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008 獨家記憶
“窈姐你回來了。”梁樂把許窈迎進來，她已然褪去光鮮亮麗的禮服，整個人精神有些恍惚，都沒理梁樂，徑直往酒店裏她的房間去了，梁樂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柔軟的沙發把許窈整個人包裹在內，她倚靠着沙發靠背，凍瘡已經結痂的纖手不自覺撫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
打開手機上鎖的相冊，是獨屬于她和徐慕晝的相冊。
每次換手機她都會把這些照片珍藏。
已經有上千張值得紀念的照片，全部是獨家記憶。
手指撥到最下面，第一張是高一成績單。
背後是許窈手繪的簡筆畫，徐慕晝投籃瞬間的記錄。
他們兩第一次考試就是并列第一。
他們是高一開始同班的，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她和徐慕晝的學生時代那就是——
既生瑜何生亮。
許窈讀書早發育也晚，初中三年才長到1米4，被人叫了三年的矮子，但凡體育活動她都站排首，長得跟小學生似的，埋頭苦讀還心無旁骛，初三畢業那個暑假才突飛猛長，高一開學的時候整個人脫胎換骨。
突然多了很多追求者，她自己倒是沒那方面的想法，課本曾教過，青春期的萌動。
她從沒有過。
但後來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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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見徐慕晝。
他寬肩窄臀，不是瘦成竹竿似的，他打籃球很厲害，手臂都是流暢的肌肉線條，穿那身普通的藍白校服，都鶴立雞群。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crush原來有專屬濾鏡。
許窈至今還記得怦然心動的一眼。
高一報名那天，碧空萬裏無雲，零星雲朵如柔軟棉絮，驕陽比盛夏少了幾分熾熱，連光線都剛剛好。
許窈抱着書經過籃球場，那時徐慕晝帶一副眼鏡，學術、斯文又幹淨，看起來就是那種書卷氣很濃的學霸男，許窈對這種男生本能就有些好感，是以多看了兩眼。
他似乎被人挑釁，懶洋洋摘了礙事的眼鏡，就跟叛逆的開關似的，他渾身氣質驟變，光影落在他冷峻稍顯稚氣的面容上都格外優待，像是素描筆下勾勒出的完美輪廓，觀瞻起來像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讓人挪不開視線。
他唇角微微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籃球從不遠處投擲過來，他揚手一勾那球似乎就貼入他的掌心，他的目光專注而自信，勃發的生命力在他身上像激活因子，他整個人像是被點燃的一團熾熱烈火。
極具進攻性和力量性的雄性生物，有力的雙臂随籃球而動，熱汗将他的衣服浸濕，若隐若現地露出他有力的腹部肌肉線條。
心跳頻率猛增，分明是悸動的證明。
有許多人看他，那時許窈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她不喜歡很多人看他，又很慶幸很多人看他。
再後來發現居然是同班同學，不僅如此他居然還品學兼優。
除了他冷冰冰脾氣不大好以外，完美得像個藝術品。
再到後來第一次考試，他們居然并列第一，兩人甩了第二名近60分，後來兩人之間表面祥和，卻暗流湧動。
對手之間互相較勁的關注，許窈卻很享受。
這也意味着未來她還有繼續靠近他的可能。
暗戀是件酸澀的事情，她見過其他女生大膽送情書、送零食、告白的，但她是膽小鬼，只要名字每次和他挨在一起出現，就已經是足夠開心一整天的事。
許窈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從沒有人發現過她的秘密。
