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第 5 章
黎九章輕笑一聲,“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倒是先跪了。”
夥計身體發抖,跪趴在地上,不敢多言。
黎九章用下巴輕點茶壺的方向,“這壺茶,你怎麽端來的就怎麽送回去,順便替我傳一句話。”
“若是他們下一步準備潑水,或是在凳子上塗抹東西的話,還是省省吧。”
說罷黎九章便又轉頭看向窗外,不再關注夥計。
見黎九章是真的不打算處罰,夥計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立即起身,将茶壺蓋好,抱在懷中匆匆退下。
二樓盡頭的雅間內,一群衣着華貴的少年人正舉着白玉酒杯,推杯換盞。
看到夥計抱着茶壺進來,有些許的驚訝。
“那老頭這次竟然這麽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夥計怕黎九章,但更怕這群貴公子們。
他們才是一點也惹不得,真得罪了這些人,能有萬種方式讓他生死難求。
聽到有人問話,夥計恭敬道:“回郎君們的話,小人按着郎君們說的去做,可剛将這茶水送進去,黎大人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喚小人進去,讓小人将這茶壺怎麽拿來再怎麽送回,還讓小人給郎君們帶句話。”
坐在右手邊的紫衣少年把玩着白玉杯,有些好奇,“什麽話?”
夥計盡可能的用大家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了黎九章讓他轉告的話。
不然聲音太小,他還得被責罰。
說完後夥計因害怕抖了一下肩膀,少年們倒是沒有怪罪夥計,都在因黎九章的話啧啧稱奇。
“這老頭什麽時候這麽了解我們的手段了?難不成有人告密?”
紫衣少年放下杯子,将手臂懶散的搭在椅背上,“誰沒事和他告密啊,瞎蒙蒙上的吧。”
轉頭又對主位上坐着的藍衣少年道: “對了少卿,小侯爺昨日派人來與我說,叫我們不要再打着他的旗號捉弄這位新來的州同知了。”
淩少卿聞言驚叫道:“昨天和你說的話,你現在才說?剛剛給老頭送茶水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裴叔群撓頭,讪笑一聲,“那不是有趣嘛,咱們這辭州一直都是一個樣,好不容易來一個新鮮的人物能捉弄,自然是要多玩玩才行的嘛。”
他瞧着淩少卿是真不高興了,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讨好道:“別氣了,小侯爺又閉關做東西,這段時間不會出來了。咱們都不說,小侯爺也不會知道。而且,不是沒成功嘛。”
淩少卿甩開肩膀上的手,“他的脾氣你不知道?你想死別拉上我!”
裴叔群想了一下賀辭那說一不二的樣子,自知理虧,“好了,我給你賠罪還不行嗎?我的那柄異域彎刀你不是想要許久了,給你就是,別再氣了。”
淩少卿早就看上那鋒利無比的彎刀,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偏頭哼了一聲,“現在就派人給我送來。”
“成!”
裴叔群|交代了外間候着的小厮回去取刀,再回去的時候,指了一下窗口,“樓下那貼着你家酒樓開的小飯館,要不要我也幫你順手收拾了?”
淩少卿搖頭,“不用,他們開不了多久。”
裴叔群颔首坐下,“也是,辭州最厲害的廚子全都在這珍馔樓裏了。這地界,普通人也不敢随意進來。真不知背後的人是怎麽想的,在這開個飯館,給鬼吃呢?”
……
黎家小飯館開業第一天,除了爆竹聽了個響外,一整天無一人進去。
黎九州站在鋪子門口,眼巴巴的看着門前路過的一人又一人。
鋪子門口來往的人其實并不少,可人再多,人家不進去也不能強行拉着人進去。
到了晚上,鋪子關了門,廚子盧大海心情也很低落。
他本是辭州人,不過辭州很大,他家所在的民安縣與這清雲府相隔甚遠。
那是真正的窮鄉僻壤,而清雲府則是辭州最富庶的地方。
他家中數年前花了大半積蓄,為他謀得一個拜師學廚的機會。
七歲起他開始給師父一家打雜十年,才得到師父信任,接觸學習廚藝。
他只學了一部分,并沒有學全。若是要學全的話,還需要跟着師父好多年。
只是他老娘摔了,要錢治腰腿。家中需要他賺錢,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繼續,盧大海只能放棄後面的菜譜。
老天爺也算待他不薄,剛出來就叫他尋到了份廚子的活計,飯館地段好,東家給的月錢也不低。
也不枉他日夜兼程,一路辛苦的趕來清雲府。
可誰能想到飯館開業第一天都沒個人來啊!
