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過幾日都城便真的下雪了,天微明時徐暖便聽見那落在窗外顆粒感十足的聲音。
成為病弱郡主唯一的好處,恐怕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早起自然也不可能晚睡,生活規律準的不能再準。
用過早膳後,徐暖便無事可做,像個遲暮的老人一般自個玩着五子棋。
除夕夜将至,親王府裏已然是挂上紅燈籠,徐暖生母早年病逝後,王爺便單獨給徐暖布置一處宅院,無需每日請安,平日裏自由的很。
若不是因為身體不好,徐暖也受不住這坐牢一般的日子,手裏捧着話本看着看着竟困了。
再醒來時,已是未時,讓侍女稍稍開了些窗,外頭大雪紛飛,寒風亂竄,真是冷的很。
徐暖不禁哆嗦了下,一旁侍女趕緊合上窗,遞着參茶交待地說:“大夫交待近月來天寒地凍,郡主易感染風寒切勿出房門。”
捧着參茶的徐暖,抿了口熱茶應道:“你放心便是,我現下一個人也出不得啊。”
待明年開春,恐怕幕國就會布置進攻王國之事,三年之後王國便會被滅,眼下可是難得太平日子。
除夕當夜,徐暖被裹了裏三層外三層出了房門,參加家宴。
到這時徐暖才知道這親王府裏孩子可真多,因着年齡最小,徐暖收了不少的壓歲銀子。
輾轉到二月時,天氣回暖,宰相登門拜訪,徐暖早早得知消息。
便讓侍女備了茶等着尹若月她來,不想這回卻落空了。
直至仆人來報,徐暖方才知尹若月回兆州探親去了,恐怕沒有一個月,暫時回不來。
侍女端走已然涼了的茶安慰道:“小郡主不急,等下回尹小姐回府,派人去請她上門坐坐便好。”
徐暖卻不是在想這些,而是記起那文中曾提過女主曾在探親路上,遇見幼時的男主,男主自此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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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麽狗血的劇情,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開始了。
突然有些迷茫的徐暖,并未來得及回應侍女的話,一人陷入深思。
若是男主的最終目标是滅掉幕國複仇,那自己這個未來的公主,就算不病死好像也會被害死啊。
突然覺得命途多舛,徐暖嘆息了聲,捧着茶小口的喝着,不禁又想起尹若月。
這般可愛的孩子實在不忍心讓她栽在花心男主手裏。
一晃神竟已至傍晚,侍女進了屋點燈說道:“小郡主可曾知方才宰相大人離府時說了什麽?”
“你說出來聽聽?”徐暖興致不高地應着。
侍女撥弄着那一旁的炭火說道:“宰相大人說多謝小群主贈糖之禮。”
“我那是送給尹若月,他……不會以為是送給他吧?”徐暖後知後覺的說着,不禁笑了。
收拾着東西的侍女也不禁跟着笑了,應道:“上回尹小姐上了馬車先行離去,正巧碰上宰相大人,想來大約是宰相大人誤會了。”
徐暖接過侍女新換的小暖爐,忽地想着尹若月若是去了兆州,那糖應也快沒了。
這般想着,要想知道她近況,不如寫了封信問她,這樣也好了解詳情,省的她被花心男主哄騙。
提筆寫信的徐暖,再三确認後,便将心交由侍女夾帶贈糖的名義,讓人送去兆州。
侍女滿是困惑地看着徐暖應道:“還是頭一回見小郡主這般想要與一人交好呢。”
額……
徐暖其實很想說這明明是像老母親般的操心吶。
奈何這信送到兆州都得十來天,再等到尹若月回信時,徐暖都快忘了這信。
辰時徐暖剛喝完那藥湯,侍女呈着信滿是高興地說道:“小郡主,尹小姐回信了。”
徐暖接過信,便見這很是俊秀的字跡,只是沒想到這尹若月只簡敘兆州風土人情,順帶描繪路途中所見各色新鮮事物,末尾說下月初二會回都城。
這信裏只字未提是否遇到男主之事,徐暖将這信來回看了好幾遍,最後也只得放下。
“小郡主怎麽不太高興?”候在一旁的侍女問道。
徐暖還能怎麽說呢?這女主的信實在是太官方了,怎麽也看不出半點具體內容啊!
就這般真等到次月初二,尹若月随父登門拜訪,徐暖滿是正經地打量着尹若月。
除卻個頭好像高了些,旁的沒差。徐暖手撐着椅子,緩緩站了起來。
尹若月湊近着伸手扶着徐暖,有些驚訝地看向徐暖的腿說道:“徐姐姐身體可好些了?”
“恩,能勉強行走會。”徐暖側頭看着尹若月,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未曾尹若月她卻有些遲疑地避開徐暖探究的目光,應道:“我這次去兆州,見了病重的姨娘。”
話語很是平靜,一點也不像八九歲的小孩,徐暖拉着她坐下問着:“那你姨娘現在可好了?”