但班裏有許多人起哄，會磕他們的CP。
許窈紅着臉不承認，實則心裏早就樂開花了。
徐慕晝那時竟也不反駁，總是一副高深莫測你們猜的表現。
氣氛莫名有些暧昧，許窈也搞不懂他的意思。
畢竟他當時可是全校最難追的男生，戰績0。
事情的轉變是在高二下學期。
許窈那時被星探發掘，報酬實在喜人，可以說是父母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為了改善家裏的情況，她入圈了，她拍戲期間白天拍戲，晚上惡補學業。
功課落下了很多，雖然導演誇獎她是天賦型演員，但上大學也是她的理想，再者演員之路坎坷，她一個小縣城的姑娘最好還是有學歷傍身，原本她可以念個很好的大學，現在這種情況自然令她焦慮不已。
相冊裏第二張照片是一張背影。
許窈獲得第一桶金後買了第一部手機，那天是個傍晚，她愁苦于如何在學業和拍戲中兼顧，家門口立着的人許窈差點不敢認。
是徐慕晝，聽說那時他為了讀軍校，已經做了近視眼矯正手術。
天邊晚霞似錦緞，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長，他沐浴在落日餘晖之下，注視着她來的方向。
他确實在等他，按照放學時間推算，他大概等了她一個小時。
這是徐慕晝第一次只對她一個人笑：“沒有對手是多麽寂寞，我們窈神什麽時候回歸呢？”
許窈眼裏光像燃盡的火柴，倏地熄滅：“怕是回不了了。”
“私人珍藏版筆記，助力窈神回歸。”
“拜托，晝神那我可得給你上強度了。”
“那我可得體驗一下到底有多強。”
就是那天許窈偷偷拍下了他的背影，橙紅霞光漫天，好似油畫背景板。
意氣風發的少年，每一步都是昂首闊步。
筆記本都是嶄新的，可見都是他最新謄抄的內容，每個學科都做了詳細的筆記，重點突出，後來每過一個月他都來給許窈送筆記。
悄悄地，許窈有一種他們是地下戀情的錯覺。
但她不願失去這種特別的照顧。
漸漸地，他們變得越來越熟悉。
許窈偶爾在片場的時候，還會收到他的短信。
她也養成了給他短信分享的習慣。
不知不覺地，徐慕晝好像慢慢進入了她的生活。
她的喜歡，險些藏不住。
高三下學期，劇播出之後，她突然有了很多男粉絲，因為臨近高考，所以就放下了演戲的工作，奇怪的是每天晚上晚自習結束回家，她都感覺自己被尾随。
直到有一天，她刻意甩掉又抄近路，才發現——
竟然是徐慕晝，他每晚竟都遠遠地護送她回家。
十八歲的少年，已經可以換上男人的代名詞，比從前似乎更有力量，眼神更加堅定，有種蠱惑人心的性魅力。
許窈站在他身邊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許窈又偷拍了一張他的背影照，比一年前更加健碩沉穩有力。
原來愛意，會與日俱增。
有一回晚上徐慕晝發短信問她：“女生都喜歡什麽花？”
許窈生了好久的悶氣，沒忍心不回他：“每個人喜歡得不一樣。”
“如果參考你的想法呢？”
“郁金香。”
許窈堅持了兩天不理他，沒想到他偷偷藏零食給她。
姜銘有天還當面跟她說，他喜歡一個女生，還問徐慕晝送什麽花。
哦，原來他是幫姜銘問的。
那他什麽時候也能給她送束花呢？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畢業慶功宴後，同學們都玩到很晚，有些人甚至大醉一場。
許窈一晚上都沒見到他的人影，準備離開的時候還失魂落魄的。
有的人一旦高中畢業，也許再也不會見面。
最後到了KTV的門口，徐慕晝和幾個玩得好的男生，包括姜銘在內一起蹲在門口打牌，跟流氓痞子似的，吓了許窈一大跳。
徐慕晝一見許窈來了，牌一甩就走到她旁邊，溫柔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姜銘帶頭起哄，許窈整個人呆在狀況外。
但也就緩了一會，就是再笨，大概也能猜到徐慕晝的心思。
她那時不如現在愛調戲他，紅着臉腦袋都要鑽到地底下：“你一直在等我嗎？”
“不止今天。”
“什麽？”
“我每天都在等你。”
