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因何起疑因何生，緣起即滅緣生心空
第二本第七折情因何起疑因何生，緣起即滅緣生心空
卻說那冷冰清與溫如玉分別之後，內心一直無法平靜，想自己平生最是個清冷性子，此時竟心頭似火燒，久久難平複。讓人意外的是那溫如玉，竟然是自己十二年前救下之人，更意外的是溫如玉竟然一直守着當初諾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等待當年那個少年呢？兜兜轉轉，不成想那孩子如今已長成這般神仙模樣。枉自己雖占了天下第一女俠的名號，行止卻是風塵仆仆，哪似他溫如玉那般清逸絕塵呢。二人有雲泥之別，她自己是望而卻步。
不覺細細打量那金楓葉，這十二年，金楓葉都被她摩挲得金光透亮，多少無端相思癡心，都在這楓葉之中了。奈何，如今相逢，她倒膽怯起來，想平時別人都覺得她心冷，實不知心頭仰望溫如玉時，覺得自己辜負了那孩子都承諾，等待承諾，又怕那終究是一句玩笑，當不得真。如此這般，內心多少煎熬。
到而今，知道溫如玉就是她要等的人，反而惶恐無措起來。便無奈嘆道：
【道宮】【憑闌人】自古窮通無憑依，昨夜夢思不覺真，嘆光陰如水，到底意難平。
冷冰清在街上走着，心底抑郁得緊，不想正被一個奔跑過來的少年撞得滿懷。
那少年忙道：姐姐不好意思哈。
冷冰清微微搖頭，示意不要緊。
不想，對面正飛來一個暗箭射向少年。
冷冰清眼疾手快，迅速将暗箭掣在手中，頓時眼前一陣昏花，道：不好，箭上有毒。
少年本欲逃離，又折回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冷冰清。道：姐姐小心，這群歹人慣喜歡暗箭傷人。
冷冰清搖手：你快走，這毒奈何不了我。
少年忙扶着冷冰清到了小巷子，給冷冰清包紮了手，又将手中的藥遞給冷冰清道：姐姐，這是我随侍配的藥，能解百毒，我今日遇上麻煩，不能好好答謝姐姐，還望姐姐見諒。
冷冰清點頭，示意少年快走。
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廷。他溜出來玩耍，那知道惹了一個老頭，說是這裏的一霸，又不想讓他父皇知道，只得躲了。少年迅速消失在冷冰清眼前。
少年才走，幾個黑衣人便過來圍着冷冰清，喝道：我們家公子要找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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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左右一圍。
冷冰清眉頭微皺，冷聲道：你家公子是何許人？
黑衣蒙面道：自然是天下第一風流公子了。
冷冰清心頭微驚，天下第一榜中并無什麽風流公子，要算得上第一風流的，也只有溫如玉了。難不成這溫如玉語言上說算了，暗地裏又來這般手段。不想溫如玉竟然是這樣的兩面人物，若非今日巧合，她怕是還沉溺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中。想罷，不覺心頭暗恨，虧她還覺得貿然拒絕溫如玉心中有愧，如今看來，她頓時覺得自己拒絕得不夠果斷了。
冷冰清喝道：不自量力。
只見：
【大聖樂】電轉雷驚，行止如風，身姿如影。氣勢飲北鬥，銀河落九天，合散如煙，驚鴻掠影。衣袂翩跹，寒光乍現，起落參商星鬥幻影。何人問，記生死場裏，露花倒影。須臾天光雲影。徙倚飒沓亂碎影。是何處仙人，把瑤臺醉倒，蓬萊踏遍，月宮照影。恍恍惚惚，一星在水，萬點散作風竹影。霎時間，任東西南北，刀光劍影。