“沒,姨娘前幾日入葬了。”
在書中女主的姨娘是兆州有名的才女,幾乎是等同于女主母親的份量,徐暖看着尹若月眼角微紅,那原本堵在心裏的小怨氣這會也都散了。
徐暖伸手輕輕抱着她,安撫着說道:“月兒別難過,你姨娘肯定不希望月兒難過的。”
她點頭不語,只是低頭擦拭着眼角說着:“娘親也這樣說過的。”
這氣氛有些沉重,徐暖伸手摸着她那微紅的臉蛋,逗弄着說道:“可不許再哭了,要是外頭人傳我欺負宰相大人的千金,那我可冤死了。”
“而且哭多了,眼睛腫起來,就會變得很醜的。”
像是吓唬的與她說着,見她眉眼間沒了方才悲傷,徐暖才扯開別的話題同她聊着。
直至傍晚她才離去,徐暖只覺得嗓子都疼了。
三月初,本是在家讀書的徐暖,見天氣暖和,不想一人窩在府裏,便提議說要去學堂。
書裏對于這個架空歷史的朝代設定大約就是女子也可讀書為官,甚至王國曾經有一任皇帝還是個女子,因此女子上學倒是一件容易事。
王爺自然是準了,只是給徐暖配了不少的仆人。
三四月時天氣暖和,徐暖因着身體原因就比別人要晚些入學,十一歲才正式上學,難免會令人擔憂。
慶幸徐暖自學了不少,這才讓那愛女殷切的王爺放心。
朗朗讀書聲,雖然嘈雜了些,不過總是熱鬧的。
因着徐暖身體原因,四周的小孩子不怎麽主動來找,這樣也省的麻煩了,
都是皇家子女,這學堂裏也鬧不出什麽事來。
盛夏時天氣舒服,徐暖一個人在涼亭裏捧着話本看的這認真。
忽地一人走近時,徐暖都還未曾反應過來,耳旁清晰地響起一聲:“徐姐姐。”
側頭去看時,尹若月身穿着一身鵝黃色衣裳,雖然不過年齡小,五官卻很是标致,可見日後不知會迷倒多少少年郎。
“月兒怎麽找到我的?”徐暖合上話本詢問着。
為了能躲開那群侍衛,徐暖可是尋了好久才找到這地方。
尹若月手提着衣裳稍稍走近着,坐在一旁信心滿滿地應道:“我猜徐姐姐喜靜,這書院裏便只有最适合了。”
對比着身高,好似她又長高了些,徐暖好奇的問道:“月兒你今年多大了?”
“十歲。”
居然只比她大了一歲!
徐暖莫名有點擔憂,這孩子個頭怎麽感覺蹭蹭地往上長。
尹若月自然是不知徐暖心中所想,問道:“徐姐姐身旁怎麽沒帶侍衛?”
“不想他們跟着,所以躲在這的,你可別告訴他們了。”徐暖打趣地說着。
“恩。”尹若月半信半疑地應着,目光卻有些擔憂。
日頭正暖和,兩人待在這後院裏好一會,才各自離去。
五月戰火已然徹底燒了起來,徐暖也時常聽聞前方戰況。
曾是看客便只是匆匆瞥了幾眼,可現如今成了書中人時,不免會凡事去多想幾分。
掌握重權的宰相大人頒布數條法令法規,整個幕國進入一種狂熱戰争狀态。
誰都知道在這兩三年裏會有一個新的王國,幕國都城頓時成了群賢畢至之地。
當然這些對于本就只是一個炮灰角色的徐暖來說,随着書中歷史的巨輪前進總比被那巨輪給活活壓死的好。
輾轉兩年過去,幕國眼看勝利在望,而十三歲的尹若月因一篇文章在都城名聲大噪。
就連幕國皇帝看了也稱她是難得将相之材。
不少名門望族邀以婚約,卻都被宰相卻以愛女尚且年幼給婉拒了。
六月中旬,徐暖因着身體原因便沒再去學堂,而是在府中療養。
尹若月卻比從前來的更是勤快了些,徐暖剛喝完藥,瞧見尹若月手裏抱着幾本話本進來。
“這是今早新出的,我托人特意留了。”盛夏時節,氣候炎熱,尹若月只身着單薄的青色衣裳,面色因着從外頭回來而沾着些許紅暈。
難怪動漫裏少女的青春氣息,總是在盛夏時節,大抵便是這般感受。
徐暖回過神,翻看着這些話本,好奇地說着:“月兒大老遠從宰相府趕來親王府,就是送這幾冊話本?”
“我聽聞徐姐姐一直等這幾冊,便得意讓人候着。”
她是不愛看這些話本的,徐暖是知道的,見她這般費心思,也很是感動。
“你先嘗嘗這綠豆湯,我先将這最後幾冊看完才說。”徐暖手裏捧着話本說着。
奈何這話本裏最後幾段實在是太過悲涼,徐暖看不得虐文最後只好合上。
一旁的尹若月好奇的問道:“徐姐姐怎麽不看了?”
徐暖深呼吸着說道:“這話本裏最後估計是家破人亡,我恐怕看不下去了。”
“不如月兒你幫我看下?”
尹若月遲疑的伸手接過去,細細翻看着,目光很是冷靜,就連眉頭都未曾皺下的說着:“确實如此,那男子戰死沙場,妻兒孤苦無依。”
“若這男子不聽信那親信所言,恐怕也不至于落得這般下場。”
捧着熱茶的徐暖聽着這話,眼眶溫熱的說道:“其實這也怪不得男主,親信所言是好心,可卻辦了壞事。”
“大權掌握卻未曾辯識其中厲害關系是無能,用人不當誤判軍情也是無能,害妻子孤苦無依亦是無能。”尹若月思緒清晰地說道。
徐暖很是驚訝,突的問道:“那要是我是好心辦壞事的親信,月兒是那男主又該如何是好?”
尹若月卻突的遲疑了,滿是打量的看着徐暖,面色有些紅潤地應着:
“戰場上很危險的,那……還是先将徐姐姐哄回去為好。”
哎?這答案怎麽有點令人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