許窈和他并肩走在街上，淩晨兩點空曠無人，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聽到他這話，腦子差點都沒轉過彎：“啊？”
徐慕晝失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走到她面前，彎下腰來和她對視：“許窈，我喜歡你。”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背後變出一束郁金香。
原來那天，他是真心實意來問她的。
這麽明顯的伎倆，她怎麽光吃醋了。
但是誰又不怕是自作多情呢？
許窈呆了好一會，而後整張臉和耳朵都紅透了，徐慕晝不肯放過她的眼睛，她也忘了閃避，就那麽直直地和他對視，他好像怕她沒聽到，又連說了兩遍——
“許窈，我喜歡你。”
“許窈，我喜歡你。”
啊啊啊啊啊啊，許窈的心裏好像在放煙花，徐慕晝也不急，就這麽耐心地等她回應，像守株待兔的獵人，等她掉進陷阱裏。
因為他彎着腰，許窈湊過去，輕而易舉地就輕啄到了他的唇：“徐慕晝，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你。”
他大概也呆了好幾秒，然後攔腰就把她舉了起來，許窈又驚又懼，偏偏他還抱着她轉圈圈歡呼，整條街道都是他的笑聲。
許窈第一次聽他這麽開懷的大笑，被他感染得肆意。
“吵什麽吵，大半夜得叫魂吶！”
直到有人家裏亮了燈，透過陽臺就破口大罵。
徐慕晝拉着她就跑，跟私奔逃亡似的。
那夜的風熱烈的親吻他們，月光照亮他們一路前行。
許窈在河邊留下了第一張兩人的合照。
身穿校服，徐慕晝在溫柔地看她，而她的眼裏滿是光。
許窈就這麽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醒來是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鵬哥，我懷孕了。”
許窈的話跟定時炸彈似的，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不止半分鐘。
“你說什麽？！”
“我懷孕了，快三個月了。”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是許窈認識鵬哥八年了，第二次聽到他破口大罵。
第一次是他聽說徐慕晝帶着同學們把李導、盛總他們幾個打了。
“你不是跟我說你分手了？”
“就分手那天的事。”
“你他/媽真行啊，好不容易就要熬出頭，你給自己爆這麽大個雷！”
很久之後，他才道：“已經開機了，就算打掉也要耽誤進度。”
許窈堅定道：“我想了一個晚上，我打算留下他。”
“你他/媽，要挺着八九個月的肚子拍戲，四個月你就瞞不住了！”
“我想官宣這個孩子。”
“那你把徐慕晝給老子找來，領證結婚！”
“我不想結婚，而且已經分手了，我只想要孩子。”
鵬哥大概是氣瘋了，電話倏地就被挂了，過了五分鐘又打過來：“我聽說這小夥子挺好的，你幹什麽要整個去父留子那套啊？看不出來你挺潮啊許窈？”
“他一個部隊的，以前高中畢業剛進娛樂圈那會，他父母就找過我，說他是根正苗紅的好孩子，不能跟娛樂圈的風塵女子搞在一起，要娶個大家閨秀，要麽我退圈要麽将來他們絕對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許窈嘆口氣，壓在心裏許多年的心結，說出來突然就輕松了。
如果不是徐慕晝真的很好，挑不出一絲錯處，因為他父母這段話，她早就要分手了。
“他們家是什麽省廳國家部級幹部嗎，還大家閨秀，出得起十裏紅妝，能八擡大轎把人迎進門嗎？什麽狗屁！可惜了，歹竹出好筍，但哥還是支持你分！咱沒必要沒苦硬吃。”
“所以，我只想要孩子。”
雖然，也很想要他。
都是愛他的人，卻站在對立面，雖然她有信心徐慕晝會站在她這邊，和她堅持到底。
但白發蒼蒼，父母之恩他會愧疚半生吧。
“那瞞着确實不是辦法，拍戲人多眼雜，到時候被八卦媒體爆出，反而被動。”
“他基本碰不到手機，也沒空刷娛樂軟件，孩子的事他不會知道，我有能力自己養他。”
