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嫂嫂”二字的殺傷力是巨大的, 這不,于溫寧就半天沒回過神來。
直到小小和尚再度朝他伸出手:“嫂嫂, 你不喜歡我叫你嫂嫂嗎?”
于溫寧哭笑不得, 半蹲下來問:“誰教你這麽叫我的?”
小家夥眨巴眨巴眼, 出賣起師兄來毫不手軟:“師兄教的。”
“不是我,我沒有!”連清拒絕得都不帶想的。
“師兄, 也做不敢當是不對的。”小家夥一臉不敢茍同地看着他師兄,眉頭皺得很有他師傅老人家的風範。
于溫寧戲谑地看着他, 直看得連清低了頭一派羞愧樣。他這才滿意地低頭對小家夥說:“千萬別跟你師兄學,好孩子要敢做敢當。”
“嗯!”小家夥重重點了點頭,他才不會跟師兄學呢!
于溫寧又接着道:“還有,別叫我嫂嫂, 這個叫法不對。”
小家夥疑惑地歪了歪頭:“那該叫什麽?”
于溫寧稍一思考, 道:“就叫……哥夫。”
小小和尚很乖巧地喊:“哥夫。”
連清:“……”
介于以前老同學說過稱呼很大程度上可以定義上下關系,連清垂死掙紮道:“等會,我覺得哥夫挺不合适, 聽昨怪別扭的。要不還是叫嫂嫂吧,好聽又順口……”
“我也覺得嫂嫂順口一點。”小小和尚期待地看着他家于哥哥,“要不還是叫嫂嫂吧”
于溫寧都快氣笑了,他眼神略為危險的盯着病床上那一臉無辜樣的戀人。要不是這樣身上有傷, 他非得讓他清楚知道,小師弟到底該叫他“嫂嫂”還是“哥夫”!
關于這個稱呼問題, 事關臉面,于溫寧難得沒讓着連清。可偏偏此時又不能床上見真章, 于是此事直到十來分鐘後兩人也仍是誰都沒能争過誰。
最終還是小小和尚覺得煩了,小手一揮,特灑脫地說:“都不叫了,還叫于哥哥算了!”
一句話暫時熄了兩人的戰意。連清又躺回床上了,有氣無力朝于溫寧喊:“大哥,你把小三兒帶回去,洗個澡換身衣,休息休息再來吧。”
小家夥不願意:“這裏也可以洗澡,我不要離開師兄。”
連清低聲勸他:“聽話,醫院裏有消毒水的味道,在這兒呆久了對小朋友身體不好。”
“可是我想陪着師兄。”小家夥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
連清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于溫寧。于溫寧無奈上前,将小家夥抱起來,又是講道理又是哄騙,總算哄得他願意先回家去。
不過小家夥很懂事,說:“我回去可以,可是于哥哥能留下來嗎?師兄一個人,會害怕的。”
于溫寧下意識與連清對視一眼,之後目光柔和地摸摸小家夥:“好。我保證,在你回來之前,我都會好好陪在你師兄身邊。”
小家夥伸出一只小手指:“拉勾。”
于溫寧好笑地伸出尾指,與那只小得過分的小手碰了碰。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完勾,小家夥這才放心,由着于溫寧的助理以及保镖将自己送回去。
小家夥離開後,于溫寧回到連清身邊,有些擔心道:“怎麽樣,還好嗎?”
“不大好,疼。我上回醒來,都沒這麽疼。”連清的臉色格外蒼白,甚至短時間內額頭還出現一層薄薄的冷汗。
先前師弟在的時候他還能忍,出冷汗就悄悄拿袖子、被子擦掉,疼得受不了就坐起、躺下,如此能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
可如今小家夥一走,面對于溫寧一個人,他就覺得忍不住了,喊起疼來。
于溫寧心疼地給拿手帕給他擦擦汗,柔聲說:“上次背上還有麻醉藥殘遺,這次大概是麻醉藥效果過去了,所以疼得比較厲害。”
連清眼睛略紅,可憐巴巴道:“要不讓他們再給我打上一支吧……太疼了,好難受。”
于溫寧輕輕摸了摸他的臉,心疼得簡直不知怎麽辦才好。可到底理智還在,他只能說:“乖,忍忍就過去了。”
連清帶着鼻音,哼道:“我出車禍那次還沒這麽疼呢……”
他出車禍的時候身上的傷多是骨折、肌肉拉傷什麽的。這次卻是後背大面積擦傷、還有好幾塊肉生生被石子卡進去了。除了燒傷之外,就這種傷最磨人,如今整個後背都還火燒似的,又疼又熱又癢。
“你出過車禍?”于溫寧眉頭緊皺,這事他倒是沒聽說過。
連清蠻不在乎道:“嗯,挺久以前的事了。當時趕路太心急,沒注意到,就給撞了。好在沒多大事……”
無意說起那段往事,連清生硬地轉移話題:“我聽程姐說,這次的事跟你那什麽堂叔有關?”
于溫寧便是有心想細問,此時也不得不先放下。他點點頭,道:“确實。抱歉,他本是沖着我來的,結果卻連累了你……”
“說什麽傻話呢!”連清笑着抓住于溫寧偏涼的大手,說:“我還得謝謝他,要不是他整的這麽一出,我還不知什麽時候能想通,我們倆更不知什麽時候能在一起呢!不過他為什麽要對付你啊?”
