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查成績
查成績
在巴黎的第一天的經歷過于起起伏伏,接下來的日子就顯得平穩許多。
早上起來,慕秋水意識迷迷糊糊的,習慣性去搶鄒晚天的被子,搶了一半又發覺不對,默默把被子堆了回去。
鄒晚天正準備反抗,就發現被子又蓋回了自己身上,嗓音有些低啞,問:“你今天怎麽這麽乖了。”
此話一出,空氣凝固。
慕秋水幹巴巴地說:“你別着涼了。”
鄒晚天也動作呆板地分了一半被子給他,說:“你也是。”
于是兩人仰躺在床上,身體躺得筆直,跟躺在棺材裏似的,又默契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昨天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明明滴酒未沾,卻都像醉了,醉倒在了塞納河裏。
鄒晚天閉上眼睛,不敢想象這是一天內發生的事情。
慕秋水亦是如此。
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腦子裏循環播放的是鄒晚天親自己時近在咫尺的臉、蝶翼般的睫毛、眉頭上的痣。
我靠。
以前摟摟抱抱是常态,現在在一起了,反而變得束手束腳。
一向自信的慕秋水甚至萌生了一個微妙的想法:萬一哪天他們之間的感情支撐不起這段關系了,他們會不會分開?
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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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慕秋水這麽多年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他無法想象有一天自己會跟鄒晚天形同陌路。
其他人都可以。
只有鄒晚天不行。
“不行!”
想着,慕秋水就喊出了聲。
“怎麽了?”鄒晚天側頭看他。
“你不能離開我!”慕秋水想了想,“你會離開我嗎?”
鄒晚天沒跟上他的情緒大轉變:“我為什麽要離開你?”
慕秋水臉蛋皺成一團:“朋友可以當一輩子,但戀人不一定。”
鄒晚天不認同:“只要是我們,可以當一輩子朋友,也可以當一輩子戀人,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重要的不是什麽關系,而是我們。”
“我去!”慕秋水的情緒又亢奮起來,“鄒晚天你簡直是哲學大師啊!你說話怎麽這麽通透?”
鄒晚天彈了一下他的腦門,說:“是你睡糊塗了。”
尴尬沒了,憂愁也散了,慕秋水捂着額頭從床上坐了起來,高興地說:“走,我們出門吧!我餓了!”
……
兩人在巴黎玩了幾天,早早去盧浮宮排很長的隊,去了巴黎歌劇院,逛了巴黎聖母院,在路邊遇到了可愛的灰色小狗,在聖日耳曼大道欣賞了日落。
回去當天兩人都很累,一上飛機就睡着了,像從前無數次那樣靠在一起,互相承擔彼此的重量。
回到家裏休息了兩天,就要出高考成績了。
今年高考成績上午九點出,慕秋水緊張得一夜沒睡。
鄒晚天猜到他會這樣,就把慕秋水從家裏喊了過來,陪他通宵聊天看書打游戲。
他很清楚,慕秋水不需要寬慰的話,他要的是一個切切實實的分數和排名。在他看來,只有第一名和其他名。
以平時的成績來看,只要慕秋水發揮穩定,第一名應該不成問題。所有人都覺得大學霸沒煩惱,其實慕秋水根本沒睡好。以前有人吹噓說慕秋水拿第一像呼吸一樣簡單,鄒晚天覺得那人說話像放屁一樣輕松。
淩晨天剛亮,慕秋水回了一趟家,把林女士的玫瑰花給剪了,帶了兩朵到鄒晚天家裏。
鄒晚天頓時坐直了身體:“你就這麽過來的?”
慕秋水往他旁邊一坐:“是啊。”
鄒晚天:“我媽有沒有瞧見?”
“看見了,她還問這花哪裏來的,我說家裏摘的……你放心吧,我媽她不在家,她不知道,知道了也沒事,她頂多拍一下我頭,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我兩句。”
“怎麽突然給我送……”
“玫瑰花神請告訴我——我會不會考第一?”
“……”
“嗯?你說什麽?”
“沒什麽。”鄒晚天飛快說。
慕秋水眼珠子轉了一下:“你不會以為是給你的吧?”
“沒有。”鄒晚天面不改色地回答。
慕秋水沒答話,起身拿了把剪刀,仔仔細細地把上面的刺都剪幹淨了。他把玫瑰花遞給鄒晚天:“送你。”
“嗯?”
“如果是送給你的玫瑰花,我一定會把刺清理幹淨的。”慕秋水說。
鄒晚天接過花,被直球打得回不過神來。
“花歸你了,你現在是玫瑰花之神,請告訴我,我會不會考第一吧!”慕秋水睜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他,眼神裏有緊張也有期待。
“會如你所願。”
“真的嗎?”
“真的。”
“八點五十了——”江女士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伴随而來的還有敲門聲。
今天是工作日,但江女士沒去上班,嘴上說是放假,但大家心知肚明,她也很緊張,特地請了假,早早起來給他倆做早餐。
鄒晚天拉開門:“我們知道。”
江女士:“身份證號,準考證號,密碼都、都還記得吧?”