冷冰清才抵擋一波黑衣蒙面，豈料又來一群人，頓時空中煙霧大作，冷冰清知是毒煙，卻避之不及，昏昏倒在煙霧之中。
待冷冰清醒來時正在一個垂楊樓閣之中。神情恍惚片刻，卻見對面凳上倚着一個白衣公子，冷冰清斂氣屏聲，悄悄起身。
那白衣公子正支額睡着，冷冰清徐步向前一看，果是溫如玉。頓時怒氣暴漲，抽劍格在溫如玉脖頸上。喝道：溫如玉，枉世人稱你神醫，卻不想你竟是如此龌龊之輩。
豈料溫如玉一動不動。冷冰清上前推搡，那溫如玉身子一軟，從凳子上滑落在地。
冷冰清不及收劍，那劍已經将溫如玉脖頸劃了一道血痕。
溫如玉本就生的極白，這血痕被反襯得愈發明顯。
冷冰清看着地上之人，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這溫如玉，似乎也中毒了。
不過片刻，聽見外面有窸窸窣窣腳步之聲，冷冰清早知道四周門窗緊鎖，無奈之下，只好裝暈，亦倒在地上。
進來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自诩天下第一風流的東樓公子。
東樓公子轉過屏風，見兩人倒地，啊呀大驚，道：有刺客過來劫人，左右小心。
左右婢子去房內外查看一番，并不見有人進來之痕，只向東樓禀告道：看來進來的是個頂級高手。
東樓眉頭微皺，看着溫如玉道：竟敢傷我的美人。
那冷冰清聽了，聲音越來越近，以為東樓說的是她，心頭微縮，手握緊劍準備看好時機殺了那人。
哪知，聽到的卻是旁邊的動靜。冷冰清偷觑，竟然是一個裝扮不男不女的人抱着溫如玉，正在給溫如玉擦拭脖頸上的鮮血。
冷冰清越發不明所以，只是偷看，左右已有侍女将冷冰清扶在床上。冷冰清卻見那不男不女的人抱着溫如玉，細細打量好一陣，才道：這天下就沒有我東樓公子得不到的人，如今得了這溫如玉，也不枉天下第一風流之名了。
冷冰清心頭大震，原來這個不男不女的才是天下第一風流公子。方才是錯怪溫如玉了？
一旁婢子道：公子，那冷冰清？
東樓公子淡淡道：先留着吧，世上還有什麽人比溫如玉更令本公子神馳情醉呢，昨日知道你們得了他，本公子可是連夜趕過來。第一女俠雖好，終究不及這溫如玉細皮嫩肉。我東樓公子也是坐擁三千的人，可是不管男女，都沒有一個生得似溫如玉這般的。
冷冰清聽到此處，頓覺惡心至極。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東樓抱着溫如玉準備離開，一旁婢子道：公子，這溫如玉中了迷蝶夢，他這般柔弱之人，想是得好幾日才能轉醒。
冷冰清才想到，怪不得她那麽快就昏迷了，迷蝶夢是一種西域奇香，中毒之人會昏迷七天七夜。她之所以醒這麽早，大概是因為那個少年給的解藥。
東樓笑道：昏迷有昏迷之好處。
一旁的侍女卻道：公子若是享用這昏迷的神醫，肯定少了樂趣。
東樓格格直笑，柔聲道：知我者，柳兒也。不過本公子有的是法子。
冷冰清見東樓抱着溫如玉，繞着屏風出去。
不過片刻，便是鎖門之聲。
又聽得外頭道：你們先退下吧，別擾了本公子雅興。
冷冰清即刻斂衣起身。
過了片刻，卻聽見外頭有打鑰匙的聲音，冷冰清忙躺回去，卻聽進來侍女道：冷姑娘，我是救你的，我知道你醒，這是溫如玉的解藥，這是迷藥，你趕緊去救走溫如玉吧。
冷冰清身影如幻飛身過來劍格在侍女肩頭，冷喝道：你知我醒了，還故意這般，是何居心。
侍女倒不緊不慢，道：我自然是東樓公子的人，但我也素來崇拜你，更是仰慕溫如玉，這溫公子是纖塵不染的人物，若是落在東樓手裏，那真是暴殄天物，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你。