聞言,于溫寧心下一片火熱。他幾度張口,最終在連清溫柔的目光下,緩緩說道:“我家裏,情況比較複雜。你,想了解嗎”
連清理所當然點頭:“我當然想了解我對象的家庭情況了,再說将來……醜媳也得見公婆不是嗎?”
于溫寧搖搖頭,略苦悶地笑着說:“你見不到他們。”
“嗯?”連清不明所以地瞪圓了眼。
“他們……一個死得早,一個在牢裏,沒個十年八年出不來。”
于溫寧說到此處,終于下定決心一般,真正将自己的過往朝連清攤開。
“于氏集團,其實從前應當稱之為溫氏集團……”
簡單來講,就是一位纨绔子弟,哄騙了千金小姐,與之結為夫妻,并趁老丈人過世将本該歸屬于千金的集團一手把控。在那之後,他與于家的人還不住往集團內部塞他們自己人,并玩起順我者存,逆我者聲敗名裂的手法。
他的這些做法,理所當然寒了千金的心。可惜人家并不在意發妻與發妻所生的兒子,還在外面玩女人,弄出好幾個私生子,甚至妄圖領回家中。
哦,不對,是已經領回家中了。
自小千嬌萬寵着長大的發妻如何能忍受這樣的欺辱,一時想不開自殺了,只留下不到十歲的兒子。
聽到這裏,連清已經不敢想象,沒了娘爹又渣的于溫寧,是怎麽熬過來的了。
于溫寧也無意詳說自己是如何煎熬過來的,只說他在大學剛畢業那年,由于氏集團殘留的外公那邊的舊人幫忙,進入于氏內部工作。
中間的各種勾心鬥角暫且略過不提,總之最後,公司大權慢慢傾向于溫寧。向來不待見他的于家那些人如何能忍,其生父更甚至虎毒欲殺子,請人綁架于溫寧。
可惜,于溫寧命硬,被綁架了幾天後還是活着回來。但他到底沒能找着他父親買兇殺人、謀殺他的證據,只能以別的名義将其送入監獄。
自那之後,集團內于家的人對于溫寧都還算客氣,至于維持了表面上的平和。可這份平和,在于溫寧想改革集團某些體制時,被打破了。
在溫氏集團改名前,集團還是國內頂尖企業。可改成于氏集團之後,由于領導層管理不當,企業地位與規模卻是越來越不如從前。直到後來于溫寧掌了大權,才慢慢重新有了些從前的風光。
但,只要于家那些個只曉得玩宅鬥、只會些陰私手段的人霸占集團內部要緊位置,于溫寧就總也放不開手腳去幹事業。
可以說,兩方早晚都得對上陣。在準備動手前,于溫寧便已經為連清着手安排一切。
他孤身一人慣了,倒也不怕什麽。可連清不同,那是他的軟肋。他怕于氏那些人知曉這一點,便将主意打到連清身上。
可惜,他費盡心思,到底還是讓人鑽了空子。萬幸的是,連清沒有生命危險。
“如今我這邊已經掌控住證人,并且我堂叔謀害你的證據也掌握了一部分。只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就能将他送入牢中。”
于溫寧說到此處,頓了好一會,才繼續說:“近些日子興許不會太平,我會讓保镖日夜守着你和連桑,以确保安全。你……”
未完的話語,全消融在突然貼上他唇的那個柔軟嘴唇。
突襲成功,連清也沒重新躺下,而是順勢半靠在于溫寧懷裏,悶聲說:“我總以為我已經算倒黴的,可是你……比我還慘。”
都說得到過再失去,比一直未曾得到過更令人痛苦。連清也不知道這話有沒有道理,但有一點他卻很肯定——他雖無父無母,但身邊一直有師傅,後來還有很要好的同學,再再後來又有了小師弟。
可是于溫寧呢?
那樣的父親,那樣的家人,有還不如沒有。
他不知道于媽媽死前有沒有哪怕一刻想過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連清不能理解她。
若是換成他,即使受到再大的痛苦折磨,他都會拼命活着,愛惜自己的身體與生命。他不能讓師傅白發……咳,白須人送黑發人。也不能讓小師弟傷心難過。更不能讓他新晉戀人于溫寧痛苦絕望。
有時候,死亡雖是解脫,可也是一種自私。亡者是感受不到痛苦了,可親近的人,卻可能要承擔更多痛苦……
連清慢慢抱緊于溫寧,輕聲說:“還好,你現在有我,還有師弟跟師傅。”
他擡頭,輕啄于溫寧下巴,說:“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于溫寧怔怔看着他,好半響,突然笑開。他将頭埋進連清肩上,忘情地伸出雙手輕輕搭上這人的背……
“嘶……松手松手,疼死了嗷!”瘋狂捶背ing。
于溫寧:“…………”總覺得我的背更疼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傷感,什麽情懷,什麽感動,在這一刻全都灰飛煙滅。
作者有話要說:
事後于溫寧不得不感慨——幸好連清體虛,否則他的後背怕是得被砸得哐哐響,不內傷便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