鵬哥思索了很久，又問：“确定不告訴他？”
“确定。”按照他的脾性，如果被他知道，綁都會把她綁到民政局。
就算孩子官宣，也不會露臉。
許窈讓鵬哥提前做好公關準備，但先能藏一時是一時。
兩人商讨了好一陣，最後決定把這個意外告訴張導。
“張導，我們的拍攝期是五個月，我保證不會讓他耽誤拍戲的進度，而且劇本裏也有懷孕的戲份，可以本色出演的，這是個意外，我不是有意隐瞞。”
張導默不作聲，許窈惴惴不安地，她現在就是貪心地想魚和熊掌兼得。
“張導，我片酬可以減半，求求您了，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先試演，如果不過關，您可以随時換掉我。”
張導看了她一眼，想拿根煙來抽，最後又放了回去。
張夫人端着果盤進來書房：“鶴年，再給許小姐一個機會吧，她可剛給你拉了兩億投資，解了你燃眉之急。”
張導氣得吹胡子瞪眼：“那可是我籌備了壽宴，看得是我的面子，她頂多耍了嘴皮子，就算她的功勞了？”
“張導，您說得是，那不如進組就從最重要的戲份開演，如果能過了您這關，是不是就能給我這個機會，我真的很需要。”許窈想了想打算直接跪下去。
張夫人立刻拉住了她，張導擺了擺手：“不需要這樣，就按你說得辦，但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是個仁慈的人。”
許窈松口氣，朝着張導和張夫人各鞠了一躬：“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謝謝張導和夫人，我會好好把握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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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高原正值寒冬，鵝毛大雪沒幾個小時便輪着下一回，如今科技發達了，邊防連裏都配備了恒溫設施，比從前暖和了很多。
姜銘好不容易拿到手機，怒氣沖沖：“又沒信號，艹。”
徐慕晝連手機都懶得拿：“又沒有重要的信息，無所謂。”
“……”跟喪家之犬似的。
姜銘和徐慕晝一個宿舍，才聽到徐慕晝說起許窈的事，一陣惋惜，可這兩人異地，他們甚至都不怎麽有時間拿手機，這信號也是時有時無的，實在不好勸和。
當然這也是他自己多年沒有再戀愛的原因。
“進。”
老十和老六勾肩搭背進來，後面還有七個往裏面張望的。
一溜煙全部擠進來，把宿舍鮮有的空地，占了個幹淨。
老十：“老大說說呗，我好像在網上刷到大嫂了，女明星啊！”
老六：“就說別來了，老大這悶騷勁，哪能跟咱分享呢啊？”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九眼巴巴地盯着他。
甚至黑玫還在搖尾巴，往徐慕晝腿上蹭：“汪汪！”
姜銘擺了擺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徐慕晝扯出個假笑，又立刻拉下臉：“我數321，再不出去，每人加練半小時，晚一分鐘，再加練十分鐘。”
“3”
“……”
老十的手就在那門口一比劃，笑容很官方：“老大，我們已經在門外了。”
老六：“老大您請講。”
剩餘七個人甚至用手撐住了門，甚至不給徐慕晝把門關上的機會。
徐慕晝氣笑了：“哥幾個，作戰計劃完美啊。”
老二：“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姜銘樂得直哈哈，就擱旁邊看熱鬧，得虧這群人在，否則他都不敢想，徐慕晝每天得陰郁成什麽樣。
徐慕晝表情有些松動，但他視線在老十和老六不靠譜的臉上逡巡過後，得出個結論：“沒憋好屁，擱門外免費站崗也行。”
九人敗下陣來，老四倒是公布了個喜事：“黑玫懷孕了。”
姜銘嘆口氣：“偌大個邊防連，就黑玫一個雌性動物，我們老姜家可是三代單傳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