冷冰清眸光微冷，道：你這話未免太牽強了。
侍女卻道：冷姑娘，你可能不記得我，但我卻知道你。
冷冰清眉頭微皺，才細細擡眸打量這個侍女，心頭微驚，道：你是柳二丫。
侍女點頭而笑，道：正是我，你曾經教過我武功的。
冷冰清不解：你為何跟了這樣一個主子？
侍女無奈嘆息道：世事難料。我原本也打算行俠仗義的，後來落入匪徒手中被賣到青樓，東樓公子相中了我，便帶出來了。
冷冰清道：你跟我一起走。
柳二丫搖頭：早回不去了，多謝姑娘還記得。趕緊去救人吧，再不救就來不及了。
冷冰清點點頭。身影一掠，飛到柳兒所指的閣樓。
亦放了迷蝶香，那東樓本來在脫溫如玉的衣裳，一時未察，竟中毒昏迷過去。
其時四下無人，冷冰清将那東樓五花大綁起來，口中還塞了布條，才抱着溫如玉飛離閣樓，到一處荒郊野外。
見溫如玉衣衫散亂，冷冰清正幫溫如玉整理衣衫，溫如玉忽然醒來，吓得冷冰清打了兩個趔趄，溫如玉忙一拉，那冷冰清又撲将過來，正落在溫如玉懷中。
冷冰清忙從他身上起來，頓時面紅耳赤，這般情景，實在叫人誤會，她忙吃吃道：不是我，我不是……
溫如玉卻先道：我知道。
此時，那溫如玉神色并不似往常，眸中春水微漾，冷冰清才想到，那東樓定是給他下了迷情藥了，她忙将那少年給的藥遞給溫如玉，溫如玉卻道：無礙。
一時尴尬，冷冰清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先前還誤會溫如玉，此時溫如玉竟然如此坦然，絲毫不懷疑她。
冷冰清又想到那東樓公子，她去的時候都不知東樓做了什麽，一時間更不知從何說起。
溫如玉卻道：我昨日被那東樓公子擄過來，竟不想昏迷了一日。
冷冰清微驚，道：公子如何知道是一日？
溫如玉微微一笑，道：這藥我之前試過，昏迷了好幾日，最後一次昏迷了兩日，毒性随着中毒的次數，時間會越來越短。
冷冰清不解：公子是神醫，難道沒有解藥？
溫如玉笑道：有的，我不過是為了測試這藥性到底對身體有何影響。
冷冰清陣陣無語，道：公子就不擔心遇到別有用心之人？
溫如玉衣衫已整理畢，聽冷冰清此言，笑道：昨日東樓公子并不在城中，也就他了。從長安追到襄陽，确實賊心不死。
冷冰清聽着面紅耳赤，原來溫如玉早知道那東樓觊觎他。她道：你竟不擔心？
溫如玉看着冷冰清面色緋紅，道：姐姐是擔心我麽？
冷冰清面似紅霞，強作鎮定。
溫如玉也起身道：
【解紅】一場虛驚，姐姐休要擔心。身經百戰，我早已百毒不侵。此番着道，我卻是早有算計。豈不知，東樓公子雕蟲小技笑煞人。他整一整我衣襟，明日便難以起身。我這衣衫，不是尋常，其實毒沾滿了全身。那些個捉我毒人，怕是難逃一命。尋思到底，只怪他不應這般欺負人。饒我手無寸鐵，也不是随便能整。可憐人，不知天高地厚，便要黃泉碧落兩分！天堂無路，地獄有門。但願他投胎轉世，再把前途看清。
冷冰清倒有些看不透這溫如玉，指道：若非我方才出手，那東樓怕是早折辱了你去。
溫如玉卻笑道：如東樓那般慣用迷蝶香，自然會先服解藥，所以你手中的藥，對他毫無作用。
冷冰清疑惑：那柳兒給我迷藥救你，怎會無用？
溫如玉搖頭：東樓也不愚蠢。
【尾】他天下第一風流公子，坐擁三千佳麗，怎樣道風風雨雨，他東樓早留心。
冷冰清垂眸不語。
溫如玉道：那柳兒你也要小心，這女子不簡單。
冷冰清額頭微汗，不知是該信溫如玉，還是信那柳二丫。只揖手道：既然公子無事，那就告辭了。
溫如玉亦不強留，微擡手揖禮，目送冷冰清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