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店今日不營業

第13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寬闊大氣的公司前臺處，呈現三足鼎立之勢。

其中兩方隐隐有對峙的意思，另一方則是吃瓜兼擔憂。

小驚所在的鬼群就是吃瓜那一方，柳惡鬼在他邊上小聲跟他咬耳朵：“那就是我們老大，你說元老大能說服他嗎？萬一他倆打起來怎麽辦，雖然你家元老大挺厲害，但他畢竟年紀小還是個活人。我們老大那可是吊打過我們所有鬼的！诶，萬一我們老大生氣了，搞不好還得再揍我們一頓……”

小驚沒理他，一雙眼睛牢牢盯着前方，站在他老大對面的那只厲鬼。

黑色的、一看就頗為華貴的衣袍上萦繞着令他心驚的煞氣，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眼睛黑得深邃，隐隐泛着點血色，像是鮮血重重疊加凝成的黑。望着眼前兩個活人的眼裏冷漠得似乎沒什麽情緒，仿佛在他面前的鬼啊人啊，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可以随時碾死的存在。

那鬼身量不算高大，但周身陰煞氣息卻仿佛硬生生将他的形象拔高了兩分，至少小驚看着他的時候，滿心的壓迫感。

小驚知道，那是來自同類煞氣與實力的碾壓。不同于他這種怎麽死都不知道、全憑魂魄莫名其妙茍得久而勉強有點小道行的小鬼；也不同于他面前那十幾只不曾直接害人、頂了天只間接吓人害人的惡鬼。

眼前這只黑衣厲鬼，那是真正的厲鬼，道行不淺、且肯定殺過不少人或鬼，否則不會有這樣的眼神以及煞氣。

小驚心裏直發寒，再把視線投向厲鬼對面的元恬和唐揚，心裏打起鼓來。一個文弱甚至臉上還帶有幾分病态，另一個瞧着身強體壯偏偏又是個普通人，典型的外強內幹。任誰瞧着，兩人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那只厲鬼來得厲害。

可惜他家老大半不會知道他的擔憂，人家望着對面厲鬼，還滿眼贊嘆地說出雙方對峙以來的第一句話：“你絕對是我見過長得最帥的厲鬼！”

厲鬼微微一愣，眼裏終于有了些許波動。他頗為古怪地看着元恬好一會，臉色隐約有點糾結。這時候他不說聲“謝謝”，是不是顯得很沒禮貌？

唐揚卻撇撇嘴，小聲嘀咕：“我不比他帥嘛……”

“那不一樣，”元恬安慰他，“你是人他是鬼，不能比。”

唐揚心裏舒坦了，顯然有被安慰到。

厲鬼額角冒起青筋。

旁觀的柳惡鬼同情不已，又有些暗爽，終于有鬼嘗到他之前被無視的痛苦了嗎？！

橫在兩人一鬼中間的雲支道長一邊悄然往元恬那邊挪，一邊心裏為厲鬼劃上十字架。

厲鬼深吸一口氣，又看看不遠處空地上那個靈力凝成的不明陣法，終于道：“你也是道士？你們道家現在已經可以不借助道具畫陣了？”

聞言，雲支道長頓了頓，四處張望片刻，終于找到厲鬼所說的陣法。随後，他看着純靠靈力所畫的陣法，一臉震憾。

——畫的是個啥玩意兒？

元恬下意識看一眼地上的道長，随後很友好地笑道：“那不重要。厲鬼同志，我瞧着你也是個講道理的，沒有一上來就喊打喊殺。我也不想跟你打架，所以咱們索性就坐下來好好聊聊怎麽樣？”

厲鬼沉吟片刻，事實上他在下來之前還真打算過要把這兩個人類綁了甚至殺了。不是因為他們闖進自己的地盤，而是他們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鼓動追随他多年的群鬼。

但在看到地上那個陣法時，他便決定暫時按兵不動。能空手畫陣的道士術師向來極少，這能力對于靈力以及控術能力的要求極高。但凡能做到這一點的，都不那麽好惹。

厲鬼不怕跟能人打架，但他是厲鬼，不是傻鬼。這種架打完之後麻煩多多，往往打了小的就會引來老的，這也是他最初沒有殺地上那個道士的原因。這種有師門的，最麻煩了。與其将來可能迎接一波又一波的麻煩，倒不如先看看這人想幹嘛。

眼神掃向那群排隊的鬼物，他冷冷開口：“你先告訴我，他們在做什麽？”

“給他們安排去處，”元恬一臉的無害，頭頭是道：“你知道的，普通鬼物在地面上飄久了多少不太好。他們雖然有點修為，但是時間長了估計魂魄也會不穩。還不如到地府去，投胎也好謀生也成，總好過飄着飄着哪天魂就沒了，對吧!”