黎九州晚上回家,神情沉重。
就連最愛吃的大米飯,都沒有吃兩口。黎小魚心知是飯館出了問題,“爹,飯館……”
黎小魚剛開口,就被回神的黎九州打斷,“飯館沒什麽事,小魚不用擔心。快吃飯吧。”
黎小魚欲言又止,一旁的周珍娘給他夾了菜,“小魚啊,有爹娘在,家裏的這些事你不用擔心。你每天開開心心的就行,飯館的事你爹自己會解決的。”
“你娘說的對,這是你最愛吃的炸年糕,來,爹給你夾。”
家人不願他操心這些,黎小魚也不再提飯館。他笑着将碗遞出去,像是眼裏真的只有他爹遞過來的年糕。
“這的年糕比京城的好吃,也不知是不是米的原因。”
黎九州道:“那自然是因為米,辭州這邊雖說苦寒,可地裏的莊稼味道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好。”
“小魚愛吃,娘明日就多買些回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吃着飯,誰也沒有再說飯館的事情。
因為飯館前一天沒生意,買的菜都剩下了。
現在天熱,菜放不住。
後院倒是有個小冰窖能儲存,可冰窖裏面沒冰。要是買冰填上的話,光買冰的錢,就夠好幾天的菜錢了。
盧大海是住在飯館後院的,每天負責開門關門,早上也需要去早市買菜肉。
他起了個大早,拿着今日買菜的銅錢去了市集。
人高馬大的漢子挎着個籃子,與小販們讨價還價了許久,才将菜籃子填滿。
路過肉攤,盧大海輕嘆一口氣,還是買了二十文錢的肉糜。
這麽點肉糜能弄出三十個不大不小的肉丸,十個肉丸一碗湯,也能做三碗白玉丸。
可就這三碗,今天都不一定能賣出去。
盧大海挎着竹籃,一路上都在唉聲嘆氣。
家裏等着用錢,過幾日要是生意還這樣不好,東家怕是不會再留人,他得重新找一家幹了。
……
今日街上來了一些行商,人顯得更多了一些。
不過這些人都是專門沖着珍馔樓去的。
他們一路風塵仆仆的趕來,好不容易能吃一頓美味犒勞一下,自然是選最好的吃。
只是珍馔樓已經滿客,有幾個不願意等的,瞧着對面開了個新的小飯館,便琢磨着去瞧瞧。
飯館終于來了客,黎九州笑臉迎上,“幾位客官想要吃些什麽?”
“我們這的招牌菜是白玉丸……”
黎九州快速的報了一遍菜名,為首的大胡子問道:“鹵牛肉有嗎?”
牛需耕地勞作,大俞是不可以随意吃牛肉的。
只有老死的牛可以,病死的牛,明面上是需要焚燒掩埋,以防有疫病。
不過基本上都是流入市場,切吧切吧裝盤,不說是病牛,也吃不出來有病沒病。
但辭州是個例外,因有大片區域放牧,牛羊成群,這幾年在辭州只要有錢就能買到牛肉吃。
因此許多行商來此,都會點牛肉吃解饞。
但能将牛肉做好吃的廚子卻少,相關的菜譜也少得可憐。
辭州的飯館酒樓基本都做牛肉賣,做的好吃的就只有三家,其中屬珍馔樓的鹵牛肉味道最好。
黎九州聽着客人要鹵牛肉,臉上犯難。
行商也知道這飯館八成是不會有鹵牛肉,只是他實在想吃,珍馔樓的鹵牛肉他排不上號買,就順口問了一句。
也沒再為難,轉口又問,“那有沒有其他牛肉的菜?有就給我上來。”
他眼下為了解饞,也不太挑,能吃口肉味就行了。
可偏偏盧大海不會做牛肉。
牛肉在辭州雖然有錢就能吃,可前提也是有錢啊。
廚子會一道菜,那都是要耗費諸多食材的。
牛肉做菜沒幾個廚子有菜譜傳承,就是因為它原料珍貴。
而且也是這幾年,辭州才開始允許有錢就買牛肉的。
放在更早之前,想吃牛肉也得和府衙裏多多少少沾着關系才行。
能會用牛肉做菜的,要麽是不缺錢的人家,家裏養的廚子。
要麽是師父足夠有錢有名,鑽研出此類菜譜,且傳給了徒弟。
盧大海并不是這二者之一。
他自己連牛肉都沒吃過,哪怕買了牛肉給他手裏,他都不敢做。
黎九州與盧大海視線交彙一瞬,就知道盧大海做不出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客官,咱們鋪子裏的白玉丸是廚子的拿手菜,味道……”
“誰來辭州不吃牛肉,吃那沒聽過的丸子啊!我還以為你們這飯館敢開珍馔樓對面有兩把刷子呢。結果連個牛肉都不會做!”
好不好吃的暫且不提,至少能做出來吧!
行商一臉不高興,他不願再多待,直接離開了飯館,跑去珍馔樓那邊排隊。
邊走邊和同行的人嘀咕,“真是浪費時間,早知道就不來逛這一圈,直接去珍馔樓排隊了。”
聽說沒有牛肉,進來的幾名行商全都走了。
盧大海看着再次空蕩的飯館,也有些愧疚。
他實在是沒吃過牛肉,這要是做壞了,更是壞了招牌。
今日好不容易來客,結果因為他不會做牛肉也沒能留住。
盧大海也是沒臉賴着,“不然東家還是另請個廚子吧,俺實在是不成。”
黎九州嘆息一聲,“先幹着吧,至少拿了這個月的月錢。你老娘不是還等着這錢後續買藥了嗎,現在走了,你老娘的腿還要不要保住了?”
盧大海顯然沒想到黎九州會因此留他下來,一時間心中感動不已。
拒絕的話實在是說不出來,他确實需要這筆錢。
黎九州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時間還早,“牛肉的事情你別擔心,我去周圍的飯館酒樓逛逛。把他們那的牛肉都外帶些回來,你嘗了味道,應能做出吧?”
盧大海點頭,要是連這都做不到,他不如直接卷鋪蓋走人的好。
“雖做不到味道一模一樣,但定能入口。”