“記得。”
“你們別緊張,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高考而已,不能決定人的命運,考好考差都盡了力……”見鄒晚天眼神不善,江女士又改了口:“你倆要不要喝杯牛奶?”
鄒晚天眼神詢問慕秋水。
慕秋水搖了搖頭。
都這個時候了,誰還喝得下牛奶啊。
最後五分鐘等得非常漫長。安靜的房間裏,能聽見江女士在客廳走來走去的淩亂的腳步聲。
慕秋水緊張得開始胡言亂語了:“我要是沒考第一,你會不會不愛我了?”
鄒晚天反問:“我愛你是因為你考第一嗎?”
慕秋水一下子沒話說了。
過了一會,他的屁股又慢慢挪到鄒晚天身邊,小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要複讀,你去上大學,我們就異地了,一個高中生,一個大學生,生活截然不同,我們會不會變得生疏?”
“你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是在想這個?”
慕秋水翻身坐在他腿上,雙手雙腳都纏上了他,像一個黏糊糊的八爪魚。
“你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你避而不談,你顧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回答不上來了?”
鄒晚天掐了一把他的臉,“不會。”
“你怎麽保證?”
“我相信你,越是困難的事情你越能出色地完成,所以你不需要複讀。”鄒晚天說,“我們會一起上大學。”
“哦……你把話說這麽好聽幹嗎?”慕秋水偷偷瞄了一眼關緊了的房間門,“我現在想親你怎麽辦?”
鄒晚天點了點自己的臉,意思是:親吧,這還用問?
慕秋水又不合時宜地彈出一個新念頭:“我們這樣會不會太黏糊了?”
人在焦慮的時候就像站在一個斜坡上,所有想法都咕嚕咕嚕往坡下滾,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在心裏發起了一場巨大的雪崩。
鄒晚天看得出慕秋水的焦躁,所以他身體前傾,在慕秋水幹燥的嘴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
慕秋水順勢抱住了他,問他:“你聽見我的心跳聲了嗎?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鄒晚天也抱住了他,一只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風輕雲淡地安慰道:“別擔心,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複讀。”
“你這說的什麽話!”慕秋水不樂意了,雙手将鄒晚天的臉揉扁搓圓,“不準胡說八道!說什麽跟我一起複讀?我同意了嗎?”
“難道只允許你胡思亂想?我說一說就不行了?”
“不行!”慕秋水非常霸道地說。
“鈴鈴鈴——”
尖銳急促的鬧鈴響徹整個房間。
“慕總,八點五十九分了,該查成績了。”鄒晚天淡定地關掉了手邊的鬧鐘。
“怎麽辦,我好緊張。”到這關頭,慕秋水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碎碎念個不停:“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鄒晚天,要不你幫我查吧,我捂住眼睛不看,你偷偷告訴我,你先看,讓我好做個心理準備,我……”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來的,鄒晚天或許會答應。但對于慕秋水,他選擇把慕秋水丢得遠遠的手機拿到他面前,塞進他手裏,說:“你自己查。”
慕秋水手一抖,差點沒拿穩:“你要不要這麽絕情呀!”
“這是你的成績,你說過的,你足夠努力,所以足夠自信,第一非你莫屬。”鄒晚天笑了一下,“查成績跟做手術同理,要親屬才行,我們現在還不算,如果你真怕了,不如我打電話給林阿姨?”
“誰怕了!”慕秋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行!千萬不能讓我媽第一個知道!”
他完全能想象到林女士的反應,不管是好是壞,一定會跟他賣關子,非得搞得他心急如焚。
“滴滴。”
手機短信的聲音。
慕秋水猛地一激靈,看向鄒晚天的眼神就像驚慌失措的小鹿。
“這下不用查了,直接發手機上了。”
只見鄒晚天從容地解鎖了自己的手機屏幕,點開了短信……
“怎、怎麽樣?”慕秋水感覺自己比他本人緊張多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行。”鄒晚天掃了三遍,随後把手機熄屏放進了兜裏。
“嗯啊哼啊哈?什麽意思?”慕秋水想拿他的手機,“你給我看看!”
“不給。”鄒晚天抱着胳膊,“交換。”
慕秋水打量他的表情,盯了幾秒就放棄了!鄒晚天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根本猜不出好與壞!
“……”
做了半分鐘心理建設,慕秋水終于決定點開了那條短信。
熟悉的文字和數字赫然出現在眼前,他感覺自己不識字了,反反複複看了十來遍,才把每一個字輸入大腦中。
“我……”
他話都沒說一句出來,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他的班主任——古言誠。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江女士的聲音從門縫裏溜進來:“怎麽樣啊?”
鄒晚天的手機也不短有新消息湧入,他看了幾眼,發現都是老師們的信息,還有親朋好友的關心,如潮水般不絕湧來。
他先回複了老師們的信息,因為他們看起來很急,每隔一分鐘就發一條。
“真的嗎?您沒騙我吧?”
回消息的間隙,他聽見慕秋水跟古言誠打電話的聲音。
慕秋水的語調上揚,帶着激動和興奮,看樣子是如願以償了。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平靜無波的情緒下懸着的那顆心,才緩緩地、安全地降落到地面。
他們可以一起去上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