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挨訓
挨訓
江導推門進來,白珩和溫星夏齊齊回頭:“老師。”
江導一張圓臉沉着,看向屋子裏的劉存真,問道:“怎麽個事?”
“江導我……”
“小夏你來說。”江導直接将劉存真的發言堵死。他閱人無數,随意瞥了一眼,就知道劉存真是個什麽貨色。
他哼了一聲,将頭轉向自己的徒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劉存真辯解的話憋在喉嚨眼,将自己嗆了個半死。
“劉存真侮辱我的家人。”溫星夏輕聲說。
背後的兩手扣着,老師和師哥明擺着為他撐腰,溫星夏覺得沉重冰涼的心髒有暖流灌進去,五髒六腑被暖的回溫。
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姐姐這些年一直都在為兩人的未來奔波忙碌,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了自己解決問題,不去麻煩身邊的人。
如今他站在監控室,前面師哥白珩手撐着電腦臺前的椅子,冷冷的盯着劉存真;得到消息的老師撸起袖子,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見。
是一種很新奇,但卻讓他很喜歡的體驗。
溫星夏看着,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自己被“罩”了。
沒有想象中的責備和抱怨,只有下意識的、把他劃到“自家地盤”的維護。
江導聽了溫星夏的話,立馬轉頭對上劉存真:“你小子怎麽回事?你是誰家的?”
劉存真冷汗連連,他一看江導的陣仗就明白這件事不會善了,當即哆哆嗦嗦的做最後的掙紮:“江導,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給小夏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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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導不吃他這一套,擺了擺手:“你別在這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家大人是哪的?”
小孩不知分寸打鬧出了動靜,大人也別想置身事外。
這可是他新找的親徒弟!竟然有人敢出言不遜,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江導:“少在這支支吾吾的,明天讓你家裏人帶着你給我登門道歉!”
劉存真瞬間臉色蒼白。
他平日裏惹是生非都對自家人瞞的死死的,從沒舞到明面上。
他可是家裏的劉大少,以後要和弟弟妹妹争奪家産的,要是讓家裏人知道他敢對江導的小徒弟出言不遜,那不僅會被家族審判,以後他和弟妹争奪家産也會落下話柄!
劉存真半小時前有多洋洋得意,現在就有多驚慌失措。一米七的個子站在原地像個鹌鹑,浮誇的鎏金襯衫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愈發狼狽。
但在場的剩下三人誰也懶得多看他一眼,誰也懶得管他的死活。
江導率先推門而出,溫星夏亦步亦趨跟在白珩身後,“咣當”一聲,門被合上,碩大的監控室只留幾個工作人員用隐晦又帶着同情的目光望向癱倒在地的劉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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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沒完。
三人坐在包廂裏,溫星夏捧着外壁冒着氣泡的果汁,低着頭挨訓。
但訓斥的內容和他以為的天差地別。
“你怎麽這麽能耐?兩個月前的事你都能忍住,一聲不吭自己扛?”
“你當我和你師娘是吃幹飯的?!”
——這是江導拍着桌子臉紅脖子粗的叫喊。
“一個導演,連投資方都拿捏不了,溫星夏你幹什麽吃的?”
“拍個短劇能倒欠十幾萬,你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是白珩在冷嘲熱諷。
這個時節穿西服還是熱了點,好在手裏的果汁冒着涼氣,絲絲縷縷撫慰着他的心。溫星夏乖乖低頭,一言不發。
這種帶着關心的訓斥,他全盤皆收。
“啧。”
白珩最煩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小孩,但看在小孩拍的作品着實太令他滿意,他還是大發慈悲的淡淡開口:“張嘴給我狡辯。”
“……啊?”溫星夏有點震驚的擡頭。
我以為你是獨斷專權的霸總型人格,怎麽你還需要我有來有往的跟你搭戲呢?
一旁的江導也給自己加戲,又一巴掌拍向梨花木桌面,面前的碗碟抖三抖:“給我狡辯!”
……明知是狡辯,你們還要聽啊?
溫星夏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內心最後的一絲顧慮和忐忑也被兩人沖淡。
溫星夏:“我提出解約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麽。我有一些存款,添補一下正好能夠還得起違約金,于是就沒麻煩你們。”
他揉了揉鼻尖,繼續說:“而且我知道這次拍的短片肯定能得獎,獎金還有40萬呢,我不怕。”
江導仍然皺着眉:“幹嘛這麽麻煩?拆東牆補西牆的!你一早給我說了,我能讓你受這委屈?”
小孩獨立一點是好事,但太獨立,就讓他覺得自己這個老師沒一點用武之處。
“要不是今晚被你師哥撞見,你還打算瞞着我?”
