。無非是要他看清迷局，明了是非，便會覺悟。
【催花樂】十五年你也不算欺瞞，無非就是隐瞞了舊事，他聽了讒言，将你錯誤。
【青杏子】你須循循善誘，他是一時糊塗。你有傷在身，須靜修調理，棄擲煩惱。宜将心舒。天下不可無你，國家不可無主。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莫想着隐居，莫羨慕笑傲江湖。
竹影道：師尊方才還勸無逸歸隐，此時又勸他莫羨慕，您是自己懶怠管天下事，卻又擔心無逸不管。您雖說隐居，卻不曾真正潇灑呀。
言老先生搖頭而笑：
【荼縻香】天下不可無主，若是無逸歸隐，怕是要天下嗚呼。我見他抑郁心有不忍，心中一時猶豫。可若因他不顧天下，那老朽怕是，到死也不能瞑目。
竹影笑道：師尊怕是忘了，這天下除了無逸，可還有些神秘人士出入，就算沒有無逸，他們也可平定這風煙。
【驀山溪】前有第一雅士古月，又有俠侶冷冰清和溫如玉。他三人是正道棟梁，那古月，還被推為武林君主。我曾與他一晤，着實別有風骨。他有淩雲意氣，潇灑風度，真不似凡間人物。可惜他獨愛自在，不喜拘束。若是得為天下用，任他狂風暴雨，都無須懼。他有力回天，卻無心功名利祿，他将天下挂心間，卻只想，邀月執壺。
言老先生大笑：你這麽說，無逸越發不想當皇帝，越發想歸隐了。
【女冠子】君子無逸，你既選了天下，這一生，便由不得自己做主。萬古江山人為過客，須記俊義密勿。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垂拱治天下，早些将歸隐之心收住。
皇上嘆道：
【鹧鸪天】風起天末難知蔔，父子怎将前塵敘。哀怨四起蒼生累，黎首百姓又何辜。心頭事，眼前物，算盡天下總不如。可憐諸事因我起，縱命相抵亦難補。
言老先生道：好了，你且去吧。
竹影不解：師尊，我得飛書趕過來，怎的也要無逸給我煮酒才行，您竟這般放他離去。
皇上揖手道：确實該走了。
竹影笑道：拜訪師尊，你連茶都未上，凳亦未坐，不知此行到底為何？
言老先生笑道：為所來而來，為所去而去。
竹影須臾頓悟，方大笑搖手道：你且去罷，我也該走了。
皇上揖手道：
【初生月兒】月滿則虧水滿溢，若進若退方不謬，人生七十古來稀，心得逍遙須知足。問前程，看後路，方知人間，吾道不孤。
竹影亦與無逸拜別道：
【随煞】人生聚散又何如，天邊月缺月圓依舊如故。前程天涯遠，後夢有歸處。
【雁過南樓煞】來去江湖我作主，生死有命天難阻。勿問後會有無期，相見相別莫踟蹰，俯仰未嘗愧天地，明日江湖君須記，大道無極，汝道不孤！
三人各自作別，不曾遷延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