厲鬼嗤笑：“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便不可能不知道地府鬼手不足，暫時不接受他們這些孤魂野鬼投胎。”

鬼物死後一般七天內會被陰差接引到地府，但也有個別情況。那便是鬼物怨念過深，提前逃跑。陰差都很忙，沒時間去一一抓捕，于是那些鬼要麽借機緣修成厲鬼，要麽便成了孤魂野鬼。

這些鬼不入地府，不享祭拜，只能在這人間飄着。厲鬼還好，有些修為不太強的鬼時間久了怨念散了，說不定哪天飄着飄着魂魄也就散了。也因此，有些老鬼想趁着魂飛魄散前能轉世重新做人。

可惜，孤魂野鬼新魂時期沒有及時到地府登記，地府那邊以生死薄時效過了為由，并不給年限久了的野鬼安排。

厲鬼此話一出，排除的衆鬼都騷動起來。

“什麽意思啊？就是說我們還是投不了胎？”

“不會吧，元老大難道在騙我嗎？”

“鬼都騙？！嘶，這還是人嘛！”

……

當場被戳破的元恬表面沉着淡定，心裏卻在瘋狂找補。這只厲鬼不好忽悠啊，對地府了解也不少，麻煩了。

唐揚卻在這時候開口道：“以前我國有計劃生育，夫妻只準生一胎，導致投胎名額嚴重受限。可現在已經開放到三胎，投胎名額大大增加，地府與時俱進開始受理陳年舊鬼的投胎申請也不足為奇，不是嗎？”

厲鬼怔了怔，是……是這樣嗎？如果是這麽回事，那确實有道理……

元恬都不由聽愣了，轉頭看向他。只見唐揚神情冷淡，底氣十足，甚至帶着幾分理所當然，仿佛他說的就是真理。

小孩忍不住摸摸下巴，低垂着眉眼，仔細一想又覺得挺有那麽點道理。他想，回頭還得想法子問問看，地府是不是投胎名額大大開放了。

而唐揚這話一出，騷動的衆鬼頓時又安下心了。

“對嘛，我好像聽公司的活人聊過，确實開放三胎了。”

“呼，吓死鬼了，還以為被騙了呢。”

“怕什麽，我就說呢，再不濟元老大地下有人……”

元恬也适時站出來，清清嗓子淡淡道：“各位請放心，你們說得對，再不濟我地下還有人，總可以給你們安排的。”

地下有人？厲鬼眸中精光一閃，像是想起什麽，問：“如若你地下真有人，可否幫我辦件事？你放心，我只是想打聽個人。”

元恬想也不想：“可以啊，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厲鬼沉思片刻，終于下定決心般冷冷道：“你說。”

元恬于是道：“你們聚在這裏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厲鬼倒也老實：“……不是。”

“那聚在這裏做什麽？”元恬不解了。

厲鬼仿佛有些難以啓齒，最後終于忍不住眼神掃向鬼群，示意他手下出來發言。

他一個眼神，柳惡鬼就自然而然站出來了，自覺充當起代言人道：“我們以前一般是在城西公墓的森林裏呆着的。前陣子我們老大路過這兒的時候說，這座大廈人氣低，還有空調，适合我們生活，于是就帶我們搬過來了。”

人氣低？還有空調？這理由……元恬同情地看向唐揚，想了想低聲對他道：“剩下的你來問吧。”

“……”沉默片刻，唐揚終于看着厲鬼，問：“大廈內前陣子誤入一個罪犯，那人死在這裏，是你們幹的？”

“不是，”厲鬼回答得很幹脆，“那鬼确實死于意外，死後他成了新鬼，躲開陰差時撞上我。他現在還在樓上，在用電腦幫我查資料。我也是因他才發現這幢大廈……”