溫星夏沒做聲,鴉黑的睫毛垂下,在精雕細琢的面頰上投下一塊陰影,像個易碎的娃娃。
沒做聲就是沒否認,江導長長嘆了口氣。
“圈子裏掐架埋坑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還沒畢業,我們大人護着你有什麽不行的?”江導皺着眉将他手裏冰涼的果汁拿出來,換上服務員剛端來的熱茶,“狗還知道狗仗人勢呢,你怎麽這麽笨!”
溫星夏張了張嘴:“我不是小狗。”
江導瞪他:“話糙理不糙!”
溫星夏聽見了白珩低沉的笑聲,不用扭頭就知道他正勾着唇看着自己笑,他頓時覺得有些臉熱,撓了撓面頰裝模作樣的抿了一口茶水,反倒被熱茶燙了舌尖。
他輕輕嘶了一聲,吐出一點殷紅的舌尖,低低哈氣,倒是真像個不谙世事的小狗。
還是個倔的。
溫星夏的舉動逗笑了白珩,他靠在松軟的椅背,青筋隆結的手臂搭在椅子上,眼角浮現出笑意。
有些人巴不得和他們沾上點關系,這小孩倒好,藏着掖着,被兇了也只會反駁自己不是小狗。
有些執拗,但好在心不壞。
“過兩個月到我的劇組後,誰欺負你了就給我欺負回去,別給我軟軟弱弱的,丢人。”白珩斜了他一眼,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溫星夏這才猛然想到今天來鴻間宴的目的:他是要找白珩說清楚自己轉行的事情的!
“對了師哥,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溫星夏急急開口。
“嗯?什麽事?”白珩沒把小孩的話放在心上,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着急的話周一去我工作室說,正好帶你熟悉一下工作。”
說着,他起身往外走:“投資方趕來了,我去見一面,你們先吃。”
溫星夏咽下到了嘴邊的話,眼睜睜看着白珩匆匆離去。
等到周一再告訴白珩自己想轉行的事,應該……不晚吧?
一旁的江導火氣沒下去,幸災樂禍的哼笑一聲,吹着茶水的浮沫,喝茶壓火。
師徒兩人湊合着吃完飯,出了鴻間宴往地下車庫走的時候,溫星夏覺得眼角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但等他再望去,那人已經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天要下雨,溫星夏送別了江導,頂着烏沉沉的黑雲往回趕,他前腳剛踏進宿舍樓,後腳漫天的大雨就傾瀉而出。
沒被淋成落湯雞,溫星夏心情很好的哼着曲往宿舍走,剛洗漱完癱在床上,就接到了姐姐的電話。
“姐,你下班啦?”
“嗯,最近的工作不算多。你呢,學業怎麽樣啊?”姐姐溫星明的聲音順着擴音器傳出來,略帶一絲疲憊。
“我很好啊,最近剛參加了一個攝影比賽,應該能獲獎,獎金好幾十萬呢。”
宿舍裏忽然傳出一聲嗤笑。
溫星夏頓了頓,沒搭理,只是靜靜聽姐姐說話。
“別累着自己,給你轉的錢也要趕緊收了,別不舍得花錢。”
“知道啦姐,”溫星夏翻了個身,笑眯眯的說,“我沒錢的時候會問你要的,你不要老是給我轉賬。”
不等姐姐再開口,他馬上轉移話題:“姐夫最近忙嗎?我很久沒在你朋友圈刷到他了。”
那邊的姐姐沉默了片刻:“我不清楚,可能是忙的。我也忙,哪有時間發朋友圈秀恩愛?”
溫星夏嘆氣:“好吧,那等我參賽獎金下來給你買一個LV手袋包,你開開心心和姐夫出去旅游,別累着了。”
姐姐在手機那頭笑:“那你可要做好攻略,你姐我眼光可挑剔着呢。”
姐弟兩人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都竭力把傷疤血水咽下,給對方最好的。在江市的紙醉金迷裏,唯有二人漂泊在薄如紙的船帆上,報團取暖。
姐姐回了家還要應付家裏的瑣事,溫星夏草草和姐姐說了會話,就挂斷了手機。
室友安涉聽見溫星夏挂了電話,忍不住輕嗤:“溫星夏,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這次的比賽只有特等獎是四十萬,你不會以為自己能被江導演高看幾眼,就能拿獎金吧?”
溫星夏躺在上牌,連床簾都沒拉開,聲音聽不出喜怒:“能不能拿特等獎,等半個月後結果公布就知道了。”
“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今年大佬多了去了,連白珩都是大三的那年才拿的特等獎,你算老幾?”
安涉冷笑:“我看你還是趕緊多去做幾個機構的助教,攢幾個錢,別到最後讓你姐只能背個上不了臺面的破包。”
“唰——”溫星夏一把将簾子拉開,他低着頭俯視床下坐着的安涉,面無表情,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醜。
“安涉,我做什麽用不着你來指手畫腳,否則的話,”溫星夏開口,“這次期末的小組作業,我就要禮尚往來,好好指使一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