當時新鬼很怕他，又不想去地府。但他只是一個沒什麽修為的新鬼，急于求他罩着。于是才把他引進大廈，帶他感受了一下空調的舒适，還演示一下什麽電腦之類給他看。

最近天氣熱，陽光毒辣，森林遮擋有限，厲鬼手底下的群鬼白天都不太好過。他本來就是出來給這些小鬼找新地方，眼看大廈這兩層樓又有空調又有電腦的，他索性就把這裏當成據點。鬼物喜歡陰涼環境，空調的最低溫很好的給了他們舒适感。

至于公司的活人？吓走就是了。

聽完厲鬼言簡意赅的話語，唐揚臉色漸漸陰沉：“所以，打印機無人自動，電燈經常閃來閃去，電腦也經常中毒……這些，都是你們搞出來的？！”

面對氣場陰沉憤怒的人類，厲鬼果斷看向群鬼：“他們搞的。”

群鬼：“…………”他們老大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甩鍋給他們的！

所以，千年厲鬼鸠占鵲巢搶人類地盤，究其原因竟是圖他家空調涼快和他家有電腦？！

唐揚臉色慢慢陰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厲鬼，聲音殺氣重重：“你知不知道，我損失多少錢！空調費，電腦維修費，員工放假費……”

“冷靜。”元恬在一旁拉住他手，另一只手還輕輕拍他手背，輕聲安撫：“唐大哥，放心，啊。這些我都會給你讨回來，包括你的精神損失費，昂！”

手心手背上傳來的溫度都挺涼，唐揚一下轉移了注意力，反手握住元恬的手，皺起眉頭：“怎麽這麽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令元恬傻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一邊抽出手一邊道：“沒事，就是有點冷。”

說罷話，他又看向眼神探究望着他和唐揚的厲鬼，一本正經道：“對了，你不想投胎對吧？那我幫你跟地府那邊申請安排個鐵飯碗給你，省得你這些手下都投胎了你孤家寡人的……”

厲鬼皺起眉頭：“你答應幫我辦的事呢？”

“不急。”元恬指指圍觀的衆鬼，道：“大家夥還在等着呢，我得先把你們安頓好。”

頓了頓，他又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鬼兄，以你的見識應該知道，你們這類厲鬼陰差并不樂意接觸。我把你送下去，可得費不少功夫來着……”

“你可欠我一個人情啊！”元恬搖頭嘆息，“加上你要我幫你辦的事，那可就是兩個人情了。”

厲鬼有些意動，他是不太在乎自己在地府還是在人間，但地府的環境總歸更适合鬼物居住。且，如果他手底下這夥傻鬼都能投胎，那也是件不錯的事……

思前想後，厲鬼最後問了個問題：“你，這麽幫我們是為了什麽？”

這也是群鬼們想知道的，個個都勾着脖子等他回答。

“還用問嗎？”元恬指指身旁的唐揚，彎了眉眼一笑：“大廈是我朋友的。我幫了你們，就等同于幫我朋友啊。”

唐揚呆呆看着他，原來小孩是為了他，才費那麽大勁的嗎？

朋友？

他不自覺笑了下，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聽了元恬的話，厲鬼以及其他鬼物反倒放心了。

“如此，我确實欠你人情了。”厲鬼稍稍思索，而後說道：“等我要你幫我辦的事辦成了，将來你若是有什麽事，盡管找我。能替你做到的，我在所不辭。”

等的就是這句話！元恬笑容燦爛：“行！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見他笑得開心，厲鬼心裏不知為什麽，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不小心答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沒等他細想，不遠處那個元恬以靈力造出來的陣法突然湧出陣陣黑霧，陰氣彌漫，比之厲鬼出來時更甚。群鬼不安地騷動起來，小驚也忍不住害怕地飄到元恬身後。

厲鬼也警惕地看向那個陣法。憑直覺，那裏即将出來的，是他對付不了的鬼。

不消片刻，陣法內黑霧漸漸散去，一位身着白衣、頭頂高帽，帽上還寫着“一見生財”的男鬼從中緩緩現身。

一露面，白衣鬼便精準地将視線對準元恬，兩眼冒光，清秀的臉龐上帶着三分焦急七分期待：“小鬼，是你傳的信對吧！你說的勞動力呢？免費勞動力在哪？”

免費……勞動力？？？

厲鬼脖子一卡一卡地轉頭，看向元恬，滿眼不敢置信。剛剛差點被感動到，還順手搭了人情出去，結果轉頭發現自己被賣了？？？

這，這tm是人能幹的事？！！！

元恬：“…………”這車，委實翻得有點快。

他看天看地看唐揚，就是不敢看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